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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德川幕府只好一边继续坚持这种天天亏损的兑换工作,一边开始在国内搜捕可疑份子,希望杜绝劣钱生产和进口的源头,最后终于注意到了长州藩——原来这一切都是毛利家这个日奸搞的鬼!
愤怒的德川幕府立刻对长州藩发出了最严厉警告,但长州藩的毛利家依然置若罔闻,继续从明国弄来大批劣钱,然后转卖到日本内地,从中牟取惊人的暴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长州藩这个洞不被日本幕府堵住,劣币自然会驱逐良币。幕府的货币改革就变成了给长州藩送钱输血: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
就这样,长州和幕府之间的关系很快变得剑拔弩张,以前幕府规定各藩的藩主每两年就要去江户一趟当人质,住上几个月甚至一年,但那一年的毛利秀就(长州藩第一代藩主,关原合战西军总大将毛利辉元的儿子)非但没有来江户报道,还在长州边境大型土木,修筑了一系列炮台和堡垒,明显有起兵作乱之意。
于是,为了维护幕府的威信,也为了获得自己的武功,年少气盛的德川家光于宽永三年(1627年)二月毅然颁布了“征长令”,一口气动员了约六万幕府军,又号令其余诸侯出兵助战,向长州藩发起西征。
然后,德川幕府的噩梦终于开始了:
长州藩在大明军官指导下建设的边境堡垒,十分有效地拖住从几个方向来的幕府和日本诸侯大军。面对无休止的猛烈炮击和仿佛坚不可摧的棱堡,以弓箭、竹枪和武士刀为主要装备的幕府军主力经过一个月的苦战,仍然止步于长州藩边境,对那些奇怪的堡垒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于靠长期围困将其攻陷。
而与此同时,毛利家的精锐新军和明国援军,却作为机动部队,依靠海路不断袭击日本西南各藩,通过武力和炮弹“劝说”它们退出幕府军阵营……在成功击败了这些原本就战斗意志不坚的“外样”大名之后,旗开得胜的毛利家随即集中全部主力,在四月初八与德川家光亲自率领的幕府军展开决战。
然后,德川家光品尝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的滋味。
——长州军方面是以三千近代军队为核心、近万名因为保家卫国而士气高昂的本地农民;幕府军方面则是五万多关东来的农民、还有数千穿着盔甲的“剑术大师”,并且他们已经顿兵坚城之下两个月了。如此对比之下,战斗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在野战炮的轰击下,德川幕府的大军迅速崩溃。虽然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炮火,一部分旗本武士还在继续冲锋,企图跟敌人展开肉搏战,以抵消长州军的远程火力优势。但当长州新军和明朝援军使用了恐怖的链弹和霰弹后,幕府旗本也开始溃逃了,最后纷纷被火铳打成了漏勺……
德川家光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指挥那场战役的了,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的本阵先是挨了不知道多少炮弹,随即彻底散了鸭子。他本人也被潮水般的乱军裹挟着逃出战场,晕头转向地跑了一天一夜,先后好几次差点被毛利军的前锋逮到,连心爱的小姓(大致可以类比为小厮和娈童)都一个接一个战死或失踪,最终侥幸在海边抢到了一条渔船,才一路逃回了姬路城,然后又逃到了大阪,总算是脱离了险境。
但两个月之前从大阪誓师出征的六万幕府大军,最后却只跑出来了区区几千人——根据毛利家宣传的战绩,他们在那天斩首一万余级,抓到了两万多名俘虏。扣掉成功逃回大阪的几千人之外,还有两万幕府军下落不明,估计都在半路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一代目家康给德川氏留下的家臣团也损失过半。
如此伤筋动骨的丢脸惨败,在德川家的历史上似乎还从未有过,被世人比作战国武田家的长莜合战。当时已经退隐的二代将军“大御所”德川秀忠,在闻讯之后当场吐血三升,被活活气死。
自此,日本结束了自平安时代以来天皇听上皇、关白听太阁、幕府将军听大御所,这种老人垂帘听政的二元政治传统。德川家光将军在惶恐和迷茫之中,顶着“败家子”和“昏君”的骂名,开始了大权独揽的统治生涯——然而此时德川家的局势实在恶劣,作为核心的嫡系武装力量几乎损失殆尽,威望和震慑力也出现了雪崩式暴跌,而大获全胜的毛利军却是趾高气扬、斗志高涨,“打到关东,火烧江户”的呼声一时间甚嚣尘上:按照当时幕府重臣们的悲观推算,如果长州军大举来袭的话,西国各藩恐怕都会叛离幕府,德川家只能放弃无险可守的京都,专心在大阪笼城坚守,为幕府在关东后方重组军队尽量争取时间了。
幸好,当时的战局总算是没有发展到如此悲哀的程度——毛利家方面似乎很清楚自己实力有限,并没有将战争长期化的打算,而是表现出了成熟政治家的风度,在得胜之后就释放了全部的幕府军俘虏,同时乘胜提出一份有理、有据、有节的议和条款……在当时那种幕府军遭遇毁灭性惨败、天下各藩都在蠢蠢欲动的大背景下,为了防止长州藩反悔,德川幕府几乎急不可待地签订了停战条约,让日本再次恢复了和平。
待到战火稍息,局面初步恢复平静,大败而归的德川家光将军痛定思痛,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加强军事建设,而这也是整个幕府上下的一致共识——德川幕府号称有“八万旗本”,但实际上全部的旗本武士和御家人加起来还不足一万,得要把农兵足轻也算上去,大概才能凑出八万人左右。这回在长州藩一口气损失了几万农兵和几千武士,当真是连脊梁骨都被打断了。再不重整军备的话,难道要等着倒幕风潮兴起吗?
