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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邓健,而今成了通政使,不过近来有消息是,可能又要高升了。
据说内阁里已经透出风声,有意让邓健来做右都御使,右都御使已是都察院里的二号人物了,可谓是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单凭这个资,十年之后,妥妥的一个部堂,甚至连入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春秋却很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任命,吏部那儿的消息是,这是李公的意思,李公已有暗示,吏部已经开始走程序了。
说来也怪,每到官员要提拔的时候,御史们都会像疯了一样揪你的错,因为毕竟位置只有一个,可是有资格的人却是不少,为了排挤掉对手,明枪暗箭多着呢,甚至你走在街上吃了一个烧饼,若有御史弹劾你有伤风化,固然也不算什么罪,可一旦遭了弹劾,最后决定人选的时候,你便算是被排除在外了。
可是邓健却没人弹劾,可谓是躺着回到都察院,闭着眼睛高升。
叶春秋只是在猜测,李东阳之所以如此,多半还是因为宗室的事,现在要逼迫宗室乖乖就范,就必须得有一柄利刃,得有人不怕将来被人报复,敢于去得罪人。
很显然,邓健就是李东阳心里的那柄神兵利器了,这京师里谁不知道邓健的技能,逮谁骂谁,管你哪根葱,一旦盯上你,便要和你死磕,性命都不在乎。
让他重新回到都察院,怕就是正有此意。
当然,现在任命还没下来,这位通政使大人高高坐在厅里,本和唐伯虎说话,见了叶春秋回来,便朝叶春秋招手,似有话跟叶春秋说。
叶春秋上前道:“邓兄真是日理万机,自从做了通政使,已是有些日子没有上门来了。”
“宫里当值,总是和在外不同,你少来打趣了,我有话和你说。”邓健皱眉,显然是有心事。
叶春秋便坐下道:“邓兄有话但说就是。”
看着他满身打补丁的官袍,叶春秋顿时想到这家伙这副样子在宫里穿梭的场景,心里不由恶寒,太异类了。
噢,叶春秋近来还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是这位邓通政使自上任之后,通政司的上下官吏,现在都变穷了,反正在宫里行走的时候,你若是看到那像叫花子一般的人来回走动,或是满身打了补丁的人,活脱脱十代贫农模样的人,十有**,就是通政司的人。
真是官不聊生,人神共愤哪,其实这倒也说得过去,通政使大人这个人不留情面,偏偏又穷,身上满是补丁,你作为属官或是书吏,你若是鲜衣怒马的,且不说人家通政使大人找你麻烦,他就算不找你麻烦,你也不敢穿新衣啊,于是自然有人投其所好,索性穿了打补丁的衣服去,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做官的都打了补丁,那么那些书吏就更别提了,据说从前破旧衣衫都是送穷亲戚的,现在倒好,专门去穷亲戚那儿讨要旧衣,割破一些窟窿,补丁是一个赛一个,以至叶春秋的岳父王华实在看不下去,有一次还特意和叶春秋说起。
邓健呷了口茶,方才道:“我曾在都察院公干,在都察院中有些旧友,从他们那里得知,现在似乎有几个御史想要查你,你可知道这事吗?”
叶春秋不禁一愣,想到这家伙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赶紧跑来给自己通风报信,叶春秋的心里不禁一暖,若是其他人,叶春秋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对邓健的性子,叶春秋是来知道的,邓健这个人一直恪守自己的道德标准,虽然这个标准说出去有些可笑,可人家的原则却从不动摇。
这种通风报信的官场之风,在别人那儿是稀松平常,可是让邓健来做,却是十分的不容易,只怕今儿报信之后,邓健说不定在夜深人静之时,少不得还要遭自己良心的道德批判。
叶春秋带着心头的那么一丝丝的感动,道:“我略知一些。”
邓健皱眉道:“你却要小心防范了,这不是玩笑的,一旦御史当真盯上了你,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你是翰林出身,都察院里的道道,你所知不多,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嗯?”叶春秋便道:“还想向邓兄请教。”
邓健便正色道:“若只是寻常弹劾风纪,这倒也不怕,可是有的御史,往往是背后有人撑腰的,我大明立国以来,御史的地位最是超然,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罪的,可一旦有人对御史不利,则是万死之罪,你明白了吗?我只问你,若是有御史故意挑衅你,你当如何?你得忍让,忍不了也得忍,你看陛下经常被御史痛骂,不照样也只得打个哈哈过去吗?”
