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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杰忙上前扶了,脸上切切实实地露出几分关切。
衍璜闭眼缓了缓,推开永杰,唤人进来给自己更衣。
这会儿功夫,十六阿哥已经到了,见状忙道:〃就知道你要折腾,又不是外客,哪里就需要如此,快好生躺着。〃
衍璜见状,忙要弯腰做礼,被十六阿哥给扶住,按到炕边。
这时,衍璜才看到十六阿哥身后站着一人。
待看清那人相貌,衍璜不由怔住。
是扎萨克图郡王长子恒生。
十六阿哥见状,侧身一步,指着恒生道:〃不是我拦着你们舅甥亲近,只是蒙克毕竟是外蒙古世子,虽在京中长大,可同其他王府亲近不打近,与你这边却不好太亲近,之前还没来香亲。现下外头的流言太难听,爷都听不过去了,带着他给你请安。〃
说罢,他就示意恒生上前。
恒生老实地大礼参见,道:〃见过舅舅,请舅舅大安。〃
衍璜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强笑道:〃好,好,外甥快起来……〃
虽说之前他心里确实不忿恒生与显王府的不往来,可也没想到十六阿哥直接带了恒生登门认舅。
他已经认定雍正厌弃显王府,正如惊弓之鸟,听了十六阿哥的话,竟觉得有十二分的道理。
旗主亲王,勾连外蒙古汗王世子,皇上会怎么想?
原本的满心不忿,立时化作感激,看恒生也觉得顺眼起来。
永杰在旁,却是气个半死。
因这个恒生,显亲王府早成了笑话。庄亲王又如此偏帮女婿,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虽是三等奉国将军的庶子,可因为叔叔无嗣,早已被父亲默认要过到王府的,所以也添了心气,不由在旁冷哼一声。
十六阿哥听到,不由看了永杰一眼,对衍璜道:〃这是……〃
衍璜瞪了永杰一眼,回道:〃这是侄儿兄长三子,过来请安。〃说着,呵斥永杰道:〃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孙儿见过十六叔祖,请叔祖安。〃永杰忙打了个千儿,满口热络地说道。
十六阿哥听了,不由挑挑眉。
虽说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血脉,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管他叫〃叔祖〃的。
永杰的老子成信见了自己,也没资格就自己〃叔叔〃,永杰就叫上〃叔祖〃?
是乘机巴结,还是狂妄无知?
衍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了跳,摆了摆手道:〃快些回去吧,同你阿玛说,我大好了,不需人服侍……〃
永杰还想开口,被衍璜呵斥着〃还不快退下〃,这才愤愤不平地走了。
十六阿哥见衍璜满脸通红,显然气得不轻,心里寻思一回,就晓得根源。
看来衍璜这王府也不太平,说不定又要重现庄王府旧事。
当年老庄王无嗣,侄子们为了爵位斗得几乎见了生死。
只是衍璜正值壮年,他们就惦记爵位会不会太早了?
瞧着衍璜的做派,对恒生并无厌恶,十六阿哥松了一口气。
恒生却是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愧疚。
他早听养父说过,嫡母两子一死一残,即便不是他承爵,爵位也不会落到嫡兄弟身上,多是要落到那个得宠的侧妃之子头上。
这爵位,本不是他去抢的。
要是显王府这边怪罪到他身上,他也无话可说。
今日央了十六阿哥带自己前来,只是不愿流言波及到养父养母身上。
若是他坚持不认显亲王府这边亲戚,没有人会按着他的头过来,可却少不得质疑他的教养。
他虽不是心思细腻的,可也能察觉人的好恶。
显亲王对他并无多少厌恶,他自然就投桃报李,添了几分真心恭敬。
衍璜哪里又察觉不到?
显王府有下仆随着三格格出嫁,也有消息传回来,对于汗王府那边的情形,他也略知一二。
外甥断腿之事,虽与恒生有些干系,可最大的嫌疑人反而不是恒生,而是汗王那个蒙古侧妃。
衍璜是宗室,这些嫡庶相争的把戏,哪里不晓得?
若不是恒生横空出世,承了汗王嗣子,怕是自己那妹子与外甥早就被那侧妃害死,给她自己的儿子开道。
此时才想明白这个,他更是悔上加悔。
为了面子,弄那些小手脚,到底同曹府生嫌。要不然的话,爽爽快快地接受恒生这个外甥,借着曹府的姻亲网,是不是也能与其他宗室王府更亲近些?
这样想着,衍璜待恒生的态度就越发温煦,与之叙起家常。
恒生也是宫里历练出来,晓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一句,应答的就有些生硬,不时地望向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晓得衍璜这些年的不容易,倒是没有打断他的热络,笑眯眯地看着舅甥两个亲近。
恒生被曹颙言传身受,向来礼敬长者。
衍璜不仅是他名义上的舅舅,看起来又像是奔五十的人,他心里虽有提防,可面上却半点不失恭敬,老老实实地回答衍璜的问话。
衍璜见状,便觉得这个外甥也是真心想要亲近自己的,心下大喜,心头烦闷立时驱散大半。
恒生这边,却有些词穷了。
他与这个舅舅,实在不熟啊,可这舅舅怎么都问到曹府的家务上去了?
