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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风,夹带雪片般的芦花,吹落少女的泪水,滴滴答答,浸湿左手上的玉指环。
阿幽塞给她一块手帕。十七岁的欧阳安娜,在风中无所依靠,只能搂着十四岁的女孩,抱头痛哭……
叶克难触摸长衫衣袖里的皮鞘,藏着八年前天津德租界灭门案的凶器,象牙柄上镶嵌螺钿的彗星袭月。
又隔了一公里,长江边,无边无际的枯黄芦苇,掩盖着三个男人的脸。
他们都还年轻。第一个右脸有蜈蚣般的疤痕,第二个胳膊受伤绑着绷带,第三个戴着一副鬼面具。
每个人的衣袖里都藏着一把象牙柄的匕首。
三个刺客,同样目送秦北洋和九色远去。昨晚,他们驾驶羽田汽船公司的轮船,秘密在川沙沿海登陆,连夜骑马疾行数十里,渡过黄浦江来到吴淞口。
芦苇丛中多了第四个人,五十多岁的老头,嘴上两抹浓黑胡子,目光如鹰隼看着北上大军。
老刺客对右脸有疤痕的年轻刺客说:“阿海,有新消息吗?”
“阿幽说,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在北京。”
北京!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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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雪劫
北京!北京!
十二月,江南冷到骨髓。天高云淡的苍穹,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雁南飞。齐远山下马站到高冈上,举起步枪瞄准,竟然打下一只硕大的白天鹅。
“北洋之龙”王士珍将之视为吉兆,下令大军安营扎寨,煮一锅天鹅汤分而食之。据说天鹅煮烂在锅里时,眼角流出公主般的眼泪。大伙儿开金蟾镇墓兽的玩笑,说这只蛤蟆想要吃天鹅肉,可惜死得不是时候。
还有人给九色丢了一块鹅肉,但这条“大狗”嫌弃地躲开。大家只知它是跟随秦北洋的军犬,藏獒与德国黑背的杂交犬。至于打败十角七头与金蟾的镇墓兽,传说是上海租界的英国驻军借给直系军阀的秘密武器,打完这一仗就回欧洲接着打德国人了——全是秦北洋编造的障眼法。
江南田野上,九色时而深沉忧伤,宛如圣贤神兽;时而欢快活泼,像未成年的小猫小狗。秦北洋盯着它的琉璃色眼睛,想到藏在赤色鬃毛里的鹿角,脱口而出《诗经·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九色绝对听懂了,它的智力不逊于人类,因为吃了达摩山上恶龙镇墓兽的灵石?
从上海到北京,一路走走停停。野战医院车队,不断有人伤重哀嚎死去。每次秦北洋都会陪伴伤兵到最后时刻,亲手为挖掘坟墓,镌刻墓碑,就地掩埋——这是他的老本行。
然后,九色学着鹿鸣为之哀嚎,声音在冬天传出去很远,听着无不动容。
来到南京下关渡口,国务总理兼陆军次长王士珍,对北洋第六师的将士们发表讲话,历数北洋军自小站练兵以来的光荣历史,再造强盛的中国,简直堪与杨家军、岳家军、韩家军、戚家军相提并论。
秦北洋暗暗嗤之以鼻,这群带枪的丘八,何时能有如此丰功伟业?
浩浩荡荡北渡长江。齐远山穿上北洋军官制服,身在老爹旧部之中,堪比衣锦还乡。想起半年前,为避张勋复辟战乱,他与秦北洋逃亡南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后又发生了多少离奇事啊。他在船舷边击节高歌,竟有南宋北伐收复河山的气势,全然忘了这支军队南下无谓送死,又被肮脏的交易赶回北方。
过了浦口,大军沿津浦线北上。有时乘坐火车,有时艰难步行,走了三天四夜。坐在闷罐车厢,秦北洋听着铁轨震动,失魂落魄地想着欧阳安娜,还有此番北上目标,也是九色最牵挂的——唐朝小皇子的棺椁。
十八节军用蒸汽列车,开入南苑基地的同一日,飘落细细密密的小雪。
有三条铁路支线深入南苑,便于北洋政府运送军队,往东可达关外奉天,东南是天津塘沽,西南则是卢沟桥到汉口。整整二十年后,七七卢沟桥事变,南苑又爆发过一场中日之间的血战,此为后话不表。
秦北洋在最后一节车厢,搀扶伤兵们跳下车,再次踏上北京的土地。他看到铅灰色的天空,被兵工厂的烟囱与插满,南苑航校的飞机在雪中强行起飞,花哨地超低空翻滚而过。
北洋第六师接管整个南苑,却发现到处布满了弹孔,墙边还有几摊血迹……
博士预感到了不妙,气喘吁吁地奔入兵工厂,却发现空空荡荡,只剩满目狼藉的垃圾和废料。北洋政府斥巨资从英、德、奥等强国买来的机器设备,制造从大口径火炮到步枪子弹的各种武器,如今全部不翼而飞!
卡尔·霍尔施泰因颓丧地跪倒在地,兵工厂的留守厂长哭诉道:“博士,今儿个凌晨,有人抢劫了兵工厂,刚从上海回来的老秦,还有我们的镇墓兽,全被运往了关外。”
“你说什么?我爹——秦海关,他回来了?”
