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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则是继续端坐在茶座前,只是安静地抱着茶盏,轻轻地吹着茶沫,手里翘着兰花指头,捏着茶盖子。
他笑容可掬地听着这诸多的议论,不发一言。
等到非议声起,读书人们议论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他的手轻轻一松,手里的茶盏便啪的一声落地,茶盏已是应声而裂,里头的茶水和茶叶湿哒哒的落了一地。
而这时,刘瑾已是长身而起,接着徐步朝外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不少人朝他看来,待刘瑾走出了茶楼,突然之间,无数的锦衣卫便蜂拥进入了这茶楼,茶楼里一些便衣的东厂番子亦是呼喝着,一齐涌上去。
几个生员突然遭袭,被人制住,他们立即大声呼唤:“你们是何人,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穿着儒衫的汉子阴冷冷地走上前,从袖里掏出了一个铁牌子,哐当一下丢在了茶桌上,接着狞笑道:“内行厂办事,查妖言之事,尔等妄议朝政,诋毁大臣清誉,真是不知死活,来人,都拿下了。”
一个读书人大喊道:“家父是户部……”
啪,这个读书人还没把话说完,脸上便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打他的,正是那穿着儒衫的汉子,而后阴测测地笑着道:“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那读书人被打得牙齿飞出,一口血亦是喷了出来。
数十个生员,尽都被押了出去。
这时,外头的刘瑾已坐上了仙鹤车,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车上,他眯着眼,似在打盹,为首的那个汉子气喘吁吁地赶了来。
方才在读书人面前凶神恶煞,可到了刘瑾面前,这汉子却是温顺得如一只小猫,他一脸阿谀的样子道:“公公,事儿办妥当了。”
刘瑾只点了点头:“去吧。”
说罢,刘瑾又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翘上了腿,唇边浮出了几丝得意的笑。
有好戏瞧了……
那档头却是嗫嚅了一下,道:“公公,为了拿几个生员,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刘瑾淡淡地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句话,听说过吗?”
刘瑾还不等那档头回应,便已放下了车帘子,而马车也缓缓地绝尘而去。
………………
圣驾终于到了朝阳门。
看着这巍峨的京师,朱厚照可谓是感想万千,此时,他不得不收起了他的任性,乖乖地坐回了仙鹤车里,接着在大队侍卫的拥簇下,果断地朝大明门而去。
已有急报往宫里去了,而事实上,这个时候,李东阳在内阁最先收到了消息。
终于找到了陛下了,这令他心中喜不自胜,只是这奏报,实在来得迟了一些,令他不禁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早几日就该有消息来的,就算其他人不来消息,杨廷和难道不该派人修一封书信来吗?
可是此前递进内阁的奏报,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连私底下的信息,也是一概没有。
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奇怪,可是现在陛下已经入京,很快就要回到宫里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这时,却也来不及去计较其他的了。
李东阳正准备前去大明门迎驾,却有通政司的官员匆匆赶来,焦急地道:“不好,不好了。”
李东阳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事实上,从他收到陛下已进朝阳门的消息后,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听到不好了三个字,令他这种不详的预感更加重了。
还不等李东阳询问,这官员便接着道:“禀李公,翰林编撰杨慎带着一干人跑去大明门外哭告。”
李东阳瞳孔一收缩,他本是极沉得住气的人,可是现在,却脸色一沉,声音也少了点平日的沉着,道:“他没事,跑去哭告什么?他疯了吗?”
这官员连忙道:“说是昨儿厂卫拿了几个读书人,治的是妖言惑众之罪,国子监今儿清早已是沸腾了,说是牵涉到了马政,杨编撰听到了消息,义愤填膺,便带了头跑去大明门,要哭告夏皇后和太子,营救生员,同时请求废黜马政。”
李东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眸也不由幽深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陛下已经找到,按理是早有消息传来京里的,可是前几日,陛下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出现,这倒像是被人故意封锁了消息,而有这个能耐封锁消息的人会是谁?
况且,厂卫早不拿人,晚不拿人,偏偏就在昨夜却是动了手,今日又恰好陛下到京,这一切的一切,若不是阴谋,那就出鬼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按照杨慎的性子,事情会演变成怎样,李东阳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杨慎的父亲乃是阁老,而且近来极力反对马政,得到了不少读书人的支持,他自己又是状元,可谓是春风得意。
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把厂卫放在眼里呢?
