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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眼前的少女,除了没有眼角那一粒朱砂泪痣外,生着一张与海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少女眉眼明媚而稚嫩,似是一团温柔明丽的月光;而海王则清冷漠然,如极北之地森冷的千年寒冰,年纪也稍微年长了一些。何况海王是男子,眼前这个与海王生得几乎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的少女,却是实打实的女子。
这个少女与海王,虽然面貌相似,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个体,却这并不妨碍顾缨继续欣赏下去,同时在心底浮出微微的惊异和赞叹。原来海王要是柔和下来,便会是这样静婉的模样么?真是令人咋舌之余,又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可爱。
此刻,在鬼雾迷魂阵中,鬼雾凝结出来的幻象迷障之前,顾缨端坐于地,神色看似肃然,思维却已经彻底拐向了某个极为诡异的角度。
“你在看什么?”幽幽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似男似女,似笑非笑,即使因为玄玉环的阻隔而略略与顾缨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但一层层森冷的凉意仍是源源不断的从耳后涌来,令人胆寒。无数亡灵的恶念在阵法的推动下,借助顾缨掩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开始了攻击。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顾缨回头,眼神微厉,似有惊雷从眸瞳深处闪过。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刮出来一个忽悠悠的小小旋风,绕着少女的幻影悠悠闲闲的转着圈子。“美,真是美啊!”那无形无体的旋风蹦了蹦,似乎正有一个人在里面咂了下嘴,接着又在顾缨耳边吐出一口幽惨惨的气,“你看,那丫头戴的耳坠,是不是很美啊?”
顾缨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小巧透明的耳垂上。不知是何缘故,少女只在左耳戴了一枚小小的海螺型的坠子,螺壳海一般的幽蓝,螺线莹白而优美,用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兜住。乍一看,竟像是少女耳垂下方虚虚浮动着一颗小小海螺的样子。少女似乎很是喜欢那枚耳坠,在弹奏较为复杂的曲段时总是下意识的抬起左手轻轻的拨弄一下,接着微微低头,抿出一朵羞涩如莲的笑,仍旧垂眼抚弄着琴弦。
“那叫凝黛螺,不过是海底常见的小玩意儿,就算样子有几分小巧,也值不上几个钱。这样的美人,便该用明珠宝玉来相配,怎么能戴这么简薄的东西?”那声音似有几分愤愤的道。
顾缨微微皱眉,就算如那声音所言,那耳坠并不珍贵,可贵贱不在金钱而在心意,纵使一文不名又能如何?少女轻抚耳坠时的笑容是那样幸福与满足,即使江山在握也不过如此吧。
那声音话锋一转,突然低声呵呵直笑:“不如,就毁了那玩意儿,可好?反正像这样的绝色,只要她点头,肯定有无数男人争着抢着给她买珠宝首饰吧……”
顾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反驳,便觉得全身一凉,身体被莫名的力量控制着踏前一步,眼看便要撞上那名弹琴的少女。他心中大急,然而他的灵识似乎被困在了另一处空间,连自己身体的存在都感应不到,更罔论夺回此刻身体的控制权,然而他又分明看得见此刻自己的所有动作。
就在两人相撞的那一瞬间,少女仿佛被莫名的力量凭空移开了数尺,简净的白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朱红的裙裳,九树花钗,金凤衔珠,一扫之前的清素之态,华艳而凄冷。她的耳边仍只戴着一枚海蓝色的小螺,蓝眸噙泪,定定的看向顾缨的方向,微张着口似是想要说什么,面容雪白而凄苦。
这一刻,她分明看见了他。
顾缨看到自己的手臂缓缓抬起,金色的光华挥成了锐利的锋芒,直直向少女打去。下一刻,她耳边的凝黛螺不见了。是的,是不见了。在那几近于毁灭的力量下,即使至坚如玉,仍不免化为飞灰,何况只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凝黛螺呢?
