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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户部分司管的就是这个,尽管大明不收商税,可在这么大的总量当中,可以分润的油水和送出去的人情,也是有着相当的规模的。
方晓这个主事当然拿的是大头,可诸位同僚也都有分润。所以,以方晓想来,能在天津三卫造成地震般效果的,只可能是朝中有人看中了这里的油水,然后要来肃贪了。
他在朝中倒是也有靠山,不过政争这东西也未必就有迹可循,别看这两年朝中似乎是一团和气,可谁知道风色会不会有变化呢?
听说今年以来,京中的局势就颇有不稳,因为江南士人的禁售限运,惹起了不少低品官员的不满。人心难测,这种不满是否会扩大,以至于引起新的政治风潮,任谁也一样无法确定。
粗粗扫过了一遍,没看到御史出京或者有人弹劾,方晓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马上被另外两个字眼吸引了注意力……
谢宏原来是跟瘟神有关么?
他心中一凛,又转回开头,仔细看了一遍,结果,这一惊比刚才更甚,他倒抽一口冷气,手臂都开始发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瘟神来了?他要来天津卫”
“什么”周、袁二人也无法淡定了。
本来周文初任不久,对于今天这事全不在意,肃贪也好,政争也罢,左右犯不上他这个新来的身上,有什么好担心的?看到方晓一脸紧张的时候,他心里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这么个事儿,瘟神来天津卫?而且还带着这么多人和船
接过方晓手中的信,粗粗看过一遍之后,周文也懵了,这不是坑人吗?正面对抗瘟神的都是英雄,不过这些英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可不抗的话,显然就会被士林摒弃,这一样是灭顶之灾。
士人当了官,叫出仕,这普天之下的官僚,又有谁不是士林中的一份子?背叛士林的人也许能得意一时,可终究还是要万劫不复的,连死后都混不上个好名声,不是没办法,谁又会做这种傻事?
不光几个文官,连指挥佥事袁杰也是一脸惶然,他这个河道总兵跟边镇的总兵不一样,虽然也有个总兵的名头,但辖下的兵马无论战力还是数量,都没法跟那些总兵相比,也就是名头好听罢了。
对于文官们肚子里那些道道,他一向都是不理会的,反正有油水,他也只能少少的分润一丝半毫,这还得是碰到那种做事圆滑的。文贵武贱,人家分润给自己是人情,不给才是常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拿的少,出事的时候也不会被牵连,这也是他一直都很镇定的原因。谁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瘟神来了这可是连朝中大臣都惹不起的人物,又岂是他这个小小的指挥佥事能够抗衡的?
看着几个文官游移不定的目光,袁杰在心中向满天神佛祈祷着,千万要保佑自己,让这几个人看清楚形势,千万莫要以卵击石,更加不要让自己顶到前面去当炮灰。
正各怀心思,彷徨无计的时候,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急促的声音好像在打鼓,一下一下的敲在四人的心上,让他们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迫了。
施槃喝道:“何事?”
“报,兵宪大人,大沽港口有警,有船队自东而来,规模极大,帆影如云,难以计数,驻守千户遣人来衙门请示,要如何应对?”
天啊说曹操,曹操到,瘟神居然真的到了四个天津官员相顾愕然,心中满是惊骇和无奈。
正文 第478章 两强相争,池鱼奈何
第478章 两强相争,池鱼奈何
“终于到天津了。”远远眺望着渐渐放大的海岸线,谢宏颇为感慨。
最初提议开海的时候,他属意的港口就是天津。倒不是他对天津有多少了解,之所以认定这个地方,也同样是因为这里的位置,这里是连通京城与海洋最便利的地方。
眼下,兜兜转转了近一年时间,自己最终还是到了这里,并且要将其纳入整体规划之中了。只不过……看清海岸上的景象后,谢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谢兄弟,岸上的情形有些不对,好像不是咱们的人,而且他们似乎是在警戒……嘿,和尚那个蠢货居然还没到,要是误了大事,看某怎么收拾他。”江彬也发现了异样,恶狠狠的骂了和尚几句。
谢宏摇摇头,苦笑道:“未必是尚大哥误事,很可能是二弟那边又出状况了……”
“这个,嗯,还真是不好说。”刀疤脸摸着后脑勺,讪讪的笑了笑,却是不接茬了。
按照原定计划,谢宏这边送信到京城,然后京城那边就会派出机动力最强的三千营,挟圣旨来弹压天津卫地面,顺便接收财货。
可在谢宏有意拖延了时日的情况下,如今的天津卫竟然还控制在敌对势力手中,那肯定是出什么状况了。
现如今,京城的军事力量基本都被正德控制住了,三千营骑兵的战力也远在地方军之上,再加上圣旨,本就是万无一失的格局。
所以,以谢宏想来,这状况只可能出在正德身上,而且,根据他的猜测,恐怕朱厚照同学耐不住性子,结果亲自往天津卫过来了。
