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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成绩自然也是好不了的。
父亲有点钱就要拿去赌,常常连学费都要拖欠个十天半个月,最长的时候甚至能拖上一个月,害得他差点被赶回家,学校的老师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野蛮成长着,直到九年义务教育的结束。
在农村,考不上高中的孩子都是要出去打工的。他那时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也应该跟着同龄人一起去打工,可那个多年没良心的爹不知怎么的,破天荒的产生了点身为“父亲”的责任感,折腾了一番之后,竟然给他寻到了一个好出路。
父亲有个牌友,六十多岁,也是个老赌鬼。不一样的是牌友家里有个有出息的儿子,从不在乎当父亲的玩牌输了多少钱。
那个儿子是个军官。
何战的父亲打牌手气不好,常年的输,牌友常常比他输的还多,两人输来输去便凑到一起喝一顿酒。
喝多了之后何家的父亲回家打老婆,打完之后算计着去哪里弄点钱给维持家里的生计。牌友则晃晃悠悠的回家,睡在儿子分配到的房子里,数着儿子寄来的工资,算计着明天找谁接着打牌。
何战不读书了之后,他的父亲每次喝多了之后除了打老婆还要加上一项活动——向牌友抱怨着自己养了个没出息的儿子,这不行那不行,出去打工人家都嫌他个子矮,远远不如“别人”家的孩子那么有出息。
牌友也许是被他念叨的烦了,在某一天,两人双双喝高了之后,干脆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打招呼给何战要了个参军的名额。
那时候参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总之这样的结果对何战来说还算是捡了个大便宜的。
他无惊无险的过了体检,政审……一道道的审查下来,最后坐在去往部队的火车上时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恍惚间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我居然真的这么简单的逃离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家庭吗?
他抱着不多的行李,听着火车站里前来送行的父母们关切的嘱托,或者悲伤的哭泣,心情并不悲伤,反而越发的愉悦了起来。
家里没人来送他,走的时候父亲只有一句:“在外面别给我丢脸,赚到了钱别光顾着自己享福,记得先孝敬家里的爹妈。”
现在想想,也许他把我送走并不是为了给我谋个出路,而是羡慕牌友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让我混出头之后也一样供着他吧。
这点小小的忧虑只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便被离开家的巨大喜悦所掩盖过去。
汽笛声响起之后,火车“咣当咣当”的开了整整一天,将他送到了一个南方的城市。炎热的天气和艰苦的训练都没有让他觉得痛苦,至少部队里是能够按时吃饭的,教官上司就算是责骂,也是因为他犯了错,而不像家里父母那样毫无缘由。
这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大家都过着一样的苦日子,最多就是觉得这哥们不太爱说话,天天同吃同住,在一起混久了自然而然的也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几乎是他生命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了,不用考虑生计,只要按部就班的过日子就行了。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比起在家时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挨顿骂,遭顿打的惴惴不安要好得多。
他在部队一共呆了七年,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在部队的时候,自己也不怎么花钱,津贴大半都寄回家,最后退役的时候依旧剩下了不少。
当收拾背包回家的时候,正赶上休假。一群战友跟他一起出去喝了顿酒为他送行,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抱着他喊舍不得时,他甚至罕见的有些感动,产生了一点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那些被朋友的关怀矫正的扭曲性格,还有那些被时间冲淡的阴暗残暴,在他回到家之后又迅速的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那点钱,被父亲一夜之间输了个精光。刚到家的那天晚上,喝多了的老头回到家里,拎起锅边的烧火棍,就冲着正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醉醺醺的老头还以为躺在炕上的孩子依旧是那个瘦弱矮小,被打了只能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憋着眼泪的小孩儿,早已忘了自己的儿子在部队里浸染多年,早已不再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弱者了。
坚硬粗~长的烧火棍被还未睡醒的何战一把夺过,随手挥舞了几下,差点将自己的亲爹吓出心脏~病。
老头捂着胸口躲在角落里,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醉意一下子散了大半。
他躲得快,没被打到,却依旧吓的不行。在看到儿子恢复了清醒,低着头不情愿的道歉之后,心头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反了你了!居然敢打你爹!你这是要造反啊!”
