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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身影走远不见,萧冷儿这才回首向扶雪珞道:“庚桑楚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雪珞,你若真心爱我,真心怜惜这世间的种种,我信你如今必能打理好这一切。你若已准备好,我今日,可就要将这副我夫妻二人谁都挑不起的重担交托于你了。”
怔怔瞧她,扶雪珞道:“你……”
“如今除了七日后那一战,我对任何事都已是无能为力的了,我夫君他……委实太高估我。”上前紧紧拥抱他,饶是萧冷儿如今心如死灰,离别前刻仍忍不住热泪盈眶,“雪珞,我一生欠你良多,但盼你不要恨我更不要念我。烟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这一年里,我信你看到的比任何人都更好。”
她如此心绪形于色,反倒叫扶雪珞心生不安,颤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云岚几人也不由各个屏住了呼吸。
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萧冷儿目中满是柔情与怀恋:“那些在江南笑闹无忌、醉酒狂歌的日子,我永远忘不了。云儿的婚礼,我怕终是不能亲眼目睹的了,云岚,盼你一世都能好好呵护关怀她,我今生得你这知己,总算不枉。”
她说话间与他二人紧紧拥抱,依暮云似有所觉,不住哽咽叫道:“冷儿你别走,你别走……”
洛云岚亦是眼眶发热,抱得她几乎要嵌进骨子里:“今生得与你相交,我也不枉此生。”
放开他二人,萧冷儿转向洛烟然,未料这片刻前还哭得不能自已的姑娘竟给她一片温柔的笑靥。一时情怀激荡,萧冷儿忍不住回她粲然一笑:“你我相交,从来贵在知心。我不与你多言,你必能体会我今日心绪。日后你们几人若能快快活活过一生,无论我在何处,那都是对我最大的关怀。”
一边笑一边却忍不了泪落如雨,洛烟然不住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拭去眼角残泪,萧冷儿再度看向扶雪珞,目光温柔如水:“我虽欠你良多,但你身边一向有知交良友,更有人会一生不弃的敬你爱你,好歹叫我安心。但有一个人,甫一出世就被抛弃,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甚关怀,有的只是无尽严寒。虽然有父母,却从来被利用,不如没有。有兄弟,那个唯一最关爱他的兄弟却终于也离开了我。而我,我虽也将他当做亲生的兄弟,一再的想好好待他,但我一生的时光,终究通通花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他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我曾答应要与他一同退隐山林,如今是再也做不到了。但这七日,至少能将这七日,我但愿全数给了他,陪他去看看山,看看水,度过片刻他梦中曾希冀的日子,也算……我夫妻对他最后能付出的一切的心意。”
扶雪珞喃喃道:“圣沨……”
浓雾渐散,一人身影亭亭出现在晨曦中,黑发黑眸,美若天子,不是圣沨又是谁?
依暮云望那一如记忆中初相遇时叫她痴醉的美丽容颜,忍不住再一次心碎,俯在洛云岚怀中抽泣不已。
微微一笑,萧冷儿道:“如此,咱们便在此处离别,今生恐再见无期,大家保重。”
洛云岚忍不住道:“七日后那一战……”
打断他话,萧冷儿深深施一礼:“盼望诸位都莫要前来。”
她行至紫衣十八骑面前,再度跪拜端端正正叩三个响头,终于起身大步离去。
心下苦痛再难忍耐,扶雪珞放声叫道:“萧冷儿,你为什么……”
身形微顿,她笑意若有似无凄美哀怜:“他死的时候,我以为我的恨足以毁灭天下,也再不能原谅他。但原来……没有他的尘世,我连一刻也无法多活下去。”
她终于渐行渐远,最后留在众人眼底的是她长长的飞舞的银白的发,带着永恒的伤痛。
转眼七日便至,萧冷儿圣沨于洛阳周边四处游历一圈,这日一早便前往苍茫山顶。
萧冷儿对他执意相随委实无奈极了:“我眼看已活不过今日了,你又何必非要在此刻违逆我心意。”
圣沨微微一笑,明艳不可方物:“这一战在我活着几十年间只怕绝无仅有,我又怎能错过。”
萧冷儿抿唇不语。
片刻圣沨忽又轻声道:“我明知你抱定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能再多看你片刻……我又怎舍得就此离去?”
神色复杂,萧冷儿半晌道:“他毕竟是你亲爹……”
圣沨柔声打断她说话:“在我心里唯一最亲的人只有你和大哥。”
暗叹一声,萧冷儿却也拿他没辙。
行至午间,两人终于登上苍茫山顶,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二人立于山边,放眼望去,只见山川连绵,大地起伏,似世间万物已尽在脚下。萧冷儿不由微微一笑:“若是他的话,定然喜欢这幅景象。”
出神半晌,圣沨道:“你不肯遵从他的意愿,却非要在他喜欢的景象面前白白找死才甘心。”
横他一眼,萧冷儿悠悠道:“世间种种事,自有有缘人打理。这天下既非我二人所愿,而今便还了天下人。我终于能无所顾忌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你难道不替我高兴?”
