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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蛛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蓬莱阁,把一封折叠整齐的宣纸呈给君舒影。
君舒影展开来,一目十行地扫过,眼中掠过淡淡的欢喜。
沈妙言盘膝坐在床榻上,悄悄探着脑袋张望,一眼瞧见“休书”二字。
心口狠狠抽痛了下,她的唇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她的好四哥,还真狠得下心休她……
是怕连累她吗?
可她并不怕被连累呀!
正想着,君舒影把休书交给阿蛛,吩咐他拿去书房锁好,继而转向沈妙言,“发誓。”
沈妙言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得举起一只手,低声道:“我沈妙言对天发誓,今生绝不嫁于君天澜。若违此誓……”
君舒影伸手去揉她的发心,“若违此誓,挚爱之人皆都死于非命,葬于忘川河中,永世不得轮回。”
“若违此誓,挚爱之人皆都死于非命,葬于忘川河中,永世不得轮回。”
沈妙言缓缓念完,两行清泪从红透的眼眶中潸然滑落。
顺着白嫩尖俏的下巴,滴落在锦被上,晕染开一朵朵深色的泪花。
君舒影把她抱到怀中,仿佛怜惜般,揉了揉她的脑袋。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5章 青云台
(全本小说网,。)
奢华安逸的暖轿,从宣王府一路抬向皇宫。
沈妙言紧紧攥着裙摆,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她很想问一问君舒影,她四哥的伤重不重,有没有请御医照顾,可她没办法对他开口。
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距离,在今天黄昏变得格外冗长。
她时不时挑开轿帘,偷偷朝外张望,只恨不能马上去到君天澜身边。
在焦急的等待中过了许久,暖轿终于停下,宫门前的禁卫军不敢对君舒影仔细盘查,只稍稍做个样子,就放他们进去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青云台。
沈妙言迫不及待地跳下暖轿,只见这里荒僻幽静,那宫殿名字取得大气磅礴,可实际上不过是一座掩映在枯枝败叶后的高楼。
地面积雪未扫,沈妙言踩上去,正要朝楼中飞奔,却被君舒影握住胳膊,“雪天路滑,前面有积冰,当心摔倒。”
沈妙言不耐他的爪子,使劲儿挣了下,却没能挣开。
对上他略带威胁的视线,沈妙言抿唇,沉着脸被迫与他一道朝高楼而去。
楼中清冷,家具摆设一应具无,墙角生了潮湿而漆黑的青苔,甚至还长了几蓬乱草。
因为没有灯火的缘故,即便是傍晚,楼中却已是黑沉沉的。
有殷勤的小太监得知宣王到此,急忙提着灯笼从楼上下来,恭敬地抬手道:“王爷是来探望废太子的吧,这边儿请!”
木楼高达六层,年久失修,刺骨的北风从缝隙间吹进来,越发显得凄清冷寂。
沈妙言裹了裹斗篷,踩上木制台阶,台阶吱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塌。
那小太监一路上喋喋不休,“王爷金尊玉贵,若要见废太子,直接把他唤下去就是了,何必亲自上去!说起来这废太子倒也算个硬汉,奴才瞧见他浑身都是伤,可他自打上去,就不曾哼过一声,啧啧……”
他越说,沈妙言的心就越疼,恨不得三步并做一步,马上就去到君天澜身边。
终于上到顶楼,沈妙言看见四面墙壁透着寒风,只角落摆着一张破烂小榻,她的四哥浑身血污地趴在上面,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声音。
鼻尖一酸,她立即奔过去,哭着唤出声:“四哥!”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然而很快又陷入昏迷状态。
沈妙言把他抱起来,“御医呢?御医为什么不来?!”
那小太监畏畏缩缩地站在君舒影身边,并不答话。
君舒影随意找了张完好的凳子,撩起后裾落座,淡淡道:“父皇不准。”
“可四哥受了重伤!”
君舒影不置可否,指关节淡漠地敲击着旁边一张破损的桌子,“人你也见到了,跟本王回府。”
“我不回!”沈妙言怒目以视,“你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君舒影的脸色,刹那难看。
半晌后,他停下敲击桌案,声音越发寒凉,“你回不回?”
沈妙言只紧紧抱着君天澜,一点都不在乎染上他身上的血液,只愤愤道:“宣王厚爱,乐阳承受不起!我宁愿,我宁愿跟着四哥死在这里,也不要回你的金窝银窝!”
“你承受得起,这世上,也唯有你承受得起!”君舒影双眸喷火,上前就去拽她的手腕,“你回不回?!”
那张雪白的面孔染上怒意,他像个被抢去玩具的孩子,死死拽着玩具的手,不肯撒手。
沈妙言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君舒影,你冷静点!你松手!”
