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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两边掌声持续不断,一浪高过一浪。
立言没瞅到骊珠,转眼瞥见司徒扬起下巴颏,噘起嘴,乜斜眼盯着他。猜测吃醋了。他笑笑指着眼前情景:“大字报写的,王力同志说,百万雄师报纸没人看,广播没人听。三新二司的报纸出来就抢着买。老婆婆、小孩子都搬凳子出来听他们的广播。眼前这场面不是最好的印证?”想用这番话转移司徒情绪。
司徒哼一声,指头撩撩云鬓:“那就像你说的,得作个阶级分析!我真后悔。怎么同你走到一起的!”最后一句叫立言一震:“你说什么,司徒?”她垂下眼帘,一字一板重复道:“我后悔不该这早谈朋友。我还要读大学。我俩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姑娘心里的确有些后悔。尽管她在政治上从不歧视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人,着重看一个人的政治表现,平等相待;然而,谈婚论嫁,决然不会找个出身不好的对象!最初接触立言,为他的学问折服,为他的渊博倾倒,为他的英武吸引。思想很单纯。日子长了,熟份了,情不自禁沉浸在两情相悦的温馨中,觉得与立言一起大长见识,别有情趣,很开心;下意识里还有种为异性亲近、追逐的*。压根儿没想到与他谈恋爱。她万万没料到他那么具有攻击性;突然袭击,将自已吻了。这样,只好同他在一起。在立言来讲,虽然他看不惯趋奉出身好、党团员的价值观,终究未能免俗,想想自已竟同一个出身工人家庭、共产党员的美丽姑娘恋爱,内心始终忽忽不稳,觉得好梦难以成真。此刻,揆度司徒神情,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但是,眼看*自已就要取得胜利,使他有了底气。他勉强地笑着说:“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呢?” ——那年代,不唯离婚为人不耻,无故解除恋爱关系也会招致非议。立言本意是说关系已经确定嘛,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司徒误认作相要挟,愤然回答:“了不起我这辈子不结婚!想起那天你对我的侵犯,恨不得将你杀了!”立言知道是赌气的话,用玩笑化解:“你就像电影《第四十一》里马柳特卡开枪打死白军中尉一样地杀了我吧!”说时,拉起司徒的手要往自已颈脖上搁。她想甩掉他拉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同时,更生气了,尤其是将自已比作失身的女红军,简直让她怒火中烧:“你既然有这种想法,以为卡住我,我们就分手。现在就分!”她猛力扳脱立言的拉扯,踉跄地小跑着离开。
这对年轻的情侣争吵得如此厉害,以至行人惊叫着慌不择路地四散逃跑,边跑边呼喊:“打起来了,百万雄师来了!”两人竟没发觉。
立言和司徒陷入百万雄师的重重包围之中。
刚才,*队伍路过电车公司,霸王鞭战斗队在院墙上向得意洋洋的造反派扔石头。造反派仗着人多,中央又表态支持,冲击电车公司。双方互相扔掷砖头瓦块。不防,肉联、省柴接到霸王鞭告急,关必升、冯世红领人两头夹攻而来。二十七中的反到底、三五零六的雷达兵、驻扎育红中学的翻江龙又拦腰截杀。造反派顿时被打得七零八落。新华工一位身高体壮的体育教师,挺矛迎战,让两支铁矛戳个透穿举到半空甩落地面,当即身亡;年纪二十五岁,结婚仅半年……
马路上乱成一锅粥。神哭鬼号,大呼小叫,人们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然而,各路口为百万雄师*;见了年轻人严加盘查。立言只顾追赶司徒,没有发现处境险恶。突然,三支铁矛顶住他的胸口。马小民带着两个战士严厉喝问:“你是不是新华工的大学生?”猝不及防间,立言有点发懵,结结巴巴地:“我,我哪是新华工……我都当老师了!”马小民将矛子一抖:“嘿,还想狡辩!在新华工当老师,还不是新华工造反派?不然,为什么撵我们的人!”说着用矛子敲打立言腿弯,喝令道:“跪下!”这时,司徒返转身抓住马小民矛杆解释:“马队长,他是我男朋友!我俩怄点小气……”马小民打量立言一下,又瞅司徒笑笑:“难怪刚才从我身边跑过时,喊你也没听见。只顾朝前跄!我还以为是造反派追打你呢!”司徒一笑,随口编道:“刚才他们*,我见了就心里烦。要他走,他不走;说是看热闹。我怄不过,一个人跑开,准备让他看个够!”说着拉了立言:“再该不看了吧,走嘛!”正要动步,有人大吼一声:“站住,不准动!”司徒知道事情坏了。她一眼瞥见北边涌来大队人马,董南生冲在最前面。人随声到,一矛戳向立言。司徒伸手去扒,手背让矛子戳中,鲜血直冒。其实,立言早已纵身跳开躲过。马小民自6?24师父李冬生被董南生害死,耿耿于怀;要不是关必升等人反复劝解“大局为重”,早废了他。但,并不意味就此罢休。准备路线问题解决后,再报师父的血仇。这时,不由皱起眉讥讽道:“董队长,你大概向熊麻子学了几手,总想动手动脚。这下可好,杀了自已人!”
