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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界,老朽还真是小看了你呀!”
“佛爷谬赞,我在魏府一直以来悄然无息,更多的是暗暗习得本领,如今看来还是哥哥最有远见,给了我一条生路。”
“以我对他的了解,关于棋子一说想必不是魏卜之言,你能洞察秋毫,实力定不在他之下,如今既已同命相连,你有何计划?”
“依我看,趁着京师大乱,我二人前去大牢之中寻回哥哥,然后与三位高手汇合,一并前往西域,佛爷意下如何?”
“这几日虽说朝廷乱了,但死牢情况如何,难以估量,我们如今无人可用,如果轻举妄动,恐怕不妥。”佛爷喝了口茶,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我着实放不下。”贤之很是担忧。
“我又何尝不担心那孩子的安危,可手边的匿冥却也不宜在这乱城中煎熬,不如这样,明日夜里我们去打探一番,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随机应变了。但有一样,如果魏卜已遭不测,你不可暴露了自己,别忘了你哥哥临行前的嘱托。”
“佛爷,你放心,我自是心中有数!”
次日夜里。
两个人一老一少夜行衣打扮,潜入京师大牢附近,如果不是战前骚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彼时的天牢好比铁桶,别说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钻进去。
趁着夜色,打量天牢,这就是大唐的死囚聚集地。如今看守官兵也已昏聩不安。
安禄山的队伍还未进京,就已这般狼狈模样。二人转了半晌,连囚犯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何况是魏卜,更是毫无影踪。
如今,只愿魏卜逃出生天,保住一命。回到李府,也已是夜半,各自睡去。
三位高手准时于第三日抵达府中,这会府中只剩下贤之、匿冥和老佛爷还有五六个下人,李将军早早派人安排了马车用度,三人一到,大家先客套了一番。
“想必这位就是佛爷了吧,这位小君郎就是贤之?”三人中间的年轻女子正是滑刃右翼侯督灵。
“老朽是蓟郡公的故人老佛爷,这位郎君是我们小公子魏贤之。”老佛爷不愧是老江湖,认起主子来毫不含糊。
他如此介绍一是已经认了贤之这个魏卜内弟的身份;二来可以在这样一个危难时期一群互不了解各自为营的拼凑队伍中树立核心人物。
为何不把自己推出去做这个领头羊,一方面他深知自身年岁已高很多事力不从心,他自有打算;另一方面身处乱世而心不乱,能自保还能护全匿冥,这个贤之断可不小觑,他比那两位才人不差分毫。
“在下神手左翼鹿游园!”
“飞天中将鹤引!”
“三位都是李将军派来的能人异士,我们一老一少还有一位重伤的郎君,一路上就有劳了。”老佛爷继续寒暄。
“佛爷不必客气,将军既已吩咐,我三人势必全力而为,况且凉国公哥舒元帅曾出任过陇右节度使,往西域一行我们也不算投靠无门。”鹿游园语气中肯。
“今日三位赶路疲累,先休息一下,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贤之语气温和,没有一点领队惯有的腔调和架子。
夜里,佛爷特意写了一封信给宗伯,差了下人悄悄塞进袁府的门缝里。
他并不相信宗伯已经离开京师了,他隐隐约约发觉当年借着给爱徒铺路,与自己置气只身京师的宗伯实则令有目的,至于这个目的到底有几层,他还拿不准。
只愿这战火纷飞前夕,这个有点刻板又日渐冷漠的老头能免遭危险,自求多福吧!
既然他不愿露面,自己也就只能代他完成一个良师应尽的责任,陪徒儿们走一遭。
茶室内,鹿游园坐在鹤引和侯督灵对面,一天的车马劳顿并没有使得他们力尽精疲,习武之人体格健硕,就连一个小小的女子也是精神焕发,没有一点疲态。
“督灵,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病重的人来头不小?”鹿游园眉头紧锁,“阿丘的信息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游园,阿丘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谨慎小心也不是一时半日的了,这都是她从我父亲处探听而知。不要小瞧了这三个人,他们身上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有没有说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还不确定,但有一个叫魏卜的在东都一带小有名气,听父亲的语气,貌似他和朝廷一方也有牵连,可依我看并不在其列。”
“朝廷的人?”鹤引面若冰霜,“既然是朝廷的人,将军又何故隐瞒?”
