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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五章:圣君(第四更)
朱厚照入了宫,还未到暖阁,便有十几个宦官过来,以刘瑾为首,拜倒在地道:“陛下。”
他们个个表情严肃,匍匐在地。
朱厚照没事人一样,只是道:“噢,朕饿了。”
“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去仁寿宫。”
刘瑾等人面色严肃,这些平时一个个对朱厚照嬉皮笑脸的人,而今都是一副肃穆的样子。
过不多时,便有一队金吾卫和殿前卫的侍卫来,朱厚照走前一步,他们便前一步,朱厚照驻足,他们也驻足。
朱厚照显得有些恼火:“朕不要人伺候。”
刘瑾赔笑道:“陛下,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朱厚照只好叹口气:“还有什么糟糕的消息?”
刘瑾道:“现在外头的百官都要疯了,娘娘也是如此,所以陛下往后去哪儿,都得人看着,就寝也要有人贴身伺候,宫中诸门也加强了防卫。”
顿了一下,刘瑾又道:“守门的那几个……已经斩了。”
朱厚照不由打了个寒颤。
斩了?他是经常从那儿出去的,其实早就让刘瑾这些人打点过,他们不敢违拗朱厚照,所以门禁并不严,现在直接斩了,往后这哥们的侍卫,哪个还敢放水?这是釜底抽薪,从今往后,朱厚照再想出去,即便只是在这京师晃荡都难了。
“陛下,娘娘和百官都动了真怒了。”刘瑾一脸委屈地看着朱厚照,其实他最大的幽怨就是,陛下居然跟着叶春秋跑了,春暖鸭先知啊,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从前的时候,陛下的身边怎么离得开自己呢,陛下做什么,不是都让自己鞍前马后的?而如今,陛下不但跑了,身边没有自己,却还一副很快活的样子,这岂不是说陛下有没有自己都是一样的吗?
朱厚照只是噢了一声,也晓得这一次是捅了马蜂窝,到了寿宁宫,便见张太后躺在病榻上。
朱厚照行了礼,张太后便蜷身背对他,只作假寐的样子,朱厚照有些慌了:“母后……”
“皇帝,你去歇了吧,不用管哀家了。”张太后的声音显出几分冰冷。
朱厚照心里却想,母后你特么的逗朕啊,是你叫朕来的,来了又叫朕走。
朱厚照很赖皮地站在这寝殿里,宦官给他搬了个小几子来,然后他就坐在这儿发呆。
过了半响,见张太后依然躺着没有任何动静,朱厚照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又叫了个小宦官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宦官便从寿宁宫的小厨房里去取了一只烧鸡来,然后就在张太后的榻前大快朵颐起来。
“慢着点。”张太后终于忍不住了,旋身过来蹙眉看他:“也不怕噎着,你这孩子,哎……”
朱厚照接过宦官的茶,一口饮尽,很没形象地拥袖子擦了油腻的嘴巴,方才道;“儿臣吃了许多天的粥呢,叶爱卿天天吃粥,儿臣面子拉不下来,只好也吃粥了。”
张太后对儿子的嗔怒维持不了多久,倒是很关心他的境遇:“这叶春秋也是胆大,给皇帝吃这个。”
朱厚照很认真地道:“母后误会了,叶爱卿说要救治伤患,染了天花的病人得多补充一些肉食,活下来的几率才大,因而城中之人,从朕到他,再到下头的官吏,都是吃粥,白饭和肉食都留给了伤患吃,要共体时艰,朕见他们都喝粥,也不好不吃粥了。”
张太后一听,脸上的愠怒便散去了,这叶春秋竟有点先帝的作风,先帝遇到了灾荒,也是从自身做起的。
此时,朱厚照又道:“朕还救了灾,叶爱卿哪,未必想得到的东西,朕却想得到,母后,你知不知道用什么瓦去装粥好?”
张太后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厚照:“什么?”
张太后是个国子监生的女儿,不算什么大户人家,这也是大明的老传统,一般情况,太子选妃,大多从寻常人家,但德高望重的人家中挑选,张太后自小也是见过人间疾苦的,若不是如此,怎么能和厉行节俭的弘治皇帝感情笃厚。
朱厚照吐出一块鸡骨头,才继续道:“朕去了大同,还流浪了几日呢,可算是知道灾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叶春秋是钦差,别看他救灾得法,可是这许多地方还需朕提点他,母后,你是不知朕和叶爱卿救活了多少人,朕还亲自探视了伤患……”
张太后皱眉道:“陛下就不怕染上天花?”
