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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颌首,由王守仁到了正堂,此时王华早已高坐于此,专等叶春秋来,传统的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即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这师傅,叶春秋今日拜了师,一旦列入王华的门墙,便全由这个恩师负责管教,连父母都无权干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师兄(第八更)
在这个时候,师傅于读书人是很重要的,这也是为何那鹿鸣先生垂涎叶春秋的名声,想让叶春秋拜入他门下的原因,一旦入了他的门墙,那么从此之后,便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或者是忤逆恩师、天诛地灭了。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先是递上自己的拜师贴,上书‘门下叶春秋敬叩恩府’,王华笑吟吟的接了拜帖,叶春秋接着送上束脩之礼,随后拜倒,三拜之后,道:“门下叶春秋见过恩师。”
经过繁复的拜师礼之后,王华便大笑,叶春秋乖乖的便站在了他的身后,当真是作弟子的姿态了,大致上有了个师父,人家坐着,自己就得站着,人家在场,自己就不可以高谈阔论。
王华让人奉茶,当然这茶不是款待叶春秋的,而是款待叶景,他与叶景少不得寒暄攀谈起来,叶景免不了说几句:“还望严厉管教”之类的话,这些话听的叶春秋心里打毛,怎么听着,倒像是说这熊孩子请老师随便的揍的意思。
正午在王家用了饭,王华身体疲倦,便去休息,叶景则不好逗留,先行走了。
王守仁将叶春秋请到小厅喝茶,他最关心的反而是平倭的事,东问西问了几句,又谈到了叶春秋的剑法,王守仁便笑道:“剑法是一人敌,可若真正上阵,弓马才最紧要,我和师弟也算是契合,读书终究是死的,能中试即可,所谓学好文武艺,报效帝王家,这武功却是不能荒废,这些话和别人说,少不得被人鄙夷,我是师兄,既然家父收你为弟子,你我便有若兄弟,说些私心话,想必没有什么妨碍。”
叶春秋忙道:“师兄说的是,八股终究只是敲门砖而已。”
王守仁笑了:“当然,我也并非是你的榜样,你看我,而今的身份形同发配,也未必有什么真知灼言教授给你。”
谦虚了一通,王守仁沉默片刻:“明年就是春闱,你就要会试,若是能有幸前去京师,却要小心刘瑾,而今朝中是虎狼当道,师弟太年轻了,何况刘瑾深恨家父和我这个师兄,对你未必是好事。”
他显得有几分忧心,虽然只是闲谈寥寥几语,可是这人既是自己师弟,是家父难得的关门弟子,何况又是家父的救命恩人,更不必说他很欣赏叶春秋平倭的事迹了,反而对于叶春秋的诗词没有太多感悟,这时候的王守仁,因为几年的流配生涯,已经渐渐的沉默,在玩泥巴的过程中开始重新思考人生,整个人已是发生锐变,再不是当初逗比的小愤青了。
叶春秋却是莞尔笑了,他的眼眸依然清澈,并无半分惧意:“师兄,凡事有得必有失,得罪了阉宦,总好过得罪了天下人。”
这是一句很势力的话,若是叶春秋冠冕堂皇说几句,王守仁或许不会在意,偏偏叶春秋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现实,因为我得罪了阉宦,却能得到更多士人的支持,所以我已经想清楚了,想好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假若是几年前的王守仁听了这样的话会不免反感,可是现在听来,却是深深看叶春秋一眼,觉得这个四十岁的小师弟有些不简单,他反而高兴起来:“师弟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他唏嘘道:“哎,可惜我在家里只能留宿一夜,明日就要启程,家父那儿,只怕还有叮嘱,不能与师弟促膝长谈,实在可惜,不过……”他目光幽幽,却又语气平淡道:“几年之后,若你高中,而我回到北京,我们可以秉烛夜谈。”
叶春秋心里微微愕然,这个家伙,怎么知道他会重新起复呢,只是见他语气说的笃定,似乎成竹在胸,叶春秋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他不好多问,如此显得自己幼稚,便抿嘴道:“我会在京师恭候师兄。”
又闲谈几句,王守仁显得很有精神,他虽然身子干瘦,脸上满是风霜,却既健谈,又格外的精神奕奕,仿佛不知疲倦一样,用一种很洒脱的口吻和叶春秋说起贵州的风土人情,说到当地的土人,以及龙场驿站里所发生的事,甚至在说到他的职责的时候,他的语气中也不见任何抱怨,反而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贵州乃是偏远之地,说是驿站,实则一年半载,却也未必有公文传送,驿站之中,除了我这个驿臣,便是一个老吏,那驿站空旷,平时又无过往的官员下榻,索性我便在庭院里种了一些蔬果,有时也去市集里换一些生活起居的用具,那儿的土人自有他们的秉性,在外人看来,是蛮不讲理,实则却也朴实,与他们打交道,就好似是修河一样,不可修了坝去拦,而应该依着水的本性去疏导;不过当地的土官,却多是高高在上,不谙世情,长此以往……”王守仁摇摇头:“天下的官吏,其实大抵是如此,平时只知八股和经义,上任时却对民情一无所知,朝廷养士百年,多的是口口声声要仗义死节的清流,却难有经世的人才。”