“将军此番军务紧迫,怕是没有什么精力顾及这么多,又或者觉得不必要。”侯督灵抿了口茶。
“这一西行长路漫漫,危险自不在话下,可有一点我事先挑明,这次任务结束,我们便和将军两不相欠,回来后安心经营我们的柒州质库,可好?”鹿游园询问。
二人不约饮茶点头,三人默契十足。
“谁?”鹤引警觉窗外有一丝异响,他听觉极敏,另外两人竟毫无察觉。随即鹤引推开门查看。
见一黑影翻墙而过,之声随即消失,鹤引正想去追被鹿游园拦住,“罢了,已经走远,我们明日便上路不必深究。”
其实,鹿游园并非不介意有人偷窥,只是他不用追就知道是何许人也,跟了这么久,虽说没有正面对峙,也都混得几分熟识。
鹤引见他并不挂心也就罢手,嘱咐了夜半别睡沉,便径自去休息了,这边剩下二人彼此相看一眼。
“不然,你就……”鹿游园欲言又止,他太了解她的脾气,说不听的,但又不得不轻生劝慰一句。
“我一定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口吻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并不是嫌你跟随,只是侯府那边又要再起风雨了。”鹿游园若有所思。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房吧,你上次的伤还没痊愈!”一脸的忧心。
鹿游园默不作声,两人都各自歇息。
拾叁:旧时寻亲 贤之一诉
再说匿冥这边,几日过去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贤之也泰然了,只盼着能早日抵达陇右道,寻个西域神医什么的,试上一试。
看着匿冥安静的神情,贤之竟不自觉出了神,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翻着哥哥从前最爱的书,思绪万千。
“匿冥君,你说在哥哥心里你的分量重,还是我呢?”
“……”
“我想肯定是我,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火冒三丈,不对,以你的脾气一定是转头就走,半个字也没有。”
“……”
“你这性格,也就哥哥最迁就你,不知道他这一不见,你要怎么熬过来。有时候我真的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哥哥多么好的一个人,但这世间往往是黑白颠倒,善恶混淆。他失踪的这段日子,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就像是心里的一座山塌了,扶也扶不起来,你看着它轰然下沉,除了无能为力的挣扎竟什么也做不了。”
贤之看了眼沉寂的匿冥,帮他掖了掖被子。“可是,匿冥君,你又何尝知晓哥哥对你的情重?哥哥寻得我那会,我是不认他的,收养我的那户人家也并不欢迎他,他那会只道是求得我去魏府做个随从,虽说家境困苦,可养父母并不想我小小年纪出去伺候人,一听说是进那市井府邸更是不情不愿。”
贤之摩挲了一下书脊,叹了口气。“他也是煞费苦心,给他们置办家当、寻营生,最后又帮他们领养了两个称心孩子,这才说服他们让我跟了他去。我一直抵触他的友善,总觉得他居心叵测,直到有一次他大醉,守着我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我和哥哥本是京师当朝知名画师魏敬先的儿子,家族兴旺那会我们同辈共六人,除了魏卜,我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天宝二年,家父因为朝中一位权臣门客进府求画,牵扯到一场政治漩涡。
当时杨氏盛宠于身,朝中自是分为两派,一派迎合圣上赞成把杨氏立后,摒弃所谓的礼孝廉耻;一派则坚决反对,认为圣上虽贵为天子,但不可逾越伦理道常。
那场争辩最终看似无足轻重,烟消云散,但在当时可牵连了不少官员。
最后圣上为了避嫌加之权衡杨氏一族的朝中势力,次年,虽没封后却封了杨氏为贵妃,之前反对册封的大臣遭殃了一批。
我父亲便无辜成了其中的受害者,因协助朝臣临摹圣上宠妃尊容,被押了起来,同年便发配了西北。
说起来,这个连坐的罪名,并不太大,不至于抄家发配边陲,只是有小人中间作梗,加之圣上那几年确实极其宠溺杨氏,致使我魏家家破人亡,一蹶不振。
流放的路上,我因年幼走失,后被人收养,哥哥则是一场重病被当做尸体丢在路旁。
我们并不知晓父母和其他手足的最终结局,后面哥哥便在江湖义士的救助下,取道洛阳。后边就拜了师,寻了亲。
这些年魏卜发动自己的所有力量去找寻其他家人,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匿冥君,如今你明白为何哥哥当年要帮你,他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帮你,更是帮从前的自己呀!西北塞外,对于我兄弟二人来说,无异于灵魂上的魏氏陵墓,每每提及都是肝肠寸断。但哥哥他眷顾你,舍不得你这么多年的苦楚遭遇,为了你的心愿,竟可把家族痛楚困于心头。”贤之眼圈泛红,说起耶娘之事,便鼻头一酸。
“他临走前和我谈了很久,他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真是回不来或者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想你我去为他报仇,他要我们远离朝野,抛却仇恨,过平淡的日子。可是,匿冥君,我实在是做不到呀!原谅我的自私和叛逆,惟愿哥哥安好,倘若他有所不测,我势必要……”
“吱”的一声门被人推开了,老佛爷表情凝重地踱了进来。
“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