秦北洋抓着对方衣领,厂长惊恐地点头:“是,他昨天刚回来!”
原来,数日前的吴淞口之战,要塞弹药库爆炸前十分钟,秦海关与十角七头镇墓兽,被撤退到黄浦江的军舰上。小徐将军自天津发来电报,务必保护镇墓兽安全,不能再落入直军手中。昨天,老秦乘坐军舰在天津登陆,又专程军用列车回到南苑基地。十角七头镇墓兽被卸入兵工厂仓库。
后半夜,南苑兵工厂,响起蒸汽机车的轰鸣与汽笛声,然后是激烈的枪炮声。通往关外的铁路支线上,开来一长列火车。不同于常见的货车与军车,列车上竖着大炮与机关枪,还有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炮塔,犹如一节节移动的炮台要塞,不断发射火舌。南苑基地的卫兵躲入工事,打开探照灯开枪还击,却根本毫无用处,原来撞上了传说中的装甲列车。
一大群士兵从列车下来,戴着毛皮帽,脚蹬大马靴,军官全身貂裘,打起仗来不要命,在装甲列车的炮火掩护下,不消片刻,攻占了南苑基地。因为主力部队南下,基地守卫空虚,只能竖起白旗投降。
所有厂房被洗劫一空,穿得毛茸茸的士兵,全是关外口音,踹开最后一间仓库。一群真正的老毛子来了,穿着沙皇俄国的军装,头戴哥萨克的帽子,都是白俄雇佣兵。为首的白俄将军,第一眼就看到了十角七头。
镇墓兽依然沉睡,白俄人啧啧惊叹,朝圣似的抚摸那十个角,七个头,还有刺刀般锋利的冠冕,许多人跪下划着十字,默念俄语经文。
有人宣读了奉天张大帅的口令,说要征用南苑兵工厂的物资,清单里包括北洋政府的秘密武器:十角七头镇墓兽,以及首席机械师秦海关。
黎明之前,老秦与十角七头被被塞进装甲列车,向东开出南苑基地……
十个小时后,秦北洋走进南苑兵工厂,父子俩再次擦肩而过。
第五章 北归(一)
北京,南苑兵工厂。
“我爹被抓走了?”
再次与父亲擦肩而过的秦北洋,像头烦躁不安的野兽
厂长怯生生地回答:“奉天省来的白俄雇佣军抓走了他。”
“我要去奉天!”
秦北洋背着父亲送给他的唐刀,牵着九色,就要跳上去关外的军用列车,却被齐远山一把拽回来:“北洋!切勿冲动!装甲列车早就走远了,我们根本追不上的。”
“我爹和镇墓兽,落在白俄人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事儿!”
秦北洋看着天上落下的雪花儿,才想起这次来北京的真正目的——唐朝小皇子的棺椁。
回到被洗劫一空的兵工厂,霍尔施泰因博士只找到一台报废的金属切削机床。如果还能修复,打开蒸汽机,它就能改变许多金属的形状,再也不用工匠们挥汗如雨的手工劳作。石匠铁匠木匠们只能各自回家,下一辈人也不必来学习手艺,古时候陵墓里的鬼斧神工,将因这台机器的轰鸣而永久失传。多么可怕的机器啊!
“秦,你父亲跟我说过——有时候,他真想偷偷埋下炸药,点着引线,将这些机器送上天……”博士拉着秦北洋说起德语,“过去两个月,我和老秦两个,就在这些机器上改造镇墓兽。我们打开十角七头的外壳,发现里面复杂的机关,甚至还有尚未腐烂的兽毛和兽骨。”
“安禄山原本是一头野兽?”
秦北洋摸着自己背后的唐刀,不禁感受到一股野兽般的力量,又看着九色的琉璃色眼球。
“我给十角七头安装了内燃机,做了外挂的油箱,用钢板加固成装甲,以免中一颗子弹就会殉爆。七个兽头装上加特林机关枪,成为比坦克更厉害更灵活的杀人机器。我甚至想批量仿制金蟾镇墓兽,折腾无数个昼夜却无一成功。”
“不行的!博士,科学的方法只能改造和加工镇墓兽,却不能制造出真正的镇墓兽。就像再伟大的战士,也只能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而不能从机床上产生。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制造镇墓兽的魂魄,必须要有一个真实存在过的墓主人。”
秦北洋想起了“制兽九宫”的第五宫“种魂”。
“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还有,便是镇墓兽的心脏,也是折损秦氏家族寿命的灵石。”
博士频频点头说:“我亲眼看到了,十角七头镇墓兽的胸腔内部,有一块硕大的石头,乌黑锃亮不断发出热能。叹为观止!我问哪里可以开采灵石?你父亲说——灵石可遇而不可求,几十年才能找到一块,绝非想挖就能挖到。”
只有秦北洋明白,老爹并没有说实话,因为他不想暴露太行山灵石的秘密。
来到兵工厂的宿舍,他发现了父亲遗留的私人物品,甚至有在银行储蓄的凭单,老秦辛辛苦苦攒下来留给儿子的薪水。秦北洋一拳砸中墙壁,关节流满鲜血。
南苑,位于京城正南方向,原为永定河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