少女呆呆的站着,半晌慢慢探手摸向左耳,整个人便滞住了。两行珠泪缓缓滚落,那双轻蓝的明眸清澈依旧,只是深处似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了。
那一瞬间,顾缨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他已经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却分明能够感觉到此刻“自己”的痛苦,就像是心被一只手狠狠地扼住,喉头却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明明痛不欲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生不如死,百身莫赎。
冥冥中似有淡而莫名的风刮过,不远处的少女似乎也长大了一些,珠玉煌煌明耀无匹,凤冠垂下的珠幕后的眉眼却似被冰雪洗过,冷而寒厉,朱色的嫁衣红得像一池鲜血。她看着他,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乍然盛放的寒光是那般刺眼,顾缨看不清她手中的东西,只感觉到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起伏周流,澎湃不息。
“顾缨!”海王的惊呼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却仿佛打碎了什么。顾缨顿时感觉到自己回到了身体之中,也看到了前方流星飞矢般射来的寒光。那光极其细小,甚至将自己凝缩成了肉眼几乎看不到的一点,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竟是极其刁钻的切中了顾缨周身防御最大的破绽。这是必杀的一剑,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泯灭所有生机。
眼看的避无可避,顾缨眸色更深,全身灵力流转不息,竟欲硬接那幻象少女的一剑。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疾飞而来的海王却已经挡在了他前方。
一掌将顾缨推开,她发出了一声尖利之极的呼喊,澎湃的声墙与寒光相撞,整个大地都在两股力量的碰撞中摇晃,半晌方才慢慢停息下来。被远远推开的顾缨怔了怔,双手突然攥紧,疾走几步接近海王。
激荡的灰尘混成了朦胧的烟,看不清海王此刻的神色,他却分明看见,在看到他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晃了几下,像是绷得死紧后又倏然放松的弓弦。
“清澈,你可还好?”顾缨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隐隐的嘶哑和颤抖。
海王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切玉剑剑灵已答允认主,你随我来。”说完便转过身,向着舞剑亭走去。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却没有响起,顾缨并未跟上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眸瞳幽黑无底,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双手似乎攥的更紧了一些。
“玄缨?”见他没有跟上来,海王转过头,声带询问。在她目光的注视下,顾缨缓缓松开了双手,举步跟了过去。
秦切玉注视着不远处玄衣的少年,目光审视。感觉到另一侧海王略带警告的目光,她回以淡淡一笑。身为千年剑灵,又是这成府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她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尽数了然于心,更不会不知道昨晚闯入府中的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看两人的样子,似乎这位叫玄缨的少年已对那件事毫无记忆,而这名叫清澈的意外强大的女子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她便也不会多话。
“我的原身还在成齐格手里,”秦切玉道,“还有我门下的鬼修,我总要亲眼看他们平安无事的进了无想天才能安心。”
“我们可以等你三日。”海王道。
秦切玉点头,眼睛看向周围那自己栖居了千年的府邸,唇边勾出一抹烟云般的笑意:“正好,我也能为两位尽一尽最后的地主之谊。”
三日后,当一脸喜色的成齐格看到从海王和顾缨两人身后转出的秦切玉时,表情顿时跟生吞了只苍蝇有的一拼,却是不敢跟秦切玉对视,也不敢招惹几人中似乎最不好惹的海王,只是瞪着顾缨,色厉内荏的质问道:“两位侠士不是说已经灭了她了么?怎么还把这女鬼带在身边?这么做生意,两位的江湖名声是不想要了吗?”
海王淡淡道:“简倢羽已是我师兄弟的使女,如何不能和我们同行?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成员外如果舍不得,留她下来继续做夫人也不是不可以。”
成员外脸色顿时大变,一挥手久让下人切玉剑捧了出来,另有几个粗壮仆人抬了装着银子的箱子放在厅中。他看了银箱两眼,尽管极力掩饰,但是眼中仍是露出了几分肉痛之色:“两位侠士要的剑和现银走在这儿了,不过这万两白银分量沉重,两位打算怎么带走啊?”
搬出成府之后,他便只能靠别院附近的几处小庄子过活,前几天又被海王和顾缨讹走了八千两,万两白银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现银的极限。海王先前报出的数目倒是刚好合了万两之数,要知道她要是再多要上一百两,他就得靠卖家具凑钱了。这大把的银子一下子就这么花出去,他不肉痛才怪,不过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搬回成府接手简家所有的财产,成员外心里便舒服了许多。
闻言顾缨没有说话,海王则衣袖一卷,数箱白银便已没了踪影。秦切玉闪身从下人手里夺过了切玉剑,没有理会成齐格吓得发绿的脸色,将剑递到了顾缨面前。顾缨伸手接过后,她便轻轻飘起,身体在半空中化作一缕柔婉轻烟,缓缓地没入了剑身之中。
海王和顾缨注意到,她最后看向成员外的眼神一片清明,再无情意,也再无怨恨。
急急忙忙收拾好行李准备搬回成府的成员外,站在昔日那个名叫成府的地方现在却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瓦砾场前,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在过去的短短三日间,简家所有的生意都转手给了碧溪城的其他大族,资财散给了穷人,而如成府这样的几处宅邸,则在失去了秦切玉和她手下鬼修法力的支持后,化作了断壁颓垣。至于他先前暂居的别院和庄子,其地契也被秦切玉献给了官府。
成齐格的一生,因为秦切玉而荣华,也因为秦切玉而破落。他本就一贫如洗,最后仍是一无所有。
隔着看热闹的人群,海王和顾缨望着成员外呆若木鸡的样子,片刻后转身离去。在出城门的一瞬间,一个衣着华丽的大汉和顾缨擦肩而过,突然顿住脚步叫道:“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两人转过身,只见那人形容粗豪,正是杨八,鬼修秦衷的转世。
“兄台可是有事?”顾缨道。
杨八的脸红了一下,踌躇了半晌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看着小兄弟就觉得眼熟,鬼使神差的就一嗓子喊了出来。小兄弟莫见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