圣驾亲出,随行的肯定是近卫军,这支军队虽然精锐,可却都是步兵,行军速度自然不会太快,会出现眼下这种状况,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没办法,也只好等了,谢宏撇撇嘴,叹道:“算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写封信,派人送上去,看看地方官员的态度好了。”
江彬自然没有反对意见,在海上漂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了,送信也简单,只要找个朝鲜水手送上去就是了。
……
别看架势已经拉出来了,可海岸上的几个官员其实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几个人这会儿正吵成了一团。
“兵宪大人,若是有敌寇来犯,严守海岸自是我等武人的本分,纵是战死沙场,也没有怨言,可眼下这情势……”袁杰朝海面指了指,为首的一艘船上,黄龙旗迎风招展,尽显威武尊贵之意,他咬咬牙说道:“末将以为,不若暂且收兵回营,先行接待方是正理啊。”
“袁指挥言之成理……”施槃捻着胡须,面无表情,可看着袁杰的眼神分明就有鼓励之色,应对间也颇有赞同之意。
“嗯,袁指挥之言倒也不失为老成持重,都是朝廷效力,贸然以兵戎相见……唉,同室操戈,岂不为外人所笑?”同知周文也是频频颔首,显然和另外两人意见一致。
“哼”
持反对意见的人当然也有,否则就不会摆出这副阵仗了,主事方晓含怒冷哼道:“朝廷?那个奸佞又如何能代表朝廷?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弄臣,正人君子人人得而诛之,袁杰,你一个武夫居然敢妄论朝政吗?”
“……末将不敢。”
虽然顶头上司是施槃,理论上袁杰并不需要看方晓的眼色,可实际上,在场的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就算不是该管,可也架不住人家有同窗故旧,师门长辈啊老大的帽子扣下来,袁杰还真就消受不起,只能是躬身告罪。
“哼,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喝退袁杰,方晓一拂袖,又转向了施、周二人,质问道:“二位大人素有清名,下官在京中时就有所耳闻,公事虽未久,可却也觉传言非虚。不过,若是以今日之见,这清名恐怕尚值得商榷吧?”
施槃是弘治十八年来天津卫任职的,周文更晚,刚刚履任几个月,虽然品级比方晓高,可论起在天津卫的资历,还真就比方晓差些。
“方大人莫要误会,那船队打着黄龙旗,本官和施大人也不过是持重些,怕有所误会罢了……”周文出仕也不是一两天了,资历什么的当然不是他顾忌方晓的主因,可他却听明白了后者言辞中的威胁之意。
士人都讲究个好名声,而这名声如何,全在人说。若是有人力捧,自家再争气,自然是清名传天下;要是反过来,那就是名声臭大街。
那谢宏和当今皇上名声之所以那么差,就是因为他们得罪士林得罪的太狠,连皇上都是如此,又何况他周文这个芝麻大点的小官?
而且,皇上和谢宏都不是读书人,也不怎么在乎名声,可他周文却是在意的。
那方晓能出任这样的肥缺,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要是真的拂逆了对方的意思,被他抓住话柄传扬出去,那自家的前途也算是完了。
所以,周文虽然品级高,可对方晓却是客客气气的,哪怕很不情愿,依然是随行而来,并且没有阻拦方晓责令袁杰沿岸布防。
“我等读书人,既受了圣人教诲,就应该知道何时应当仁不让,朱巡抚有信在此,更有朝中公议在前,我等又怎能屈从于奸佞的yin威之下?两位大人放心,今日事罢,方某必当表奏朝廷,备言今日之事,为二位表功。”
打了巴掌再给个甜枣,别看方晓品级低,做事却极有章法,虽然身份摆在这里,他说这话有些僭越,可结合他背后的势力和他世家出身的身份,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至少周、施二人面上都没什么不满,只是谦谢不已。当然,他们肚里的各种腹诽,就不是旁人所能知的了。
“大人,船队来了个送信的。”
方晓也不看信,大袖一摆,断然喝道:“哼,把那送信的斩了,以示我等决心,誓不与奸佞同流合污”
他知道周、施二人只是畏于士林压力,暂时屈从而已,立场并不坚定,万一谢宏就在船上,然后使出某些手段,没准儿这俩人就要动摇甚至转向了。
所以,他也不顾礼仪,当即下令斩杀使者,也是个破釜沉舟,断那两人退路的意思,至于袁杰,呸,一个武夫罢了,又有什么资格谈立场?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才是正理。
“只是,大人……”那传令兵面有难色,很是迟疑。
方晓大义凛然的说道:“只管去,锄奸扶正是本官的本分,大义当前,杀他信使不过是小节,纵有骂名,本官也一力当之,去罢”
“大人,那个信使是朝鲜水手,这……也要杀?”传令兵很茫然,他既想不通信使为啥是个朝鲜人,同样没法理解方主事为啥连信都不看就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