虽也有一些牢骚话,可是话从王守仁口中说出来,却并无一丁点愤世嫉俗之感。
叶春秋听的若有所思,并没有打断他。
足足又说了一个时辰,王守仁看了天色,起身道:“父亲只怕已经起床了,我该去拜见,父子之间有话要说,春秋勿怪。”
叶春秋便也起身告辞。
回到国子学,天色已是昏黄了,那周博士来问拜师礼的事,叶春秋一一答了,周博士显得很振奋,却又见叶春秋疲惫,便也没有打扰。
次日清早,叶春秋照例是起得很早,他洗漱穿戴之后,趁着夜雾还未散去,东方的晨曦依然被浓雾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光线穿透了夜雾乍现出来,叶春秋小跑着赶到南京外城的码头,此时雾气蔼蔼,沿着河提,几乎看不到延伸入河的栈桥,只看到隐隐约约,有一艘船停靠在栈桥上,船上的灯笼光线昏暗,叶春秋在晨风之下,负着手,遥遥看着那船,却是没有上前。(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天大的误会(第九更)
叶春秋看着那首静静地停泊于暮色下的船,心里莫名有着淡淡的惆怅。
那个师兄,只怕现在已经上船了吧,即将要离家千里之外,开始他新的流放生涯,却也不知此刻他是什么心情。
这位师兄的事迹,叶春秋已经琢磨过不少时间,大抵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如果一个人不去作死,他就不会死,可话又说回来,不是因为他的作死,只怕未来的他,也不会有历史上那般超凡的成就。
等到天色放亮一些,轻舟已经离了栈桥,此时天色亮堂了一些,叶春秋看到粼粼的河水之中,那舟船已是徐徐的流淌于河面,穿梭过两岸的杨柳还有杨柳下的叶春秋,朝着那雾色更浓的方向而去。
叶春秋吁了口气,摇摇头,正待要走,却见一辆马车已自栈桥处来,马车停下,车帘打开,却是露出王小姐的俏脸,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想必方才与兄长的离别触动了她的心事,她见了叶春秋,不禁愕然:“春秋来送兄长,为何不去送几句话,何故站在这里?”
叶春秋抿嘴,先是作揖:“见过师姐。”据说这位师姐,也不过比自己大一岁而已,一口一个师姐,有些怪怪的。
叶春秋接着道:“目送即好。”
王小姐抿抿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眶依旧通红,道:“上次见你在画舫,你是读书人,举业未成,少耽于玩乐才好,这件事我没有向家父说,若是说了,家父会对你失望的。”
呃……
叶春秋头皮有些硬,想要解释,王小姐却很善解人意的嫣然一笑:“自然,你年纪轻,偶尔去……嗯……喝喝花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
叶春秋忙道:“师姐,不是这样的。”
王小姐依旧很体谅的样子:“呀,真的无妨的,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见许多读书人都去,并没有苛责你的意思,嗯,少年风流嘛,否则那人生若只如初见,如何作的出?就如那柳永一样,若没有一些……一些……嗯……怎么会有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呢?诗词之道,我只略通一些……嗯……”越说,王小姐越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怕叶春秋说什么,更觉得尴尬,只恨自己方才与兄长别离,神魂颠倒,竟是把那心照不宣的事说破。
叶春秋要泪流满面,师姐,我不是柳永那个大piao客啊:“师姐,你听我解释。”
王小姐很尴尬,慌乱的抚了额前的乱发,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仿佛都要被晨风吹皱了,贝齿一开:“呀……这些话,不该说的,不必解释,其实我都懂,只是会试将近,不过半年光景,只愿你能好好用功。”
忙是放下车帘子,心口还在噗嗤噗嗤的直跳,很恼恨自己竟是说出画舫的事,结果越说越乱,更怕叶春秋开口,说出更尴尬的事来,哎呀,这儿留不得了,还是走吧,便嘱咐车夫打道回府。
马车走的很急,叶春秋恨不得追着马车喊:“其实并不是这样……”可惜……那马车已是冲破了晨雾,呼啸而去。
叶春秋楞楞的看着那车马走远,最后摸摸鼻子,心里叹息,似乎追着一个女孩子说自己是个正经的男人,也是很不妥的事,可是被人‘冤枉’,又难免心里不忿,若是piao了,被人戳破,那倒也罢了,偏偏自己守身如玉啊。
只是心里又急迫的想要解释,也不知是为什么,明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自己都不在乎的。
于是王小姐的一颦一笑浮现脑海,叶春秋吓了一跳,这个影子挥之不去,即便强迫自己不去想,依旧还能浮出淡淡的影子。
莫不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