看着叶春秋依旧不以为然的样子,邓健的心里反而有些急了,顿了一下,又道:“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你看,便是内阁的诸公,若是遭了骂,大抵也是表现出自己的海量的。”
(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图穷匕见
显然,邓健越说越起劲了,此时,又道:“现在这些人,既是直接冲着你来的,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搜罗你什么致命的罪证,真正担心的,却是你性子不好,若是到时候,你耐心不好,和他们发生了什么冲突,那么反使你成了众矢之的了。”
邓健说得苦口婆心,他倒是忘了自己是什么性子,反来说叶春秋的性子不好了。
其实叶春秋对此也是略有耳闻的,理论上来说,有些御史是最善碰瓷的,既然搜罗不到你的罪证,就不断地挑衅和惹怒你,让你忍无可忍,一旦做出了什么过激的行为,那么罪证就是现成的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也是如此,御史往往是被人尊重的职业,无论你有理没理,你但凡和御史有什么不痛快,即便是你对了,是他们有错,别人也只会说你这个人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隘。
所以这御史被誉为是苍蝇,却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何况,既然是有的放矢,专门盯着你来死磕,肯定也是有准备的。
这种人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就算是因为如此而罢了官,可只要背后的大佬还记着他的恩情,而且他们通过碰瓷叶春秋,已树立起了不畏**的形象,即便是丢了乌纱帽,用不了多久,又能起复的。
叶春秋反而露出笑容,道:“噢,我知道了。”
“你还笑得出?知道?你知道个什么!”邓健见叶春秋轻描淡写的样子,反而怒了,道:“你什么都说知道、知道,真以为得了圣眷,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叫你小心谨慎,你要听进去。”
叶春秋只好道:“喔,那我听进去了。”
邓健又道:“要记在心里。”
叶春秋汗颜道:“是是是,与邓兄许久不来了,不妨就留在这里用个便饭吧。”
“不了。”邓健摇摇头道:“我倒也想,可是还得赶回宫里去,只是心里有些担心,方才抽了空赶来,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呢。”
叶春秋其实并不在乎邓健所提供的信息,他更在乎邓健将自己当做真正可以无条件信任的朋友,于是起身道:“听说邓兄过些日子又要回都察院了?”
邓健这时倒是沉默起来,顿了一下,突然一笑道:“别人都以为我傻,其实我不傻,我知道上头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做开路先锋罢了,这……极有可能是要粉身碎骨的,不过……无妨,我骨头硬,若是真能有益于国家,这又何妨呢?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你将它看得如泰山一样重,反是落入了俗套了。”
这便是邓健啊!
叶春秋心里感叹!
其实若是邓健真的傻,他的种种行为,你可以称之为鲁莽。
可人家能金榜题名,说明是不傻的,官场里的事,他可能比谁都看得清楚,可明明知道什么是利,什么害,偏生他却依然要去做。
这便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了。
古来的圣贤,怕也不过如此吧,就如那文天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要骨头微微软一些,便依旧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吗?他显然是知道的,或者说,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他在选择一条死路,粉身碎骨,苦不堪言,可他依然这样走,含笑着通往地狱。
宗室是肯定不好惹的,人家不敢对付庙堂上的诸公,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右都御使吗?某种程度来说,这一次邓健已经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了。
可他很清楚宗室绝俸对大明的好处,所以明知被人利用,明知道有可能将自己处于险境,却也泰然处之,叶春秋有了风险,他很利索地跑过来通风报信,告诫叶春秋做人要沉住气,不要莽撞,可自己却是欢愉地走上了作死的道路。
叶春秋沉默了,沉默了良久,他才勉强挤出笑容道:“邓兄,小心了。”
邓健呷了口茶,似乎这一口清茶给他带来了难得的享受,却终于还是将茶盏放下,道:“没什么小心不小心的,不出意外,下月就回了都察院,到时候,我能做的,就是盯紧了宗室,让他们小心了。其实李公的绝俸能不能成,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说到这里,邓健笑了笑,才又道:“好了,我得走了,公务要紧,春秋,我的话,你才要记着,若是有人挑衅,万万切记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没必要和这些人置气,你说任何话,都可能落人话柄,对了,小海去东宫读书了?哈哈,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叶春秋将他送出去,唐伯虎亦是紧随其后,目送着邓健骑着一匹驽马离开,叶春秋久久地看着他渐渐地消失在长街的末尾。
站在叶春秋身后的唐伯虎忍不住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是啊,真是奇怪。”叶春秋苦笑着摇摇头,又道:“镇国府那儿,怎么样了?”
唐伯虎这几日都在按叶春秋的吩咐忙碌着,他知道镇国公现在已有大计划,所以道:“那几个御史似乎搜罗到了什么,接下来就该图穷匕见了吧,公爷,方才那邓贤弟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学生也以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