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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小孩子们全都张大嘴巴,以为这下毽子要落地了。谁知雁落不慌不忙地来了一个鹞子翻身,小裙子转得溜圆。一伸脚勾住了毽子,然后微微用力,毽子好似长了眼似的越过头顶,重新落到了雁落身前。雁落用脚轻轻一磕,毽子听话地回到了她手上。
她这番表演,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小孩子们兴奋地拍红了手掌,簇拥在雁落身边,仿佛雁落是毽子第一人似的。其实,刚刚雁落的那招鹞子翻身,多半是运气好所致。让她再做一遍,恐怕是不可能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时的雁落,正洋洋得意,好似中了什么彩头。
就在小孩子们拽着雁落的胳膊东拉西扯的时候,从老太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女子,雁落定睛一瞧,正是失踪的小鹿。她冲孩子们道了声抱歉,便冲到了小鹿面前。
早在雁落被瘸腿老太请进屋时,小鹿就透过门缝打量了她半天。她没想到会是雁落出来寻自己,更没想到,脱下了活计装束的雁落,会这般迷人。先说打扮,一套月牙白缎对襟褂子,只在袖口和衣领处绣着几只银色的小燕子,下身是一条水粉色百褶罗裙,全素无花,腰间系了一条淡蓝色丝带,丝带随风而舞。
再说雁落脸上的妆容,你说她没化妆吧,可那仿若能掐出水来的娇嫩脸蛋上泛着红晕,嘴唇粉嘟嘟的向上扬着。头上只插着一支白玉凤簪,完全不见耳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更没有大金大银那些庸俗玩意儿,清淡素雅到了极致。配上雁落大方不扭捏的性子,让人看着心里直痒痒。这个雁落与平日里一身粗布长袍,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哪里像一个人?这般模样和气度,好像画里的人似的。小鹿只觉得如一盆冷水浇头,冻得牙齿上下打架。
再看看自己,一身蓝绸子长袍,上面还绣着大红色的蝴蝶,要多怯有多怯,还有自己脸上的妆,好似老城墙,噌噌地往下掉白渣儿。小鹿越想越难过,索性一转头,逃回里屋,任雁落和老太怎么唤也唤不出来。
雁落贴在门边上,隐约听到从屋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联想到刚刚小鹿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昨晚她摔坏杯子时的反应,雁落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看来,小鹿的反常表现也引起了南归的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打扮漂亮之后来见小鹿。和着,自己就是南归手里的一团儿面,任他揉捏。想到这,雁落突然轻笑了起来,小鹿这件事,自己管定了,但绝不是任由南归牵着自己鼻子走。
雁落心生一计,她吐吐舌头,对着门缝慢慢说道:“我受余老板所托来寻你,既然小鹿姑娘不愿意见我,恐怕也不乐意见到余老板。临出门前余老板对我说,小鹿姑娘也长大了,当初把你留在书社,仅仅是想照顾你,你并不是书社里的活计,和你之间也没签下什么合同文书,小鹿姑娘来去自由。我这就回去告诉余老板,小鹿姑娘在大杂院生活得很好,暂时没有想回去的打算,请他放心。”说完雁落故意跺跺脚,假意已经走了,其实她仍趴在门缝上听动静呢。果不其然,屋里面发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声,那哭声也不加掩饰的越来越大了。
雁落咧嘴一笑,还真让自己猜中了,虽然自己刚刚说了谎,但小小的谎言不过是为了幸福的结局,无伤大雅。雁落哼着小曲一蹦一跳返回了书社,殊不知她的举动全然落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眼睛里。
一进书社,余若书就朝她冲了过来,雁落装作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说:“这位小鹿姑娘脾气可真大,我才说了几句,她就给我甩脸子,一把推上了门,让我吃了闭门羹。以后这种差事,少找我。”雁落似嗔似怒地对余若书说。
余若书苦笑着挠挠头,不知如何接话:“小鹿这孩子,平日里很少和人打交道,失了礼,请雁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怪罪她才好。”
“我当然不会怪罪你,要怪就怪出主意让我去找小鹿的人。”雁落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南归一眼。
“她是怎么说的?”南归冷冷地瞅着雁落。
“还能怎么说,就说自己不想回书社,还说她也没和书社签下文书,没理由一直被拴住。”雁落这话虽然是冲南归说的,但一双圆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余若书的脸。
余若书听完雁落的话,若有所思了半响,才恍恍惚惚起身准备离开。临了雁落冲着余若书的背影喊了一句:“还有一句话,我忘了说。”
余若书赶忙扭过头,死死地盯着雁落。
“她说,以后请余老板少去找她。”雁落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椅上,伸手出抓起了一块点心。
余若书嘴角抽了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缓缓出了茶馆。
直到余若书走远了,南归才走到雁落身边,抢过她已经咬了一口的酥皮桂花糕:“你在耍什么花样?”