但虽然已经统一了决心,可如何筹款却还是一个大难题——自古以来,打仗就是烧钱,此次动员数万之众的征长之战,本来就已经把幕府的库存给打空了。接下来,为了跟长州藩停战议和,德川家又不得不割让了关西的好几处幕府天领,连之前好不容易从毛利家抢来的石见国生野银山,这回也被毛利家重新收了回去,其余各藩对待将军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使得幕府的财政收入连年下跌。
到了去年(1630年),幕府的另一个重要财源,佐渡岛上的金山又遭遇海盗袭击,开采出来的黄金连同几乎所有矿奴、监工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据几个神智错乱的幸存者声称,是几艘不可思议的大铁船和一群奇装异服的厉鬼洗劫了佐渡岛……这样的疯言疯语自然没人会信,但幕府财政再遭重创却是不争的事实。总之,德川幕府在战后足足喘息了两年之久,才想尽办法凑出了重整军备的经费。
但是,仅仅有了钱还是不够的,德川家还需要更有威力的军火和近代化的作战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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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征长战争”惨败的亲身体会,德川家光将军已经充分地认识到,德川幕府的传统封建军队与毛利家的新式长州军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让人绝望的战斗力差异——除了少数职业的旗本武士之外,幕府军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在临战前仓促编组起来的足轻。偏偏在征长战争爆发之前,日本已经有整整一代人没有打过仗了,所以跟战国时代惯于厮杀的足轻农兵不同,如今的幕府军足轻可都是从来没杀过人的安分农民,平时也从未受过什么像样的军事训练,战斗力跟明朝军户有得一拼,在战场上的表现自然可想而知。
而幕府厚禄奉养的旗本武士,虽然确实是终生修习剑术的职业军人没错,但他们习练的武艺大多也只是单兵作战之中才有用,严重缺乏协同作战的训练——想象一下吧,幕末的“新选组”固然刀法出众,当治安警察很不错,可如果让他们去跟正规军交战,那种只强调个人武艺的散漫风格,又如何能行得通呢?
更要命的是,除了个别的一些老头子外,即使是旗本武士,他们大部分也都没有见过战场,最多都只有在酒馆打架斗殴的经历。跟曾经追随明国将官以战代练,与女真建奴、闽南海贼多次厮杀过,见识了许多大场面的长州新军相比,简直是兔子与饿狼的差别——即使是单兵格斗,旗本武士同样也打不过对手!
还有,长州军已经装备了大量的金属胸甲、新式火枪、要塞炮和野战炮,能够排列成相当整齐的军阵。而幕府军则还在使用战国时代的遗留武器,大多数人都没有铠甲,火炮数量更是少得可怜,而且质量比朝鲜人的炮还差,就这样都还敢夸耀成“国崩”。到了战场上,相当一部分缺乏经验的幕府军将士,更是真的把打仗当成了特大规模的群殴:都到这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想要跟敌人进行“一骑打”(将领单挑)的!
这样全方位的落后,简直是让人绝望,但不管再怎么绝望,幕府都一定要抓紧这段稍纵即逝的宝贵时间,设法拉出一支能够跟长州藩正面较量不落下风的精锐新军——否则德川家的天下就要完蛋了!
鉴于长州藩明显得到了明国官府的大力支持(为了“挟大明以自重”,长州藩在日本国内进行了比较夸张的宣传,以威吓各路对手),德川家光将军转而请“南蛮人”帮忙,向荷兰人下了一份巨额的火炮和军事教官订单。荷兰人也果然没有辜负将军的厚望,很快就送来了大批威力强大的火炮和数十名经验丰富的军事教官。而幕府的铁炮工匠,也在重赏之下,结合缴获的若干实物,成功地自制出了一批燧发枪。
于是,在德川家光的全力支持之下,幕府成功组建起了一支总兵力为五千人的近代化新军,依靠荷兰教官的悉心指导,很快就把西班牙大方阵、棱堡、炮兵战术等一系列新鲜花样给学得有模有样。而荷兰教官在课堂上讲解的各种欧洲战场经典战例,也让孤陋寡闻的日本武士们颇有耳目一新之感。
总而言之,通过上述种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