朱厚照道:“朕种了痘啊,种了两次呢,叶爱卿让人种痘,可以防治天花的,朕种痘就无碍了,朕亲自搬到伤患们所聚集的瓮城中去住,和叶爱卿一道去探望伤患,朕还亲自给一个伤患换药哩,其实……”朱厚照想了想,接着道:“他们也怪可怜的,朕从前只以为天灾就天灾了,奏疏报上来,也不过是冰凉凉的几个字,现在细细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前些日子,四川布政司说有旱灾,上头写的是‘人相食”,朕当初还笑,人怎么相食呢,莫非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吸了吸鼻子,朱厚照突然觉得手中的烧鸡有些恶心了,感觉反胃,打了个冷颤,不由道:“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可惜朕和叶爱卿没有在那儿,否则是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朱厚照没有注意到张太后的表情变化,而是说得很有兴致:“母后你是不知,这人饿起来,肚子就像火烧一样,什么念想都没有,就想着能吃一碗水也是好的,浑身乏力,恨不得没有来这世上一遭。”
朱厚照喝了口茶,总算感觉舒服了一点,继续道:“朕这一趟是真真吃了苦的,从前见父皇总是听到哪里有了灾荒,连进膳都没心思,当时朕不懂,当父皇只是没胃口,现在方才知道,原来是父皇能体谅到灾民们难处。”
张太后的眼睛不由一亮,虽然心里还有怨气,可是现在却既是心疼又是欣慰,这个儿子啊,从前太宠溺了,做什么事都是我行我素,难得他竟有这样的心思,先帝在天有灵,若是听到这些话,不知有多高兴。(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六章:(第五更)
张太后本是恼怒的情绪变得温和起来,听完了朱厚照一番如拉家常般的话,在张太后的心里,朱厚照此番去了大同,也全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一个焕然一新,有了同理心的儿子,某种程度来说,足以让张太后烧高香了。
只是想到朱厚照历经的苦难,这做娘的又心酸了,于是喜怒交加,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摸了摸肚子,叹口气道:“朕还是感觉饿,不过……可惜今儿天色有些晚了,明儿朕得把几个师傅和户部尚书叫来,大同现在时局已经稳住,疫情也已控制,粮食却只能勉强维持,好是好,却是拖延不得了,让他们赶紧将赈济的粮草送去,还得发个片子给内阁,让内阁拟一个免赋的章程出来,今年是大同军民最难熬的一年,既要防备鞑靼人趁火打劫,这军民也要同心,这一路回来啊,朕和叶爱卿商议过,其一是免赋,其二是要派发赈济,这其三,却得让个侍郎兼个差去大同镇着,大同的情况和其他地方不同,军事民政都是一锅粥,本来大家互不统属,难以协调,往年倒还过得去,可是今岁却不一样,而今正需军民同心协力的时候,所以得有人去镇着才行,若只是派遣个知府,威望不足,出了差池就遭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一样,毕竟这大同里的救灾有他的一份,大同里的情况,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叶春秋偶尔也会说一些赈灾的想法,他拿着这些想法和现实中所见去印证和对照,自然说出来就显得很是有理。
张太后无比惊讶地看着朱厚照。
若说方才,对朱厚照还只是那怜悯之心让张太后欣慰,可是现在听朱厚照侃侃而谈,虽然依然显得有些稚嫩,却是极认真又很用心的样子,偏偏头头是道,这模样真是像极了先帝啊,简直就和先帝一个模子出来的。
张太后震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突然眼角竟是隐隐闪过泪花,若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母亲,那倒也罢了,偏偏张氏乃是太后,更是先帝的结发妻子,所以对她来说,朱厚照不只是她的孩子,更是先帝的传承者,是受命于天的天子,她以往思念先帝的时候,却难以在从小皇帝的身上找到先帝的影子,那种宅心仁厚,那种满口的是灾荒和济民,在那个不靠谱的朱厚照的身上是难以体现的,可是现在……她竟发现眼前的儿子隐隐有那么点儿像心怀万民的先帝了。
张太后没来由地有了几分感动,声音带着哽咽道:“哎,那个叶春秋……”
朱厚照笑嘻嘻地道:“叶爱卿啊,叶爱卿人挺好的,他的种痘之法当真有效,而且为了赈济,他还杀人呢,其实他很可怜,带着朕的皇命去了大同,风餐露宿的,为了活人,每日累得焦头烂额,母后知道粥棚吧,那城中设有十三个粥棚,他怕下头的差役敷衍,于是每日都要巡视了各处的粥棚才干休,等于是每日要围着大同转个几圈,又隔三差五地召各色人等来议事,他从前肤色白皙,现在是黑了不少了。”
张太后听着,从朱厚照的话语里,能感受到朱厚照对叶春秋的佩服,张太后不禁莞尔:“臣是好臣,人也是尽心用命的人,听你这样说,他这忠心肯定是有的,仁心也有,难得陛下也喜欢,往后哪,肯定得大用的。”
朱厚照呵呵地笑了,然后道:“这是当然的,朕和他是兄弟呢,母后,儿臣得走了,儿臣实在是累了,要去歇一歇,儿臣就此告退了。”
他留了这话,便告辞而去。
张太后听到朱厚照说朕和他是兄弟这句话,一时愣了,还没回过劲来,便见朱厚照已是不见了人影,这时候心里早没了怨气和嗔怒,只是心里却在琢磨,朕和他是兄弟是什么意思?
她叫了小橙子来,道:“今夜就让陛下去暖阁里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