圣沨不及答话,却听身后传来轻微响动。二人应声回头,却是楼心月终于到了。
朝他颔一颔首,萧冷儿上前数步。
回她一礼,楼心月亦行至山边,负手站立半晌,回身正欲开口,却见萧冷儿面色奇异,头顶银白之上更有白烟缭缭,不由心中一动:“萧家不传秘法,‘无相解体大法’?”
点点头,萧冷儿道:“传说施展此法自身功力能在一炷香时辰内提升五倍,却是比‘弱柳扶风’更霸道数倍的功夫了。我虽有修炼,却也并未真正施展过,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楼心月摇头道:“你又何必如此逞强,此法虽能令你功力在瞬间提高五倍,但于自身寿命,却绝不是减少五倍那么简单。”
他说话间萧冷儿周身都已缭出白烟,露在外的脸颊手臂却是红得几乎透明。对他所言全不理会,萧冷儿只抬手道:“请吧。”
楼心月无声欺上前。
过往一幕幕一一从她眼前掠过,十岁以前与冷剑心住在山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独自一人行万里路坐山观水的日子,与依暮云洛烟然洛云岚扶雪珞相交胡闹的日子,与爹娘短暂相聚的日子,与圣沨互相关爱的日子,与那人江南初识的日子,与那人指点江山的日子,与那人相争的日子,相爱的日子,相怨的日子,到最后碧落黄泉不相见的日子。
唇边凝起一朵极美的笑,萧冷儿一掌挟毕生爱恨嗔痴出手。
眼泪不知何时已蔓延了满脸,圣沨伸手擦去。无声惨笑了笑,他是早已知道的了,这人根本不打算当真与楼心月比武,她是要以瞬间功力的暴增全力一击揽着楼心月一起去死。
卧倒在地,只觉身体各处都有血液泊泊流出,竟已不似自己的。但觉一生之中从未有过此刻的狼狈,楼心月半晌苦笑道:“你可别死了。”
旁边那人笑声虽微弱,总算还能传到他耳中:“你还没死,我哪敢先行一步。”
还真是个争强好胜的姑娘。楼心月示意圣沨扶自己起身:“我今日前来,原不欲与你比武,是想着要告诉你一件事。但你施展‘无相解体大法’,却叫我一瞬间畅快淋漓,忍不住要与你一战。却是我的糊涂了,若你死在此处,那我可真真做了一件大错事。”
忍不住翻个大白眼——却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全身骨头都已散开,萧冷儿想着与庚桑楚拼命那次嘲讽两人像死狗。狗还有骨头呢,她现在却是连一滩泥都不如:“你们还有甚见不得光的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沉吟半晌,楼心月淡淡道:“楚儿堪堪在洛阳布置那祭坛,或者说在更早之前,我已知道他想做些甚。”
萧冷儿蓦地睁大了眼。
“但我却想不出阻止他的法子,他虽是我的儿子,却比我更有主张。按说沨儿是我和剑心的孩子,我该更疼爱他才是。但我从小看着楚儿,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骄傲之余又内疚在心,不知不觉中,我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这样去爱别人,尽管他是我的儿子。”
“我想不出法子明着阻止他,便只好同他一样暗中进行。他在山洞中布置祭坛和血池,我便在那底下再挖出一条地道来。”
萧冷儿连眼瞳都已发起抖来。
“我曾说这一生没有谁能令我不战而认输,当年连冷剑心都不能。可我的儿子,他的才能高过我,胸襟气度竟也远胜于我。我眼见他行前人所不能之事,一统武林,而又毫不留恋的袖手天下。有了这样一个儿子,我不认输还待如何?那日在山洞之中,我早已事先隐匿于地道,可那炸药的威力竟远远出乎我所料。我儿以己之力催动祭法,等我寻到他的时候,他已身受重伤。新伤旧患,饶是我儿那样的人也难以承受,我当即救他从已仅余缝隙的地道出去。我说犯错的是我,该以死谢罪的也是我,要他出去找你,我替他继续催动那术法。他说早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尤其就此离开你,明知要叫你万念俱灰,他一意孤行,如何能不悔?我若当真肯那么做,我们父子总算也对他死去的娘亲有个交代,从此他便可一心只向着你了。”
短促地“啊”了一声,萧冷儿满目热泪,却也不辨是喜是痛是爱是怨,口中不住喃喃道:“他为何,他为何……”为何不来见她,为何不来见她?
楼心月续道:“他当即便去寻你,却见到你在房中一夜白头的模样,让他悔痛交加,当即改变了决定。他说暂时不与你相见了,也叫我休要去祭坛,只想办法留着你性命,而他在这期间则要去做两件事。”
凝视萧冷儿满头白发,楼心月也不由暗叹一声:“第一件是,他明知你性命垂危,两人就算相聚只怕也没有多少时辰,他要去赤霞峰上寻风赤霞,请他想办法为你续命,好留待你二人日后相见。第二件,他负尽你的青春,更让你失去女子所珍视的一切,他便要在这期间去天山寻找传说中盛放在天池、能使白发换青丝容颜能驻的优昙仙花,令你二人命中最后一段时光能无悔度过。”
圣沨在旁早已听得潸然泪下。
试着想要动一动身体,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萧冷儿不住流泪,又悔又痛又恨又伤:“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