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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志想到了一个仪容翩翩,身负朝中众望的大臣。此人,便是当朝首辅周延儒。
王正志出身北直隶,乃是河间府静海人。虽然出身进士,正儿八经的文选菁华。但却不是东林中人,在朝中虽然身居高位,却被排挤出权力的核心圈子。而这一切,盖因当朝得势之人已经是南人东林之辈了。
出身不对付,王正志想挤进东林的圈子更进一步自然极难。
而且,周延儒身为东林当人,夹带之中有的是可用之人。自己屡次贴过去寻求接纳,却每次都是一副十分感动然后拒绝的结果。这让王正志心中窝火,每每念及此处都是咬牙切齿。
现在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王正志如何还会无动于衷?
因为……一旦事成,王正志手中拿着的就是一整个户部啊!
今日对我爱理不理,明日……我要让你后悔莫及!
“哼,没了你周延儒,内阁之中就再也无人赏识我了吗?”
想到这里,王正志复仇打脸之心火热,大喝道:“来人,磨墨!”
忽然,王正志又是断喝道:“罢了,老爷我亲自去!来人,备轿!”
王府门外,看到王正志的小轿从小门急吼吼地抬出去后,陈皋文轻轻笑了起来:“大战,这才刚刚开始。”
……
乾清宫里,崇祯眉头紧锁,苦苦思量,脑子里满是辽东战败的奏章打转。提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哗啦啦下去,随后又哗啦啦划掉
一时间,乾清宫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崇祯提笔的事情。
哗啦啦写上批复的时候,毛笔在纸上的声音颇为舒缓。但当崇祯不满意,拧眉用力划掉的时候,纸张上便传来难听刺耳的的声音,让陈新甲整个儿心肝都提了起来,徒然变得紧张。
如此一来,陈新甲眼观鼻,鼻观心,更加默然。
陈新甲当然知道崇祯在忧虑什么。
辽东战败,数年经营付之一炬,内寇更忧,糜烂中原。这让崇祯烦闷不已。
更加让陈新甲惴惴的是中枢的无力,哪怕只是简单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都做不到。
面对辽东的败局,兵部给出的对策是收拢残兵,据守山海关,整顿燕山边城关隘,随后搜刮京营可战之兵,笼络左良玉所部北上,徐徐调遣石柱土司秦良玉所部以及广西狼兵北上。
败兵败局,调遣援兵,最首要考虑的当然是能战。这方面来看,最靠谱的是秦良玉所部兵马,其次是广西狼兵。
但四川远在千里之外,广西更是远隔何止三千里,遥遥无可期。
左良玉之兵虽然可用,但谁都知道其兵正在对付张献忠的兵马。
故而,论及能用之兵,能解时局之兵,自然首推京营。
总督京营戎政李国桢是个嘴皮子不错的勋贵之后,世袭襄城伯,其父李守錡在崇祯初年时就担任总督京营之职。崇祯对其父子倒是颇为信任,一年二十余万两真金白银投入,每年惯例成色丝毫不减,可见崇祯之期待。
只不过,对于京营的现状,旁人或许不清楚,陈新甲岂能不知?
这样一支中央嫡系主力军,从一开始崇祯就没挪开过眼珠子。帝国有内患边患,在崇祯眼里,内患比边患还要重要。崇祯十二年,杨嗣昌督师襄阳的时候,京营主力就已经由京营总兵官孙应元带去湖北荆门,此刻正在与降而复叛的张献忠部鏖战。
至于其他留在京中的京营余部,不说二十万军额被吃空了八成还是九成,就说京营里一个个带兵的勋贵军将,还有几个是还能骑马拉弓的?
让这样一支军队援兵辽东,只怕连出城百里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论及辽东兵事,陈新甲压根就没将京营算上去过。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话陈新甲是不会说的。甚至,还要为京营争取军费,稍加整顿,以图辽东恢复之用。对于陈新甲而言,一个隐隐颇为恐怖的念头在心中徘徊,辽东已经糜烂如此,若是山海关不为依靠,建奴的铁蹄岂不是又有可能入寇京师?
到那时候……再整顿京营就晚了。
至于白杆兵,秦良玉的确公忠体国,却远在四川,沿途不说补给之用,就说张献忠作乱西南,秦良玉就无力北上。至于狼兵,更只是安陛下之心罢了……
陈新甲心中思路清楚,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打转,无法宽慰崇祯焦虑之心。
因为……
更加艰难的问题并不在于没有对策。
而在于……就连这么一点微末之计都无法施为。
至于原因,很简单:没银子!
没银子,自然万事皆休。
想到这里,陈新甲心中一阵黯然。甚至,在陈新甲的暗自推测之下,屡受打击的崇祯只怕已经有了求和之心。
陈新甲不知道的是,若没了朱慈烺对崇祯那一番振作鼓励之言,此刻的崇祯早就将求和的任务丢给陈新甲去布置了。
正当此时,乾清宫金灿灿的金砖地面上,接连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陈新甲微微一挑眉,他知道,大学时魏照乘带着户部的人来了。
魏照乘是内阁成员,文渊阁大学士,曾任兵部侍郎,入阁后又兼领户部尚书,最后因为才能平庸,不堪于事,在接连弹劾之下,这才剩下孤零零一个文渊阁大学士的实职。
魏照乘虽然是财政口出身的内阁大学士,但实际上已然落魄。为何……今日又上殿了呢?