欺软怕硬的老头拍着胸口,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冲着儿子骂道:“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就带回这么点钱来!你怎么对的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别的没学会,还学会跟你爹动手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他一边骂一遍哀嚎,伸手打开了家里那扇“吱吱呀呀”的木门,指着门口让何战“滚”。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条胡乱咬人的疯狗一般,厌恶中夹杂着恐惧,还带着点“恨不得你快点去死”的恶毒。
听到吵闹的声音,母亲也苏醒了过来。她只是粗略的了解了一下情况,便果断的跟着父亲站在同一阵线,伸手指着何战的鼻子尖,尖声哭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父母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现在就敢跟你爹动手了,以后是不是还要把我们赶出家门。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出去要饭,冻死饿死在外面啊!”
当时正是冬天,何战睡觉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被门口的冷风一吹,反而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不仅仅是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那点迷糊,还有这许多年来的痛苦和愤恨。
刚回到家时父亲脸上贪婪的表情,甚至没有问一句“累不累”,便直接将手伸向自己的背包,翻到装着钱的信封之后脸上才露出灿烂的笑容。
母亲絮絮叨叨的不过是“怎么就这么点钱”“你要好好孝敬父母啊”,晚饭也不过是中午剩下的菜热热凑合一下。
这样的家,我还留在这做什么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反而冲着面前暴怒的父母露出了一个十分平静的笑容。
然后将手里粗~长的烧火棍狠狠的一掰。
木头折断的声音并没有掩盖住父母的怒骂声,情绪激动的两个人甚至没有注意这点细节。
“好啊,那我这就走吧。”
何战将断成两截的烧火棍随手往地上一扔,翻出自己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一套衣服,飞快的套在身上,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你们说得对,生我就像没生一样。我现在就走,你们也不用再惦记我了。反正我这个人留在这里……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说这话时始终是笑着的,心中十分的轻松平静,出门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将那扇破旧的木门关好。
背后父母的咒骂声隐约的从门窗缝隙中传来,听起来越发的不堪入耳,可他却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走出了家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去。
离开家之后,他保持着原本沉默寡言,少说多做的性格,看着还算是个稳重靠谱的人。又有着退伍军人的身份,倒也不难找工作。
只不过书读的少,找来找去终究都是些力气活。收入不算高,但好歹算是自食其力,不用家里扶持,当然也不用扶持家人。
他孤零零的在外面漂泊了几年,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安定不下来。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也是交不到一个知心朋友。渐渐地,他对于温情这个东西也越发的绝望,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真心的东西。
直到他遇到那个女人——他的妻子。(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十三章 深夜(二)
(全本小说网,。)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女孩子。
长的不算漂亮,性格上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还有点小抠门,过日子算计来算计去的,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麻烦。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那么轻易的走进了何战的心里,在那儿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那时候他正在一家工厂当保安,这个姑娘是工厂车间里的一个小组长。他们相识的过程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每天早上晚上打个招呼,逐渐变熟悉了起来,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那么水到渠成。
扭曲的童年所造就的孤僻性格也随着这个女人的出现而一点点的远离,过往的痛苦在遇到一丁点儿温暖之后便迅速的消融了。
谈了恋爱之后,他也开始尝试着跟工厂里认识的人一起出去喝顿酒,打打球什么的。
朋友之类的,只要有想法,还是能够交到的。虽然不算太亲密,但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就这样一点点的改变着自己,重新找到了当初离开家之后在部队时那段虽然辛苦内心却平静的生活。
一年过去了,他和自己所爱的女人终于修成正果。结婚的时候,他并没有通知父母。妻子的家在一个南方的乡村,距离太远,又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耽搁了时间,也没人来。
他们也没大办,只是找了几个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把结婚证一领,搬到了同一间出租屋里,就算是一家人了。
婚后的日子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两人依旧是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只是在下班之后,看到妻子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还有屋子里缭绕着的饭菜香气,他便会感受到一种安生的感觉。
仿佛多年来有个什么飘飘荡荡的东西忽然落地,稳当了下来。
冬天过去,春暖花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