“我不松!”君舒影咆哮出声,“明明是我赢了这场局,明明他都被废为庶人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选他?!”
沈妙言把唇瓣咬得毫无充血,眼泪潸然滑落,哑声道:“你让我发毒誓,我发了!我不嫁给他,但我必须陪着他!我不能抛弃他……就算你们都不要他了,我也不能不要他!”
她把君天澜抱得很紧很紧,渐渐哭得撕心裂肺,“君舒影,你什么都有,可他只有我,他只有我……”
君舒影呆呆望着她,握住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来。
床榻上的情景,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目。
她抱着他哭泣的样子,她抚摸他面颊的样子,她痛不欲生的样子……
她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君天澜。
而他君舒影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她沈妙言。
世间就是如此,你爱着她,她却偏偏爱着他……
想要得到的,永远得不到。
已经握在手中的,却仍嫌稀少。
贪欲犹如一颗种在心底深处的种子,渐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欲念成全了人,却也毁灭了人。
众生,皆苦。
丹凤眼被悲伤晕染,君舒影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青云台。
小太监生怕伺候不周惹来宣王怒火,因此急吼吼地跟着冲出去,“王爷,这楼梯不结实,您慢点儿!”
房中,只剩沈妙言与君天澜两人。
沈妙言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袖擦去眼泪,决意振作起来。
她红着眼圈,仔细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势,伤口主要集中在背部,其中一处刀伤尤其致命,皮肉外翻,甚是可怖。
她急忙让他趴到床榻上,找遍房间也找不到一把剪刀,只得取下发髻上的并蒂莲花发簪,用藏在里面的钢针,小心翼翼划开君天澜的衣裳。
视线触及到那套遍染鲜血的中衣上,她眼眶一热,强忍住泪水,起身去找清水给他清洗伤口。
她医术虽算不得多么精明,可处理伤口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给君天澜清洗完伤口,又从袖袋中取出藏着的荷包。
她早料到或许君烈不会给四哥请御医,因此偷偷带了包草药进来,如今正派上用场。
伤口很快被敷上药草,她找来干净的布条给君天澜缠上,这次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早已入夜良久,房间中一灯如豆,昏惑的光影里,沈妙言疲惫地在小榻外侧躺下,躺了会儿,又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压到君天澜的伤口,目光一转,视线落在房间里那张破损的桌子上。
她正想过去睡桌子,一只大手忽然从被子里探出来,轻轻握住她的手。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6章 泼辣的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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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此寂静。
青云台外,夜雪簌簌飘落。
皇宫处处灯火通明,唯有这处楼阁,只阁顶上亮着一盏灯火。
北风从墙体缝隙间侵入,把灯笼里的火焰吹得明明灭灭。
昏暗的光影中,沈妙言偏头望向身边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四哥,你醒了啊?”
“嗯……”君天澜声音低哑,仍是闭着双眼,“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沈妙言朝他依偎得更紧些,难得的乖巧懂事,“四哥,你安心养伤,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君天澜薄唇抿起浅浅的弧度,缓缓睁开眼,侧过身,大掌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妙妙……”
“我在。”
感受着怀中又香又软的姑娘,君天澜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问道:“外面局势如何?”
“听君舒影提起过,顾家一系,因为参与这次宫变,除了征伐洛阳的顾灵均,其余人等皆被罢官免职,似乎正在接受大理寺的调查。”沈妙言伸手,轻轻触摸他的眼睫,“顾皇后和怀瑾都被禁足,夜凛他们并未回府,想来是去别的地方暂时避难了。”
男人垂眸,暗红色瞳眸中情绪莫测。
深夜的青云台,处处冰冷刺骨。
床上破旧的薄被,无法提供丝毫温度。
沈妙言轻手轻脚地抱住沉默的君天澜,用自己的体温,给予他寒夜的温暖。
翌日,天明。
沈妙言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回头望向里侧,君天澜似乎还在熟睡中。
她俯身亲了口他的额头,起身去楼下找吃食。
刚走到楼下,外面响起解锁声,一名小太监推开门,提着只食盒跨进来,看见沈妙言站在这儿,顿时吓了一跳。
沈妙言上前拿过他手中的食盒,淡淡道:“我是乐阳郡主,特地过来照顾我四哥的。”
那小太监犹疑地又望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沈妙言打开食盒瞄了眼,里面只摆着一碗白米粥,稀得能清晰看见碗底沉着的几口米,叫人半点儿食欲都没有。
她胸腔中腾起一股火,把食盒盖上,大步冲出了青云台。
宫中人认得她是圣上亲封的正一品乐阳郡主,因此没人敢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御膳房,高声道:“管事的呢?!”
御膳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