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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忧心道:“老子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口中却恭敬道:“名震天下的惊鸿剑原来是这般模样!”
“不错了,这就是惊鸿剑。”叶十一手指轻抚长剑,眼神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热情,“李兄想必也知道,普天之下,武功能与家师抗衡之人,并非没有,但为何偏偏家师能赢得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只因这柄惊鸿剑,这柄惊鸿剑啊……从来都是只救人不杀人。”
“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死在惊鸿剑下?”李无忧虽然听过这个传说,但对此却一直充满了怀疑。
“当然是假的。”叶十一露出一丝苦笑,“确切的说,惊鸿剑下只杀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娘……”
“什么!”李无忧再也想不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你竟然拜了自己的杀母仇人为师?”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叶十一叹了口气,随即面上愁容尽去,笑道,“这惊鸿剑存在于世间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替天行道,让人间得到太平。所以,到了必要的时候,惊鸿剑依然是会杀人的。”
“譬如?”
“现在。”叶十一微微一笑,缓缓向前,落足之处,无声无息,但李无忧却知自己已然被罩在他杀气笼罩之内,看似无风无浪,但只要自己一动,气机牵引下,一触便如奔雷万钧而来,当下将浩然正气提至第九重,与之相抗。
叶十一顿觉面前方抗之力变大,面上讶色更增,足下放慢,缓缓道:“李兄神功日进千里,再这么拖下去,我怕是异日相逢,叶某就不是李兄的敌手了。”
“知道不是敌手你这乌龟还来挡道?”李无忧暗骂一声,却笑道:“叶兄客气了。死我并不怕,李无忧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但你总得给我个杀我的理由吧?”
“呵呵!我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叶兄你是否搞错了对象?”李无忧啼笑皆非“李无忧大大的好人一个,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你这样随便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还不如直接说你看我不顺眼好了。”
“好人?呵呵,难道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就不替天行道了吗?”叶十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何为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李兄应该听过吧?”
“《道德经》上的话吧?听人说过。刍狗好像是古代祭祀时候用的一种草扎的狗,被祭祀的人当作有魂灵的天神,不可冒犯。祭祀完毕,刍狗也就没有了作用,可以任人践踏了。天地大仁,不偏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大仁,认为所有的百姓都是刍狗,对他们也一视同仁,爱护他们,但当百姓变坏后,圣人就认为他们是失去灵魂的刍狗,应该剪除。呵呵,叶圣人,莫非你以为我就是那变坏的刍狗?”说到后来,李无忧语声中已然不无讥诮。
“李兄渊博。不错,这句话即为叶某所谓的天道。”叶十一终于停下,此时二人相距已不过五步,长剑一触即至之距,“叶某不敢自比天地也不敢说什么自己是圣人,只不过所行所为,却均是存了三分仁心,所谓替天行道。仁者无敌,便是因为这个‘仁’字代表了天地,代表了圣人啊!呵呵,不好意思,扯远了。说回来吧,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大荒分裂两百余年,此刻正是一统的大好时机了,而当今天下,平罗积弱,天鹰内讧,西琦国小,陈国偏安,能一统天下者,不外楚萧,而区区和家师一般,都看好萧师弟。”
“哼!他是你师弟,你当然看好他!”
“李兄误会了。家师支持萧如故,不是因为萧如故是他徒弟,相反,正因为他支持萧如故,萧如故才是他徒弟。”
叶十一这话很拗口,但李无忧还是听懂了:“我明白了。原来谢惊鸿在收他为徒之前,就已经看好萧如故能一统天下了。楚问老迈,诸皇子又一直明争暗斗,要是我,我也会选能在年少时就能平定叛乱而他本身又没有任何羁绊的萧如故了。至于我李无忧,横空出世,打乱萧如故一统天下的步伐,自然是那破坏你们大仁的不仁之人,不诛之怎能后快?”
“李兄弟如此聪明,倒省了我不少口舌。”叶十一欣然道,“其实在苍澜河边,你初逢慕容幽兰那次,我就在暗中观察过你,虽然当时就觉得你不俗,但你那是尚无任何权柄,你虽聪明,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掀起一些风浪罢了,不想之后你因缘际会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大败萧国一万铁骑伏兵,让那次南征功败垂成,当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只是可惜自己当时身有要事,不能亲自出手,就不惜重金连聘江湖中最知名的杀手来对付你,没想到居然全都功败垂成。”
“我就说究竟是谁如此高明,一而再再而三,不挑我出外却偏挑我身在断州二十万大军的森严保护下的时候行刺,原来是你啊!”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都是寒意。他再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处心积虑要自己命的人竟然是个之前自己一直素未谋面的人,而这人竟然是正道象征的天下第一高手剑神谢惊鸿的徒弟,谜底虽然解开,但他却并未松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和谢惊鸿的翻脸那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叶十一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露出了欣赏之意,“没想到你除开武术不错,还那么聪明。我第一次遣桃花社的人来,其实是故意让他们失败,虽然有打草惊蛇的效果,却也是想收麻痹之效。”
“不错。”李无忧点了点头,“此计果然厉害。军中大确实有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第一次的刺杀失败了,已然打草惊蛇,在二十万大军环伺之下,绝不至于派第二波人来寻死。却没料到你当夜就派了第二组人,而当侥幸躲过第二波后,很多人也认为你这第二次已然是真的杀机的时候,第三和第四却次第而来。猜度人心上,你算是上上之选了。若非我运气好,功力提前恢复,怕是已然着了你的道。”
“那不是你运气好,是你的聪明救了你!”叶十一叹了口气。
李无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是一直支持萧国,当日航州叛乱,你帮我们去抵挡柳青青,除了欺世盗名之外,难道没有别的用意?”
