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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终究只是解元而已,哪里会是恩师的对手,恩师出手,保管让他一败涂地。”
“是啊,时无英雄,倒是让他竖子成名……”
鹿鸣先生却不敢生受他们的吹捧:“他的诗词和文章,老夫也有研习过,其文风可用诡谲多变来形容,这样的人,也不可小视,若是马失前蹄,岂不是要糟?杨修不是就在国子学么?让他时刻盯着这个小子……”
……
叶春秋回了学里,住了一天,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说起此事,下了学,不妨又遇到了那张龙,张龙上次讨了个没趣,很是没面子,所以见了叶春秋,也是绕路要走,叶春秋却是截住他,笑吟吟道:“张兄,什么时候去秦淮河里走一走?”
“啊呀。”张龙顿时来了精神:“叶贤弟开窍了?这个自然好说,叶贤弟是喜欢文的还是武的?”
居然还有许多的门道,叶春秋心里笑了笑:“我是读书人,自然是文的。”
张龙便如数家珍:“虽然没什么意思,不过叶贤弟既然觉得有趣,这就太好不过了,何不妨现在就去,咱们寻一个画舫,点几杯水酒,请几个伶人吹拉弹唱,啧啧……文的就文的,跟叶贤弟做朋友更要紧。”
在他看来,能和浙江解元混一起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因而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也没有呼唤他那些狐朋狗友,颇有些捡了金元宝私藏的意思。
他让叶春秋稍等他片刻,接着便穿着锦衣出来,显得很是富态,又雇了两顶凉轿,那轿子晃晃悠悠,便到了秦淮河畔,天色已有些暗了,张龙便精神抖擞,犹如指点江山一样,指着那河中的万家灯火,笑嘻嘻的道:“你注意瞧这画舫上的灯笼,你看,那便是文画舫,只听曲,不陪睡……还有那儿……”
叶春秋也是无语,忙对张龙道:“张兄,眼见为实才好,这样教给我听,我也不甚明白。”
张龙觉得很有道理,便笑嘻嘻的在摊贩那买了个小灯,旋即便将小灯悬挂在栈桥边的树枝上,过不多时,便有画舫徐徐而来,靠了栈桥,叶春秋看的目瞪口呆,张龙已是大摇大摆的登船了,叶春秋忙是跟着进去。
这张龙对这里是极为熟稔的,口气粗的很:“先来两首文曲,莫要带荤腥的,再来一桌酒席,噢,新近宁波那儿的一首《桃花扇》不错,就唱这首,莫要对我们动手动脚,我与我家贤弟是本份人,不爱勾三搭四,若是玷了我兄弟的清白,沾了荤腥,唯你是问。”
那龟奴瞧见张龙的打扮,就晓得是国子学里的监生,这些人多是娟纳入学的,多少都有一些身份,不好招惹,连忙称是。
等他抬眼,看到张龙身后的人,不禁微微愕然,来人只是个少年,灯影之下,显得有些纤弱,头戴着纶巾,纶巾下一张脸颇为俊秀,朦胧的灯笼光线映入他的眸子,这清澈见底的眸子显得闪闪生辉。
倒是有个好相貌,偏偏他穿着的却是一件洗的桨白的儒衫,腰间似乎陪着一柄利刃,行走之间,顾盼有神。
噢,看来是个穷书生,这龟奴心里不禁暗暗鄙视,这等销金之所,大抵都是如此。
叶春秋并非是什么梦幻的人,自然不觉得自己可以靠所谓的风采和才学在这里获得什么赞赏,倒似张龙这般,无论相貌如何猥亵,却一身华服,总会被人当做大爷一样供着。
进了船舱,酒水和蔬果摆上来,画舫已荡漾在河中,清风徐徐,那船底哗哗的流水声传来,接着几个伶人摆着琵琶坐在一侧,或坐或立,便开始清唱。
声音颇为婉转,唱的果然是那首桃花扇,只是那嗓音不免带着几分轻浮,难有桃花扇中那种凄婉的气息。
和张龙喝了几杯酒水,张龙这人酒力不胜,便斜着眼睛,压低声音道:“叶贤弟,这文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上武戏了?”
