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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忙道:〃不过是侍候得上心了些,哪里生出事了?换做旁人,我也不会多问这一嘴。云姨也晓得,乐青是外头买来的,孤零零一个人在府里,外头也没有亲人了。我若不管她,还能谁管她?〃
张义家的摇摇头,道:〃大爷凡事也想想老爷、太太,为了一个乐青,就真忍心惹老爷、太太火不成?即便大爷心慈,也有其他法子照顾,并不是就要将人留在身边一辈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往后大爷身边侍候的姑娘来来往往的,难道哪个可怜,大爷都要留下不成?〃
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天佑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张义家的,晓得他倔强,也不再劝,原本对乐青的那点子怜悯,也都烟消云散……
*
这晚,正轮到乐青同绿意值夜,两人便歇在外间的炕上。
乐青哪里睡得着,一想到离开葵院,她直觉得心恐惧。
嫁给府里的小厮,还是……外嫁……
两种都不是她想要的选择,她转过身来,轻轻地摸着墙,只觉得心绞痛。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乐青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想着小主子不知是起夜,还是做什么?
若是要茶,自己少不得披上衣服进里屋奉茶。
半响,没听到动静,乐青心不禁有些疑惑,这时就听有人在耳边低声道:〃乐青姐姐……〃
乐青唬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被天佑一把将嘴巴捂住。
〃呜呜……〃
黑蒙蒙,听出是天佑,乐青才抓着天佑的手,停止挣扎。
主仆两个,齐齐望向睡在乐青旁边的绿意。
绿意睡得正熟,轻轻打鼾,丝毫没有被惊动。
乐青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里屋说话。〃天佑俯下头,挨着乐青的耳朵说道。
乐青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身上燥热难挡,低不可闻地应道:〃嗯。〃
寻常值夜的时候,也常往里屋去奉茶,可眼下只觉得心虚地不行。
她坐起身,悄悄下炕。
为了怕出声音,她连鞋也不敢趿拉,光着脚随着天佑进了里屋。
天佑上炕,掀开被子,又叫乐青上去,两人盖着辈子说话。
虽说朝夕相处,可这般亲密,还是头一遭,乐青只觉得口干,手脚已经酥麻。
对于她是头一遭,对于天佑也是头一遭。
天佑拉着乐青的手,只觉得她周身甜腻地香味儿使劲地鼻子里冲。他实是忍不住,将乐青的手送到嘴边,低头咬了一口。
乐青吓了一跳,颤抖着道:〃大爷……〃
天佑伸出胳膊,一下子将乐青抱住,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等过了春闱,我便对太太说,将你留在屋里……〃
乐青只觉得浑身软,可听了天佑的话,却是身子一僵:〃大爷……〃
天佑在张义家的跟前倔强,可心里何尝不再犹豫。
早先对乐青说那句留她的话并不难,可一想到要背负乐青这辈子的人生,他心里也沉甸甸。
曹家的家规是没有不许纳婢女为妾这条,可前几年,父亲就对他说过,男人要能自制,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是真要收用身婢女,一不许抬妾室,二不许生子嗣。
为了曹家子孙计,嫡妻多年无出,则纳良妾开枝散叶,不可以奴婢子传承血脉。
曹颙交代这些话的时候,是怕儿子们成了〃宝玉〃,小小年纪便同身边丫鬟鬼混,既伤身,还是乱家之源,才有这个说辞。
天佑是被当未来家主养大的,看得更长远些。
他认可父亲这个不是家规的规矩,也多少体恤父亲不把这条规矩加到家规上的原因,多半是看在东府四叔的份上……
他虽真心怜惜乐青,却也不想坏了这个规矩,所以到了眼下,他想将这一切交由乐青选择……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伶仃
乐青的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哽咽着道;〃大爷……〃
天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若非如此,太太那边定不会允,我身为大子,总不好去忤逆父母。若是真惹恼了太太,即便我求着她留下你,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虽成熟懂事,到底是少年,哪里能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生儿育女的意义,才会说得这么轻松。
乐青的心里生疼,眼泪滚滚而下,坐起身来,哆嗦着嘴唇道;〃原来大爷上回说的话,竟是哄奴婢……〃
天佑闻言,心重一急,也跟着坐起身来,道;〃哪个哄你,我是真心实意说的。若叫我骗你,管叫我天打雷辟……〃
剩下的话,已经被堵在嘴里。
〃大爷……〃乐青伸出手去,堵住天佑的嘴,流泪道;〃奴婢信,奴婢信,大爷快别说这样的话,要吓死奴婢不成……〃
天佑是未来的家主,要是留乐青在身边,即便不能抬举为妾室,也能保证她锦衣玉食。
可到底少了名分,若是他不在了,乐青的处境就会变的尴尬。
即便他安排好一切,乐青也不过是孤独终老的下场。
想到这里,天佑的心理有些沉重。
父亲教导的那两条,是能保曹家避免嫡庶之乱,可对于其女子来说也委实残忍了些。
自己真的忍心,让陪伴自己多年的乐青,落到那个境地么?