第二十四章:筹饷之策
魏照乘为何落魄,更加具体一点,是因为魏照乘是崇祯十二年的内阁首辅,所谓阉党余孽薛国观引荐入阁的。但薛国观一贯和东林党不对付。现在东林党人随周延儒入阁首辅后大势已张,魏照乘自然不再好受。
只不过,让陈新甲微微惊讶的是,跟随魏照乘进来的并不是现任户部尚书傅淑训,而是户部左侍郎王正志。
看到这里,陈新甲微微眯了下眼睛,脚步朝着边缘地带上不着痕迹的挪了下。
今日风云,似有变幻呐。
魏照乘带着王正志来了以后,行了礼,崇祯挥手让其一旁侍奉,继续提笔。
“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敏而纳言,应是可靠之人……出使辽沈之事……”
“滋滋滋……”
“父皇……”
“我大明皇帝,不称臣不纳贡,无和亲之屈膝,亦无割地之国耻。天子卫国门,君王死社稷!”
啪!
笔断。
崇祯提笔的右手青筋暴起,上好的北狼毫候笔应声一断,带着主人幽幽的叹息声被丢在了一旁。
三人见此,面面相觑,纷纷失神。
此刻,崇祯这才抬起头看着前来的三位大臣,微微一皱眉道:“傅爱卿还没到吗?”
崇祯说完,一旁的王承恩便低声对崇祯道:“圣上,傅启昧今日未在户部,得讯稍晚,故会来迟稍待。”
随后,王承恩是低声细语了几句,语速颇快,只容崇祯能听到,只有在提及朱慈烺、户部两个词的时候,语速迟缓,却更是压低了声音。
崇祯缓缓颔首,看了一眼被涂抹得不辨字迹的草稿,挥手让王承恩收拾了,随后看着台下的魏照乘、陈新甲以及王正志,略过三人之时,目光微微在王正志身上停顿了一下。
随后,随侍一旁的小太监搬来了四个椅子,三人分别落座。
这么微微耽搁了一会儿,脚步匆忙的傅淑训也赶到了。
傅淑训看到殿中多了王正志的时候,目光微沉,坐到右方上首。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崇祯微微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微微揉了揉太阳穴,缓声道:“陈爱卿,你说说吧。”
于是陈新甲行礼谢恩,随后说道:“此次所论,是辽东之事。兵部议定,调四川石柱秦良玉所部白杆兵,集广西狼兵,汇京营之力,以稳辽东京畿之局面。此议一定,便需立刻整顿京营。凝余力,补新丁,勤训操,苦练劲旅。兵部算了下,先期京营整顿,或涉裁汰老弱六千,新建马兵两营,步兵四营,并相应辅兵,共需新建军额一万四千。调石柱秦良玉所部,山川远隔,纵为土司之兵可稍稍自担,中枢也当备犒赏,调军需。”
陈新甲说到这里,魏照乘忽然很不礼貌地道:“石柱宣抚使公忠体国,若入能顺利入京援兵,自当备齐粮饷。然则广西狼兵倭寇用时所有滋扰地方之举,再入京师,路途三千里,靡费不可数。若中枢一力承担,则不如尽数用于整顿京师。若中枢如故,不加粮饷,则依狼兵习性,恐乱省县。臣议以京营为重。”
魏照乘为人朝中评价,多是才能庸劣。今日这一番议论倒是让崇祯目光微亮,缓缓颔首:“有理。”
按照正常的议事节奏,兵部提了办法,阁臣点评了意见,接下来这接力棒就该到户部这边接手了。
毕竟陈新甲所言无非就是要钱粮来的,而兵事之算,过半也得看钱粮是否能跟上。
事实上,大多数扯皮也就在这里。这一次,崇祯也没指望能让户部如何开口。
听着兵部的部议结论,傅淑训心下微沉,脑海中过了一遍所需费用,刚刚要开口,却见一人忽然朗声开口,让傅淑训双目顿时微瞪。
“陛下。裁汰老弱三千,计一人需归家路费,伤残病弱医药并衣食一月之用,则一人所费折银五两。再建军额,每兵照比关宁一月银一两四钱米一斛,岁该银十六两八钱,米六石。二万名共该银三十三六千两,米十二万石。若计马兵所用,则再加十万以备。合计共需银四十五万一千两,米十二万石。户部若保三月京官所用,不计四月黄河清淤所需,暂缓河南人事,则能挪银三十万两,粮米十万石。”
王正志将一个个数字爆出,井井有条,逻辑严密,登时让傅淑训的面容变得格外凝重。
另外一边,另一个人更加激动。
只见崇祯腾得站了起来,凝视着王正志急忙喝问道:“王卿,君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