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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没有读大学之前,侯沧海是住在一间家里人隔出来的小房间里,仅仅能放一张小床,床头有一张小桌子。
侯水河是女生,则住了一间完整宿舍。
这一次母亲生病,侯沧海卖掉了房子,转包了伙食团,因此,熊小梅只能暂时回到世安厂居住。她将怀孕后行动不便的侯水河安顿好以后,躺在以前侯沧海住过的小床上,失神地望着黑暗不清的天花板。
熊小梅辞职以后也遇到不少困难,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希望总是在前方闪烁金色光芒。这一次遭受到的打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她和男友没有了住房、没有了一食堂、没有了现金,唯一剩下的是负债。而且,周永利手术后还要长时间服用抗排斥类药。稍有不慎,对新移植的肾就会有伤害。这些钱侯家本身难以承担,依着侯沧海性格,必然会承担起来。
而且,妹妹没有工作,将要抚养双胞胎,这又将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熊小梅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发慌,觉得生活毫无希望。在黑暗小屋里,她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滴落在枕头上,很快将枕头打湿了一片。这时,姐姐熊小琴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周永利的手术情况。姐妹俩在电话里聊了十来分钟。打完这个电话以后,熊小梅心情更加复杂。
下午四点钟,熊小梅和侯水河都起了床。
“水河,给你煮饭以后,我到医院去看一看。”熊小梅擦干了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侯水河知道哥哥和嫂子为了手术费用做出了巨大牺牲,对嫂子感情猛然间增加了。她笑道:“最初三个月,我怕流产,什么事情有都不敢做,现在流产可能性很小了,我要适当运动,做饭没有任何问题。”
熊小梅和侯水河一起在厨房做饭。
侯水河道:“嫂子,听说你和我哥准备在三月份扯证,到时要好好庆祝一下。具体是什么时间?”
熊小梅心酸地道:“我妈去算的日子,定在3月12日。”
侯水河兴致勃勃地道:“你们可以早点要小孩,如果也是双胞胎,四个小孩在家里玩,多热闹。”
侯水河大学毕业后进了是省里一家私营企业,不久就发现怀孕,为了保胎被迫辞职。她工作时间不久,更接近于大学生。因此,她的想法在熊小梅眼里很天真。在熊小梅心目中,若是家里有四个小孩,再加上一个病人,则这个家更没有办法过日子。热闹是热闹,是绝望的热闹。
煮了饭,熊小梅基本上没有食欲,喝了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独自来到市人民医院后,熊小梅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转身到附近宾馆开了房间,然后再到医院。
周永利还在重症监护室,侯沧海守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侯援朝将儿子赶出医院后,独自守在空空的病床前。
从手术前的准备,到手术中的煎熬,再到手术后的放松,使侯沧海胡子猛然间窜了出来,头发乱成一团。熊小梅心疼地道:“我开了宾馆,今天就住宾馆,免得跑来跑去。”
进了宾馆,侯沧海看见有新买来的内裤、毛巾,夸道:“这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都有酸臭味道了,还是老婆想得周到。”
他进了卫生间,想起以后世安厂的小床,有点发愁。
这时,熊小梅推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她没穿衣服,眼里满是柔情。
(第九十八章)(注:今天要出差,匆匆写了一章,内容少点。)
第九十八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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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沧海和熊小梅的长期“夫妻”生活中,双方都很享受。在这个享受过程中,向来是由侯沧海发起战争。
今天有一点不同,是由熊小梅挑起战争。
客厅电视正好是音乐频道,一个美女歌手深情地演唱熊小梅在这一段时间最喜欢的歌《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在歌声中,熊小梅想到自己的决定,心如美丽脆弱的瓷器从百米高空落下,碎得不成样子。
生命中最爱的男人在不停地用力和冲刺,额头有了汗水。她产生了有生以为最强烈的悬浮感。她的身体如气球一般高高飘到空中,受到天花板阻挡,而悬停在房顶。
她从另一种视线里,俯视一对欢爱的男女。
侯沧海背部肌肉线条非常漂亮,没有赘肉,这说明他还年轻,也经常锻炼。此时,这漂亮后背出现了血迹,血迹来源于指甲的撕裂。这是她第一次在最幸福的时候伤害他的身体。他的左右肩胛处各有五条划痕,从空中俯视,如红色刺绣,灿烂无比。
她从空中俯视,见到了自己的脸。
熊小梅眼眼如泉水,不停涌出,又从脸颊滑落,落到床单上,将床单弄湿了一大块。