“欺世盗名?呵呵,也算是吧!不过我敌住柳青青,主要还是不希望他杀了靖王,因为那样一来,楚国内部就只剩下珉王和灵王,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对萧师弟南征楚国非常的不利。当然,我这么做,也有不想让航州血流成河的原因。大仁大义虽然冠冕堂皇,但若因此搞得血流成河,那也非智者所为。”叶十一缓缓道。
李无忧一身都是寒意,冷笑道:“少流些血也算是仁义,如此说来,当日凭栏关破,萧如故兵不血刃地坑杀数万降兵,岂不更是大仁大义了?”
叶十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但李兄,你可曾想过,萧师弟坑杀那四万降卒,其实是希望以后能更少流血呢?当日军神已死,楚国军心已散,你如不横空出世,萧师弟已破潼关,楚军念及先前萧师弟坑杀那些顽抗到底的降卒,必然引得沿途惊恐自退,此后直捣航州,则大事已定,这天下又可少多少兵灾,少流多少血?”
“好,好!你这逻辑真他妈太好了!”李无忧只差没破口大骂了,“老子保家卫国,你说是逆天行事,你要替天行道。萧如故杀我兄弟,坑杀降兵,你却说他大仁大义。天下之理,全在你嘴上了,所谓名侠,原来如此。这就动手吧!”说时无忧剑一指,一道无形气势已将叶十一远远锁定。
叶十一负手看天,夜空如墨,月色渐隐,慢慢低头,地上的尘土微微扬起,与空气中浮动的花香混在一起,钻入鼻息,神清气爽,他忽地止住轻轻移踱的脚步,道:“李兄,其实我们之间也未必是非你死我亡不可。”
“哦?你不是要替天行道的吗?”李无忧无惊无喜,似乎料定他会这么说。
“只要你不逆天而行,我自然不必替天行道。”叶十一诚挚道,“你若有意苍生,那就进,与萧师弟携手,让大荒早日结束分裂,此后出将入相,领兵征服古兰齐斯,再现我大鹏盛世,成就不世之名;无意则退。大可学苏慕白前辈,于此时挂冠远去,与你那许多红颜知己笑傲山水,或者于江湖呼风唤雨,行侠仗义,不问兴亡,你我便是友非敌,此后江湖相逢,杯酒言欢,不也是快事一件?李兄,举世滔滔尔独清,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混水,弄得满身污浊,赢那后世骂名?”
“哈哈哈哈!”李无忧放声长笑,“好,好,叶兄句句顶在小弟心坎上,果然是天生的说客啊!”
“李兄是答应退隐了?”叶十一大喜。
李无忧没有答他,只是道:“我大哥曾说过一句话叫‘人只此人,不入圣便作狂,中间难立足’。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今日得叶兄指教,总算是明白了。李某一直将自己当作个小人物,无足轻重,但下山以来,所行所为,却无一件事对不起我良心。但这世道,却要我都做些什么?我披坚执锐,卫我家国,你说是逆天,陷黎民于水火,也不无道理;但我如苏慕白一般不负责任,拍拍屁股就走人,放任那敌寇入关,毁我家园,奴我百姓,我如何对得起将倾国兵马交给我的楚王?如何对得起身后那些将儿子兄弟亲手交给我的千万百姓,这一辈子我心怎安?
你是圣人,却逼我作背信弃义抛家弃国的小人,别开口,我知道你又想给我说小信不如大信,小家不如大家,那些全他妈都是屁话。
我不如你,你可以拜杀你母亲的仇人为师,坚守你自己的大道大义,我李无忧只是这样一个小人,只知道小家小国的小人。这个天下,几家称王,谁人问鼎,我都没兴趣。我只知道,谁兴兵犯我家园,谁毁我富贵荣华,那就是敌人。
我不相信你的天,也不相信你的道,你满口大仁义,我心头却只有那点点蝇头小利。如果你真的要作圣,不让我立足中间,那好,我就入狂。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叶十一听得痴痴呆呆,好半晌,才道:“原来你不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