十六阿哥在旁,见衍璜越来越不像,忙〃咳〃了两声。
衍璜这才发现,自己太激动,忘了边上的十六阿哥,忙讪笑道:〃十六叔,这,侄儿实在喜欢外甥,怠慢了十六叔,还请十六叔恕罪……〃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无碍,只是你年纪轻轻的,别小病当大病养,差不多就行了,别让皇上操心……〃
又说了两句,十六阿哥便带了恒生告辞。
衍璜想要亲自相送,被十六阿哥给喝住,只能走到廊下,目送着两人远去……
待出了显王府大门,恒生才想起一事,道:〃王爷,我在丧中,过来探疾,是不是太过失礼?才使得那位三阿哥恼了?〃
京中是有这样的忌讳,毕竟生病的人都在乎吉凶,身上带孝的人是不好登门的。
十六阿哥嗤笑道:〃不要理睬他,他倒是盼着显亲王病重。你瞧着,显亲王可有恼的意思?〃
恒生想了想,道:〃显亲王看着憔悴些,精神倒是还好。〃
十六阿哥笑道:〃他不过是心病,心病去了,用不了两日就活蹦乱跳。咱们不将他当病人,他只有欢喜的;若是真像他那两个兄弟似的,一副给他预备后事的模样,反而要惹得他恼……〃
正如十六阿哥所料,没出两日,衍璜就〃痊愈〃,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
直到此时,衍璜才知晓一事。
外头除了他不满十六王爷为女婿夺嗣的传言之外,竟然还有个更致命的传言,那就是他因堂叔革爵,对皇上心存怨言,才抱病不出。
听到这消息的那刻,衍璜只觉得手足冰凉,骇得欲死。
虽说是心病所致,可前些日子他确实病了,避府不出。可他的两个好兄弟就是聋子?丝毫没听过这足以让衍璜丢爵的流言?
却没有一个人想着告诉他一声。
他待兄弟如手足,兄弟却是连等他死也来不及,巴不得他立时被革爵……
七月二十三,曹颙夫妇回到京城。
既然是惊动皇上的〃重病〃,当然不能养了半月就活蹦乱跳。白太医给开的方子,依旧是各种滋补。
就好像曹颙的身体千疮百孔,不得不靠他这个杏林高手吊命一般。
如此一来,就连雍正这边,也只当曹颙病的重,心里唏嘘不已。
雍正晓得,怕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权衡利弊之后,宁愿选择水淹皇陵,也不敢在皇陵前炸桥。
曹颙偏生这样做了。
不过是因他全心为公,没有私念。
这样的臣子,雍正不护着,难道还要处罚?
那三个弹劾曹颙的御史,早被雍正降职。若非几位大学士力劝,他都要将几位拿着朝廷俸禄,却甘为宗室狗腿子的臣子革职、永不录用。
可想想几位大学士所说,要是待言官处置如此之重,怕以后会阻塞言路。
只是曹颙这边,还是要赏的,各色精贵补药也跟流水一般,在曹颙回京当日就赐到曹府;白太医也获得旨意,暂留曹府当值,为曹颙调理身体。
曹颙既病着,不能请见,便让堂弟代自己上了谢恩折子。
雍正亲自召见曹项,询问曹颙病情,又问了李氏近况。
曹项少不得说了一番感恩颂德的话,无非是皇上恩典下,在白太医精心调理后,堂兄身体渐愈,再养些日子就能痊愈;伯母那边,虽有惊吓,但在堂兄、堂嫂的劝慰中,算是稳定,如今吃着长斋为堂兄祈福。
雍正听了,到底放心不下,又亲自召见白太医,确认曹颙身体情况。
白太医之前的折子将曹颙的病情报得极重,这回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脸说曹颙本没大病,现下更是调理的差不多。
他怕别人发现端倪,少不得一副感触颇深地口气,将曹颙赞了又赞。
曹大人虽病的重,可性格坚毅,每次将昏厥时就咬牙挺着不倒,在人前不露虚弱……
曹大人全心奉公,即便病重卧床,在盛京时扔放下不下防洪之事,每日强挺着过问防洪之事。确认无事后,方能阖眼入眠……
曹大人侍母至孝,为了怕李太夫人担心,强拖病体,整肃病容,看着几乎要痊愈似的,背地里药量却要翻倍才能支撑……
说到最后,白太医几乎都要相信自己说的全是实情,并无半点夸张。
曹颙做到这个地步,曹颙竟做到这个地步!?
雍正这才明白,为何粘杆处关于曹颙的回报为何会有些反复。
一会儿说病的甚重,一会儿又说将好。
他虽没有怀疑曹颙是装病,可多少有些疑惑。
现下听了白太医的话,他才明白这其中矛盾之处所为何来。
雍正只觉得自己的眼圈发热,这个曹颙,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曹府,九如院。
曹颙捏着鼻子,连喝了两碗药汤子,胃里翻滚,差点呕出来。
初瑜见状,忙捏了一颗蜜饯,送到丈夫嘴边。
曹颙含在嘴里,只觉得甜丝丝的,驱散嘴里的苦涩。
他看着两个空碗一会儿,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一碗?〃
初瑜横了丈夫一眼,道:〃老爷奔波回京,精力不济,自然要虚上几日,才能慢慢转好……〃
她现下已经晓得丈夫生病的实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