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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低头，眼神冷漠地看了看抽屉，合上嘴巴。
没有说出一个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桀骜
姜老眼看着林若菡眨眼消失又马上回到自己眼前，手里举着刚才放在小几上的一叠纸。全本小说网；HTTPS：//。m；
林若菡眼中满含希冀：“姜先生，这些是我想要制作的设备，能否请姜先生帮我看看，如果可以制作，请给我报个价格。”
姜老心中极其犹豫，心里不停思索，如果自己好奇接了图纸，主上怒气冲天的同时，会不会把自己碾成渣渣。
没看见人家是“贵客”吗，姜老可不敢擅自做主。能成为晋王世子的贵客，全天下估摸着也只有这么一个。姜老自认，他不敢去蹚这浑水。
林若菡看着姜老，发现他神情颇为犹豫，半天都没有伸手来接，倒也没有勉强，收回图纸，准备告辞。
“这个”姜老伸手虚拦一下，“林姑娘，赵先生是我们璀璨阁最厉害的机括师，更是三国最顶尖的机括师，姑娘为何不找赵先生看看？”你最好和我们主上去说，你这样的“贵客”一定是我们主上最欢迎的，顺便，你们相谈甚欢的同时，也让我这个老头，瞧一瞧你又带来了什么奇思妙想。
赵衍对姜老的大力称赞置若罔闻，林若菡匆匆出现又立即消失，他早已心平气和的开始埋头于眼前事务，和林若菡来时一样，奋笔疾书，一刻也没有耽搁，只有姜老在问出“何不找赵先生看看”，赵衍的笔尖有一瞬间的停滞，听觉顷刻间敏锐至极，听着林若菡会有怎样的回答。
林若菡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脸上笑不露齿，端庄有礼：“赵先生日理万机，岂敢再次劳烦。若菡一粗俗女子，能得璀璨阁接待，实在已经是荣幸之至，能如愿以偿将东西带回，实在铭感于心。看来姜先生也是不便接受按图制作，若菡这便告辞。”
姜老勉强才将直抽抽的嘴角放平，心说这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啊。
这话冲得啊！要上天了！
要说你一介五品小官的后宅女眷，要见到主上，的确是难比登天。
若是要劳烦晋王世子百忙中为你单独制作特殊机括，那是他嫡亲祖母当今太后才有的待遇。
一个未及笄的女子抛头露面来璀璨阁，还有“贵宾”的礼遇，的确是应该感到荣幸之至，还要庆幸他们主上并非拘泥之人，因有才故眼相看。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可为何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如此膈应呢？
细细品了一番，才发觉，这满满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了，只差没有直接冲着主上大喊：不愿制作，也没关系，我就也没想再麻烦你。
姜老心里很是不屑，甚至渐渐有些愤怒。
就算不是主上亲自为你制作，你的图纸能够得到璀璨阁的认同，有大匠技师愿意为你制作机括，那也是一般人没有的无上尊荣了，为何眼前这个林姑娘一副你情我愿、你不情我也不愿的气氛样子呢？
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嫌弃璀璨阁
真以为你的奇思妙想就能让主上刮目相看
别说璀璨阁能人异士辈出，天一阁更是鬼才聚集的地方，一个小小黄毛丫头，凭什么如此张狂
谁都知道璀璨阁是晋王殿下的产业，晋王是谁？那是太后的嫡幼子、当今圣上的胞弟。
郡主县主都不一定能顺利进得了这个门，你一个芝麻小官女儿，能够当成贵宾被招待，没有感恩戴德，竟然出言讽刺，莫不是嫌脑袋长得太稳当！
你自称粗俗女子，说的非常正确，小小年纪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就算你有别人没有的奇思妙想，也掩盖不住你失德的行为。如此名节有失的女子，不好好呆在后宅闺阁中学习女德女戒改过自新，在这里指桑骂槐的暗讽晋王世子，主上杀了你都是轻的。
林若菡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眼前老头脸色似乎变得越来越沉，甚至有一丝阴郁在里头。
她突然想起来，脚下站的地方，是璀璨阁，那是萧国皇上胞弟晋王的产业。
一个掌管内务府的诚王的小妾，都能够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如此，那个什么晋王殿下的家奴，也应该不遑多让。
林若菡嘴角的嘲讽愈来愈明显，小妾她都拿下了，一个家奴她也不放在眼里。
你情我愿的买卖，有了权势的介入，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林若菡自认，除了脑袋一热之下的交浅言深和一厢情愿，她在这场交易中，没有任何过错。
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老头，林若菡原本对于一个高级技术人员抛开一切全心追求科学真理的好感，荡然无存。
她骨子里反感这个世界。
比如，看见对自己不管不顾十多年的的嫡亲外租母，不禁不能露出怨怼，还送上膝盖低下头颅表示自己无上的孝心；