昨日厂卫突然拿人,杨慎这个时候不跳出来,那就真的有鬼了。
李东阳怎么想这件事,都觉得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似乎是故意要引蛇出洞。
这一边,陛下扬眉吐气地回京,从奏疏来看,南人牧马之政,效果显著,不但成就了叶春秋,也成就了陛下,陛下这个时候一定是心情欢畅。
而另一边,一群人居然堵在了大明门,高呼着要反对马政。
这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东阳深吸了一口气,要出事了啊。
能弄出这种事来的,在这里京师里,除了刘瑾,还能有谁?
只是刘瑾……刘瑾为何要这样做呢?
李东阳有些不明白,刘瑾和叶春秋往日不是谁都看谁不顺眼的吗?
李东阳想了想,他约莫可以想到,刘瑾或许是想和叶春秋重归于好,所以才决心给叶春秋安排一个大礼,可是他绝不相信刘瑾敢封锁京师的消息。
陛下找到的时候,肯定会有奏疏送回京师来,可是奏疏呢?即便是刘瑾,也不敢私藏奏疏吧。
那么……
想到这里,李东阳不禁打了个愣颤,他终于明白了,单单一个刘瑾,是不足以有这样的魄力的,可若是刘瑾得到了夏皇后的支持呢?
联想到太子殿下在筳讲时的举动,若说夏皇后在这件事上没有施加影响,那就真正见鬼了。
李东阳脸色阴晴不定,他是怎么也料不到,一场风暴早已经开始了,更没想到,只因为翰林们反对马政,引发了太子的反弹,就闹出了这么多的事。
可是,夏皇后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因为袒护叶春秋吗?这个理由显然是不充分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皇后的心底深处,似乎将镇国公当做了太子的最后一道保险。
不错,镇国公有兵有钱,任何人想要对太子不利,都绕不过叶春秋。
即便有一日,陛下突然驾崩,有人迎立了藩王,那镇国公也势必会带兵勤王,支持太子,这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事。
因为太子与镇国公太紧密了,这朝中谁不知道,没有镇国公就没有太子?除了当朝太子,任何一个新皇帝,会放心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人物在关外自立为王吗?新皇帝信不过镇国公,镇国公也不会相信其他任何帝位的人选,所以只有太子登基,镇国公才可以高枕无忧。
也正因为如此,镇国公和夏皇后,乃至现在的太子,可以说是共存的关系,任何人失去其中一个,都可能遭致灭顶之灾。
支持叶春秋,就是支持太子。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李东阳这时反而举棋不定起来了。
刘瑾的举动,是夏皇后要借故敲打一些人,确定镇国公的权威,或者说,确定太子殿下的地位,这……就关系到了储位的问题了,任何人去阻止这件事,怕是都会成为夏皇后的敌人。
若是现在,自己立即去给杨慎解围,那么后果会是什么呢?
“李公,李公……事到如今,只有李公亲自出面,才可将杨编撰劝走,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了啊。”这通政司的官员显得很是着急。
“噢。”李东阳的脸上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只是噢了一声,却没有太多的举动。
要破坏这件事吗?得罪了刘瑾,并不可怕,可是得罪了夏皇后呢?得罪了夏皇后,就是得罪太子啊。
他突然朝着这通政司的官员抿嘴一笑道:“伯之啊,近来可好?”
伯之,是此人的字,这字伯之的人愕然地看着李东阳,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这都火烧眉毛了啊,李公还有心情问这个?
这官员还是乖乖地回道:“李公……尚可。”
“你是正德三年中的进士,对不对?通政司的职责很要紧,你不可懈怠啊。”李东阳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你是南直隶镇江府人,呵呵,恰好与杨应宁是同乡,他现在已经致仕,赋闲在家,若是有闲,你该去拜望拜望他。哎,这朝中哪,纷纷扰扰的,公务要紧,却也不能什么都放在公务上。”
“李公,我……”
李东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突然脸色晦暗不明地叹着口气道:“年轻人总是不免气盛,老夫少年时也是如此,可是现在磨砺了许多年,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啊,有时候啊,为人,还是吃一些亏好,吃了亏,才能记住教训,吃了许多小亏,往后就不会摔跟头,不会跌倒了,哎,老夫看来是老了啊,人老了,就不免要絮絮叨叨的,可有什么法子呢?谁都会老,你听老夫这样唠唠叨叨,一定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年轻人,都听不得劝啊。”
这伯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李东阳一眼,他突然拜倒在地道:“李公,你说实话吧,杨编撰那边……”
“呵……”李东阳笑了,道:“你知道抓田鸡吗?老夫幼时就喜欢抓田鸡,要抓,就要先打草惊蛇,等它受到了惊吓,便会蹦出来,这时候就可以手到擒来了,猎人们要捕猎,总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