立言一看司徒捂着受伤的手,血流如注,眼里都冒火了,不顾一切扑上去夺下董南生的家什用膝盖一磕,将那支罗纹钢的矛杆掰成一个倒写的“U”字,丢到地上;随后,双手抓起董南生高举过头狠狠一掷!马小民心里一惊,暗暗叹服:好神力!当着几个百万雄师搦枪要剌立言,马小民拦住了:“他将司徒戳伤了,人家男朋友不气?”董南生躺在地上,一手捂腰,一手捂脸,气急败坏地:“杀呀,杀呀,他不是……他是……”他一时说不清,也没有谁动手,而司徒用身子护卫着那人,指责道:“哪个叫你戳我一矛子?要杀,杀我!”看见李卫东和陈志鹏来了,董南生投诉道:“李指挥长,那天在水塔是不是他?”李卫东瞅到十几双杀红的眼睛盯着立言,情势危急;威严地仔细地端详一番,摇摇头:“哪是呀!那天的人穿的军装,他穿着港衫嘛!”董南生支撑着想站起来,一屁股又跌坐在地,指着立言:“衣服不同,相蛮像呀!”志鹏冷嘲地:“你是杀红眼吧?一个样的人多得很!我看司徒就蛮像我嫂子!”大伙以为志鹏是沾司徒便宜,轰地笑了。李卫东挥挥手:“你们走吧,这里乱得很。司徒,快去医院止血消毒,包扎一下!”司徒赶紧拉了立言走路,边走边装作埋怨:“就是你惹的!”
望着远去的立言,董南生气得直骂:“蠢货,都是些蠢货!”
逃出重围,立言要扶司徒去市立第一医院医治手伤。司徒摇摇头:“不打紧。只划破点皮,擦点红药水就行了!”她坚持穿过中山大道,由观音阁抄近路回汉正街。立言猜得她担心董南生叫人赶来追杀,又感动又温暖。但是,一路上无论他如何赔小心,如何奉承,司徒理也不理。走到大兴隆巷口,她才对他说了第二句话:“就在你家下面的红十字医疗站包扎一下。”立言连声答应:“行,行,行。”
医士看了司徒伤口,擦碘酒、洒消炎粉、上药膏,边包扎边说:“你这像是被人戳伤的……”红脸早在一旁看热闹,她认识司徒,插上一句:“听说武胜路又打起来了,肯定是造反派杀的,是不是?”立言瞟瞟司徒,不好说明真相。司徒淡淡一笑:“谁也没有杀,自已杀自已。都是些蠢货!”红脸惊愕地张大口,不懂向来立场坚定的姑娘缘何这般回答。
刘袁氏在楼边的水池淘米,看见司徒包扎着手上楼,大吃一惊,问明经过,埋怨儿子:“要你莫乱蹿,偏要蹿!今天不是司徒救你,该怎么得了啊!百万雄师也太辣了,连自已一派的人都杀!”说到这里,瞧见儿子用眼色制止,转个口风 :“司徒,快去屋里躺一下。”他俩进房,听见老人在外面咕叨:“那些造反派也太张狂了,赢了还游什么行!抬杠嘛,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何犯着打打杀杀?输了再来就是!”那轻松口气简直像嗔怪儿孙辈为一盘牌、一局棋的胜负翻脸不认人。司徒不由笑了。瞅见立言也笑着望她,搡他一下,装出生气:“鬼才跟你笑!”立言仿佛被推得立脚不稳,摇晃几下,倒在她怀里了;手乘机搂住腰,凑着耳朵问:“你不是说要杀我?怎么人家杀我,你挺身相救?”司徒边推边答:“要杀我亲手杀。并且等到你养肥了,过年时候再杀!”这下立言松口气。他看出,适才间的感情危机过去了。心里暗暗诧异,女孩子怎地恁般变化无常,难以捉摸。人说:“春天孩儿面,一天三变脸”姑娘家比春天天气还难推测呢。不过,他很高兴,又想吻司徒。她用两个指头推着凑上来的嘴唇:“刘立言,我郑重讲一句,你妈上次说得对。我们的人盯上你了,再莫出去乱跑。我陪你呆在家里,好吧?”最后简直在央求了。她在武胜路表现出的绝决态度,就像从未发生过;也许刚才是耍小性子,也许现在觉得用血的代价护卫来的不愿轻易放弃,甚或让她更感珍贵,也许还有更难捉摸的东西。立言虽然窥不透她复杂内心活动,拳拳深情分明感觉到了,乘机提出条件:“你不是总害怕单独一起我会吻你么?”司徒慷慨地答允:“只要不动手动脚,得寸进尺,可以让你吻……”立言乐了:“好,我现在就吻!”说毕,真的长长地吻她一记,抱住就不想放手,直到司徒用力推开。她皱着眉,用食指揩唇儿,幽怨地:“有时被你缠烦了,恨不得将两片嘴唇割下交给你,看看能不能当饭吃!”说得立言开怀大笑。
一连几天,司徒果然像上班一样,早早就来陪他,在刘家吃过晚饭,才回家洗澡换衣,七点左右再来。晚上十一、二点由立言送至家门口。她对家人还隐瞒着他俩的恋情。
七月的武汉酷热难当。入夜,临街的空场地,尽是乘凉的人。立言躺在自制竹椅上,双臂交叉枕着头。天上的星星又密又小,仿若暗蓝色玻璃上的无数小钻石,熠熠闪光。他在等待司徒。内心里另有种更大的莫名期待。空气有点郁闷。
突然,从街东边传来一阵响亮、整齐、充满愤怒和杀气的口号声:“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