比如，看见强行闯进自己府中、明着就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极度嚣张的族长夫人，不能用扫把赶出去，还有卑躬屈膝；
再比如，眼前璀璨阁的人，前一刻还因为自己能帮助解决问题而用贵宾之礼相待，后一刻却因为自己的公事公办而并认为粗俗无礼，不是被鄙视就是被不满，目测还有性命之忧。
林若菡只想仰天大笑三声。
你，或者你们，大可一试，我林若菡是不是好欺负的。
屋子里面，赵衍将林若菡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垂着眼皮，看着自己刚刚开始写的卷宗，压下了心中薄怒，甚至有点气笑了的感觉。
他是应该称赞林若菡一往无前不计性命的勇敢呢，还是嘲笑她快要及笄还不知世事的天真愚蠢呢？
闭上眼，又睁开，赵衍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再次拿起眼前的两块颜色一模一样的布片，细细看了一眼。
心中愠怒在视线离开布片时，已然消失大半，他又拿起毛笔，一边落笔一边开口。
“姜老，好生送林姑娘离开。”
林若菡觉得赵衍的声音好像不太对。
声音从屋里里头传出来，还隔着屏风，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低沉却又清晰。可明明听来，就像开口说话之人就在耳边一模一样。
她还没有想明白，姜老却全身一个激灵，拱手对着敞开的大门就是一个躬身，“遵命！”
差点铸成大错，姜老后背不自觉有了一些白毛汗。
能进璀璨阁前院大厅挑选新奇物件的，一般都是既贵且富，出天价拿走一件足能在三国显摆一年半载的心仪之物，还要对晋王殿下和璀璨阁的大匠们感恩戴德。而眼前这个虽然有些“粗俗”却不时有奇思妙想的女子，却是破天荒进了主上的书房。
绝无仅有，且非同一般。
姜老承认，她的确非常奇特，可再异于常人，你一般的礼数总是该有的吧。
京城哪个不知这里是晋王私产，能够进来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对着门口的侍卫都是礼让三分。
不是说，这些达官贵人就是怕了晋王殿下，可入乡就得随俗，有些明面上的规则就算可笑，你还是得遵守，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说，还打破这样的规则，非要与众不同桀骜不驯，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将来吗？
林大姑娘，你难道不准备嫁人，你难道对着你的婆母和夫君还是如此桀骜不驯？
第二百三十四章 视线
林若菡可不知道姜老的想法。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
她只是觉得今天很不顺利。
高高兴兴地过来，结果满心郁闷的离开。自己抱着希望而来的设备仪器，一个都没有实现。
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有可能吃亏在哪里。
比如，刚才赵先生用蔑视和不满的目光审视自己时，自己哪怕狗腿的说一句“我错了”或者“我开玩笑的，赵先生别介意”。
比如，那个老头问自己为何不找赵先生时，她哪怕说一句“再辛苦赵先生，是不是太麻烦他了”。
她坚信，只要她说出前面两句唯心的话，结局和现在会大不相同。
可是，她前世和今生能够很多次，放弃性命不要，只为了心里的某些坚持，现在暂时性命已经无忧了，焉能为了一些不关痛痒的设备仪器，卑躬屈膝。
她不愿意，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她看上去衣食富足，却时时刻刻受着冷暴力。如果那时嘴巴甜一点，表情乖巧一点，也许能获得爷爷奶奶甚至母亲那里多一点的关爱，而不用把一点点温暖的小事情，在心里不断回放甚至放大无数倍，去抵御生活中多数时刻的无奈和残忍。
就像现在一样，高高在上的璀璨阁，因为主人是那个什么晋王，哪怕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因为他是从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也必须得到别人最大的尊重。你可以不认同，在心里嗤之以鼻，认为他狗屁不是，但脸上必须恭敬谦卑，仿佛那个什么晋王是了不得的救世主，必须得到你全部的仰望和尊敬的眼神。而璀璨阁的人，也颇为理所当然。
林若菡心里明白，只要自己稍稍卑躬屈膝一些，表明自己是多么渴望璀璨阁能帮自己制作各项设备，那个老头不会一脸阴沉，好像自己占了便宜还卖乖，一副不知好歹想要好好教训自己的样子。
有人不为攸关性命的五斗米折腰，林若菡自问，米已有，且可以为了自己的坚持而不折腰。
想到这里，林若菡同样沉下脸色，“不劳姜先生相送，告辞！”
姜老看着林若菡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低头不语。
房门已经开始无声的合拢，姜老知道，赵衍已经从密道离开了。
摇摇头，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木盒，姜老也离开了竹楼。
一刻钟后。
赵衍出现在晋王府世子居所。
一盏茶后。
青衫已消失，代替的是亲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