“傻老婆,今天怎么回事,把我抓伤了。”停止运动后,侯沧海爱怜地道。
这一句话让熊小梅从房顶回到床上。她不准男友离开自己,紧紧将其抓住。她想说几句悲伤的话,话在喉咙间打转,无法说出口。
侯沧海看着熊小梅泪水打湿的床单,安慰道:“失去的一切,我们都要拿回来。”
没有资金、没有技术、负担沉重、负债累累,这“两没两负”压垮了熊小梅,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做过服装店,开过伙食团,知道现实冰冷无情,知道现实总会战胜美好的希望,然后把希望踩进泥水里,变得面目全非。
她搂紧男友,道:“等会,我还要一次。”
侯沧海开玩笑道:“我们老夫老妻,子弹要节约。”
他知道一食堂寄托了熊小梅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在生意蒸蒸日上之时,突然失去了理想,这个打击异常沉重,难免让她情绪变得糟糕。他没有特意去提起此事,只是用行为来安慰她。
“不,我想要。”
“好吧,让我休息一会。”
母亲生病以来,侯沧海承受了巨大精神压力,渡过了好些不眠之夜。今天母亲手术成功,暂时渡过了第一道难关,与女友第一次欢乐之后,他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熊小梅坐在床边,伸出食指,轻轻抚过他英俊挺拔的鼻梁,又抚过带给自己无数**时刻的嘴唇。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来到桌前,取过宾馆纸笔。胸有前言,提笔,笔重如山,终于,她写道:“我最亲爱的侯子。”
一句未完,泪水点点,将纸打湿。
她原本有很多话,最后只写下短短几句:“我感觉很累,觉得生活没有希望,很绝望。对不起,我当逃兵了。到姐姐那里去,或许生活不会这么累。我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是一个想躲在男人后面的小女人。别了,我的侯子,希望你不要怪我怯懦,希望你记得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忘记我。熊小梅。”
写完这封信以后,熊小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伤痕累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熊小梅。
侯沧海还在沉睡,睡梦中他很单纯,也很英俊。熊小梅脱下衣服,躺在床上,靠在了他的身边,异常温柔和多情。
两人走出房间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匆匆在外面吃了饭,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病房,替换了侯援朝以后,坐在医院住院部的椅子上。母亲在重症监护室,留在这里其实意义不大,但是侯家商定,不管什么情况,医院随时都要有一个家人。
侯沧海开始讨论下一步生意规划,提出开一家精品餐馆的主意。
熊小梅脸上有苦涩笑容,道:“你暂时不要考虑这么多,好好上班,争取早日有个一官半职,陈华、陈文军、周水平、小杜,他们都能在官场上混,日子过得不错,你何必急着出来。”
侯沧海挽着熊小梅肩头,道:“我们没钱,光靠苦哈哈的工资,养不活一家人。何况家里这种情况,没有钱,连我妈以后每个月的抗排斥药钱都交不上。我必须要找项目。等考察了合适项目,我们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他虽然表面镇静,内心还是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第一个压力是母亲的后续治疗。根据现在了解的情况,术后三个月最危险,三个月内,为了防止肾脏排斥,需要服用降低人体免疫的药物,这将导致人体抵抗力变差,容易得病。最容易感染的是肺部,因为肺部与空气是直接接触的。如果感染肺部,则意味着到鬼门关边缘。这三个月是对全家的严峻考验。
第二个压力是经济压力。母亲出院后,要长期服用抗排斥药物,这个费用将吃掉全家人大部分收入。
第三个压力是妹妹即将生小孩,还是双胞胎。这将花费不少。
正因为此,侯沧海能够感受到熊小梅情绪上的异常,但是没有过多关注。
晚上十点,略作休息的侯援朝来到医院,睡在病床加床上。
侯沧海和熊小梅则回到世安厂。
早上,侯沧海到医院,替换父亲。熊小梅留在世安厂家里,买菜,为侯水河煮了午饭。吃过午饭,她提了一个小包,里面有户口本、**以及路费,离开了世安厂。她原本想要等到周永利离开重症监护室才离开,可是做出离开决定后,每一分钟都如地狱般煎熬,让其痛苦万分。
走出世安厂大门,坐上公共汽车,熊小梅满脸萧瑟,心中响起那首歌: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熊小梅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喜欢上它,成为循环在内心的曲调。或许,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歌声预示了未来。
当她踏上离开江州的长途车以后,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大团大团阴云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天昏地暗,一道闪电之后,惊雷响起,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