叶春秋楞了一下,便不禁道:“张兄要去自管去,我在此闲坐一二。”
张龙一脸惭愧:“哎呀呀……只怕要怠慢贤弟。”
见叶春秋没有生气,便自去甲板唤了龟奴来,低语几句,进了另一处船舱了。
叶春秋在此自饮自酌,不禁靠着船舷,享受吹拂在河面的清风,画舫上是极力想营造出清雅的气氛而迎合读书人的,因而一盏盏的灯沿着船舷高挂,可是在叶春秋心理,若是在这皎月之下,除却了这楼船、花灯,还有那略显轻浮的琵琶清唱,只享受那湍急河水的哗哗声,还有那微风拂面,那银月洒落下的斑斑点点光芒,或许更令人沉醉。
恰好这时,又有一艘画舫交错而过,叶春秋趴在舷上,想看清对面楼船上又是哪些销金客,却不妨发现,这船并不是自己这一艘这般装饰的堂皇,却带着几分清雅,四周的门窗,显然都是紧闭,也没有那浮华的歌声,叶春秋抬眸,然后看到对面船上的隐约灯火中,一个女子轻轻的探出窗,抬眸看着皎月,叶春秋不禁愣了愣,忙是擦了擦眼睛,是自己眼睛昏花了吗?怎么看着这女子……眼熟。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夜夜笙歌(第九更)
对面的楼船上,王小姐显得若有所思,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南京的富贵小姐们,总也会有一些交际和娱乐,登船赏月是她们的传统项目,这船乃是魏国公府的大船,魏国公夫人今儿请了各家的小姐一道赏月,各家的小姐大抵都会来,不过都是坐着厚实的车轿,便连栈桥处,也有专门的婢女和外围的侍卫守卫。
她又朝对面看了看,不过那船已是去远了,可是叶春秋方才千金买笑的神色,却依然映照在她的脑海里。
此时,身后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呀,王姐姐,你说的那叶春秋这样厉害吗?他救了王大人,棋艺也是精湛,观她的为人,也是谦谦君子吗?”
王小姐不禁有些慌乱,捋了捋额上被清风吹乱的发丝,将那乱丝抚至耳后,露出了侧脸,长长的睫毛耸动,缳首道:“噢,这也未必见得,这世上有很多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啊。”
………………
叶春秋和醉醺醺的张龙下了船,回到学里,叶景见他一脸酒气,不免埋怨几句,叶春秋便将文斗的事说了,叶景愕然道:“春秋,你……”
叶春秋抿抿嘴道:“我当然知道爹是中了他的激将计,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那鹿鸣先生居心叵测,俗话不是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父亲学问未必就比得不过他,不过父亲太老实了,所以春秋先和他试试吧,若是春秋不是对手,父亲再与他文斗也是无妨。”
叶景不禁唏嘘:“人心险恶,你要小心,那鸣鹿先生,为父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你儿子也很坏,好吗?
叶春秋的嘴角露出微笑,不禁在想,诚如那刺客悖论一样,最优秀的刺客,必定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同样的道理,最阴险狡诈的人,也势必看上去老实忠厚。那鸣鹿先生利益熏心,固然不是好人,可是论起耍心眼,却还未必是你儿子的对手。
只是这些话,叶春秋却是藏在心底,他的心机,也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罢了。
………………
鸣鹿先生却是有些睡不着了,那叶春秋竟是夜夜笙歌,这两夜都在秦淮楼里吃酒作乐。
他眯着眼,虽是坐在蒲团上,听到了国子监里的杨修回报,却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总觉得这个小子不太简单哪……
尤其是他自信满满说是要和老夫比试的时候,呵……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智珠在握,甚至是任自己出题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开始,鸣鹿先生还以为这只是少年人的自负,现在细细思来,却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那叶春秋能一路来这南京,声名显赫且又一路有惊无险,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寻常的自负少年?如此想来,自己似乎是被他的纯善外表给欺骗了。
既如此,他为何夜夜笙歌呢?这是想要麻痹老夫?
站在鸣鹿先生一侧的,乃是国子学里鸣鹿先生的弟子杨修,杨修显得忧心忡忡,不由道:“恩师,学生看过历次版本的太白集,还搜集来了叶春秋考试的文章,此人的文风多变,令人始料不及,尤其是那人生若只如初见一诗出来,足以许多名家平生所作的诗词都黯然失色。如此看来……恩师决不能和他比诗词了。”
鹿鸣先生听罢,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至于八股文章……
此子才思敏捷,亦不好对付。
那么比什么呢?
必须得有杀手锏,直接打趴叶春秋,教这叶春秋翻不起身。
鸣鹿先生的脸上,露出了忌惮之色,或许一开始,他还只是想扬名,而现在却是意识到,这一场文斗,是龙争虎斗,万万不可有半分的马虎大意。
自然……自己也不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是自己出题,那么……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此子……还是太年轻啊,总以为自己的才思敏捷,却殊不知,还是嫩了一些,等着瞧吧。
………………
鹿鸣先生与叶春秋的文斗,早已在南京流传开来,其实叶春秋在南京都不算特别有名,毕竟这里是南直隶,而非杭州,可是虽然短短两日的时间,却还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南京城的各大书铺,下一版的太白集,要刊载文斗的内容,为了赚足足够的噱头,因而书铺早已挂出了牌子,开始广为宣传,叶春秋的主要宣传方向自然是他的浙江解元身份,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年纪和从前的诗词,许多人读太白集,只看到了好诗词,却未必关注是何人所作,现在倒是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叶解元,就是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至于鸣鹿先生,乃是三甲进士,潜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