“许你耍,就不许我耍吗?”雁落冲南归嫣然一笑,掸掸手上的点心渣儿,得意洋洋地回自己屋去了。
南归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他早就看出李小鹿对余若书的那般心思,点了余若书不知多少次,谁知那家伙根本没往心里去,每每都找借口推说是南归瞎联想。以往余若书和李小鹿之间还算相安无事,但自打雁落出现之后,估摸着李小鹿心里产生了某种恐慌感,余若书总有事没事和雁落挤眉弄眼,耍暧昧。特别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余若书竟然说什么让雁落以身相许,总算触动了李小鹿心里的那根弦儿。那晚她一个人跑出去,南归就猜到她肯定不会返回余府了。
所以,对于清早余若书登门拜访,南归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南归早已料到会如此。按照南归的计划,让雁落穿上一套漂亮袍子去刺激一下李小鹿,激发一下她的嫉妒心与好胜心,比如来找余若书大吵一架之类的。到那时候,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儿上了,还愁余若书再打哈哈。本来南归认为,雁落性子直率,但对感情事迟钝得很,定不会发现李小鹿对余若书的暧昧情愫。再加上她对任何事都相当上心,肯定会没完没了缠着小鹿,让她回府,李小鹿一向不善于拒绝别人,铁定会跟着雁落回到茶馆。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并没有朝南归预想的方向进行。雁落不知在搞些什么,刚才她对余若书说的那番话,一听就知道是她自己瞎编的,但她为何要骗余若书?之前她不还叫嚷着要和小鹿成为朋友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莫非自己想错了什么?南归不解着摇摇头,把手里攥着的那块点心放进了口中,嘴上嚼着,脑袋里也没闲着。还是说,雁落并不迟钝,她也看出来小鹿喜欢余若书,那么,她这番举动是为了……不让小鹿和余若书走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雁落对余若书有意思?
南归的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他一甩手,发狠地说道:“你敢!”
在不远处收拾桌子的季宝被南归吓得够呛,他手一哆嗦,抹布掉在了地上。南归那句没头没尾的‘你敢’应该是冲雁落说的吧。许是季宝望着南归太久,引起了南归的不满,南归两眼冒着冷光,刚想开口,却被季宝抢白道:“掌柜子,你和雁落的事情与我无关,切莫殃及池鱼。”说完这话,季宝就丢掉了抹布,一扭身去了后院,躲开了南归。
南归望了望季宝,又抬头瞅了瞅茶馆二楼,嘴里小声嘟囔道:“反了反了。”
第五章:四不像与公孔雀
晚饭过后,季宝在茶馆门口挂上了两盏红灯笼,又在茶馆一层撒了清水,拿笤帚扫干净了地面,点上几支檀香,茶桌上还摆了不少花花草草,南归也换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倚着门儿,胡同里的各路诸侯早就准备好了新春贺礼,全都手里提着,肩膀扛着,陆陆续续进了茶馆。
过年嘛,自然少不了互相走动。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大话,吹吹小牛,没人会在这个日子口儿矫情。
这不,茶馆常客张五爷亲自送来了一盆吊兰,这吊兰可不是一般的品种。您瞧瞧,垂下一棵,打这棵里又长出另一棵,然后从这棵里还能蹿出一棵来。一棵套一棵,整整套了六棵。这叫什么,叫六六大顺,这可是有钱人家攀比贵气的玩意儿。饶是见多识广的各路好汉都翘起大拇指,连连称赞张五爷这盆吊兰够讲究,送人真有面儿。
张五爷倒是不太在意这盆吊兰,而是如小狗讨好主人一样凑在南归身边,不住地作揖道谢。众人细问才知,张五爷前段日子做生意,遇人不淑,吃上了官司,张五爷的老婆找上了南归,也不知南掌柜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法子,张五爷仅仅被关了七八天,就无罪释放了。张五爷事后曾给南归送过三锭金灿灿的大元宝,却被南归原封不动送回去了。张五爷无以回报,这才托人花重金买了一盆吊兰,希望借以讨得南归掌柜的欢心。
南归的心思全然没放在寒暄客套上面,他敷衍地和众人谈笑着,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瞄着楼上。以往雁落最喜欢热闹,尤为喜欢听那些神乎其神的故事,怎么今儿个她竟然乖乖呆在楼上,完全没动静了呢。房门紧闭,也不似往常在走廊里和小猫阿斗玩线球,莫非她中邪了?还是说,她生自己的气,在闹脾气?可眼下自己也走不开,等送走了这帮子拜年的客人,再上楼去问个清楚,顺便问问她对余若书到底是什么感觉。
殊不知,南归心里头惦记着的雁落小姑奶奶,正穿着一套黑色的袍子,头发盘在脑后,上面还缠着一块蓝布碎花方巾,俨然一个农村妇女硬充绿林好汉。雁落趁南归在前门接待访客的时候,早就捻手捻脚从后门溜了出去。她一路上东躲西藏,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幸好路上的行人大多赶着去访亲戚,探朋友,没人注意到顺着墙角小跑的雁落。她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余若书住的地方。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开,地上房檐上全都一片白,雁落一身黑站在门口,格外显眼,饶是夜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她。她东张西望了半天,然后一咬牙,猫着腰钻到侧门堆放垃圾杂物的地方。好嘛,真够难闻的,雁落捏着鼻子,透过缝隙直直的瞅着余府侧门。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刚过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