天佑的心里有些慌乱,其实,隐隐地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念头。
若是乐青真的不计较名分,不在乎子嗣地跟了他,那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乐青不是家生子,一个人卖到府里,想要脱籍也容易。将她放出去,在外头等上几年,等自己成了亲,生下嫡子后,再想办法纳进来。
那样的话,说不定要等个三,五年的工夫。
只是那样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父亲母亲那边,终要恼的。
所以,天佑才迟迟不能拿定主意,最终让乐青来选择。
乐青没有回答天佑的话,缓缓说道;〃今天太太传奴婢过去,说了配人之事,问奴婢的意思……奴婢说,但凭太太做主……奴婢进府十多年,除了随大爷去清苑那两年,其他时间一直在这院子里过活,也想出去见见世情……若是大爷体恤,就帮奴婢在太太跟前说说情,看能不能指给外头的管事……〃
天佑楞了。
他虽心里想着让乐青自己选择,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地选择离开。
连府里都不待了,避得除了自己,还能为什么??
〃这是你的真心话……〃天佑的声音木木的。
〃这是奴婢的真心话,奴婢也舍不得大爷,可奴婢也不愿像两个老姨娘那样活着……〃乐青低着头道。
她说的老姨娘,是曹寅留下的两妾室,两人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轻易不在人前露面。
府里的人,也嫌少有人提及那两位。
天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生出几分恼来,抓着乐青的胳膊,就用上些了力气;〃老太太也好,太太也好,谁还曾亏待了那两位不成。让姐姐在这里为她们道委屈?〃
乐青使劲地摇了摇头道;〃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老太太,太太不是……只是觉得老姨娘那里没有子孙,只养着两只老猫,委实冷清可怜了些……〃
她说了这样的话,天佑哪里还有不懂的。
他放下乐青的胳膊,低声道;〃姐姐这是拿定了主意……?〃
乐青本来心里难受,这些话也在肚子里装了学究的,现下见天佑难受,反而不好在沮丧,擦了泪柔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奴婢能侍侯大爷这些年,已经是难得的福气,现下正好,过犹不及……〃天佑心里虽舍不得,可也不愿做黏黏湖湖状,自嘲一声道;〃是糊涂了,竟还不如姐姐看得明白……〃
外间,绿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过去,天佑与乐青主仆神色如常,看不出有异。
只是从这一天起,乐青不再值夜。
葵院前些日子新补了一个二等丫鬟,叫做橙叶,就由她接了乐青的班,同绿意,红情几个轮班值夜。
乐青将手的差事,6续分派出去,自己每日里闭门不出地做针线。
传到初瑜耳,对她很满意,赏了两匹鲜亮的锦缎下来。
虽说初瑜这两日外放的丫鬟名单,没有乐青,可大家也多了然达定。
乐青年岁到了,大爷春闱后,八成也要放了。
旁人还好,都忙着过年,不过是说上一嘴便罢,枫院的小楼却是不住,忍不住到葵院来打探消息。
在她看来,乐青性子温顺,人又能干,是太太给的,定会成为大爷的通房,怎么如今又要放出去?
也不知乐青同她说了什么,离开葵院时,小楼神色恍然,脸色雪白,全无平素的伶俐……
江宁,总兵府,书房。
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曹颂,曹颙不禁摇头;〃瞧你那样子,又不头一回做爹,就那么欢喜?〃
曹颂使劲地点头,道;〃恩,欢喜得不行,要是在添个儿子,就是凑成两了〃好〃字〃。
〃别只顾惦记儿子,也多顾念下弟妹,她没有娘家可依,你拖不护着她,还指望说护着她?〃曹颙想起张义的话,说道;〃那些歌姬,往后也少收些,不只是弟妹那边,你自己个儿得身子也要爱惜。〃
曹颂使劲拍拍胸脯,道;〃大哥放心,弟弟当年迎静惠入门时,就对她说过,我虽不能只守着她一个,可却只要她的孩子。那些歌姬什么的只是官场应酬,不好不收,过后也多转手送人了,实在情面大了,才养在府里,不过是添双筷子。〃
堂弟这么大了,也没有当哥哥的管弟弟纳妾收婢的道理。
对面这样洒脱的堂弟,曹颙到是真心生出几分羡慕。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早年不纳侍妾,是怕家宅不安,不乐意应对麻烦,不愿妻子难过,如今老夫老妻,漏*点不再,偶尔看到年轻丫鬟,也多瞄几眼,却是开始顾忌儿女。
正是君子嘴脸摆惯了,自己将自己束住。
真是自作孽。
曹颂见他不说话,眼睛咕噜地转了转,压低音量道;〃大哥还要在江宁待一阵子,这身边,是不是也添个人侍侯?〃
曹颙先下住客房,除了京城跟过来的小厮,这边安排侍侯起居的丫鬟年纪较小,不过十一,二岁摸样。
曹颙晓得静惠顾虑。
若是曹颙这大伯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