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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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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人群一时噤住。龚所长露出讥讽微笑;纪霁虹对立言投以埋怨眼神。
立言冷笑一声:“好大的话!我是分会常务理事,三支会主任,这里是四联管办公室,你坐的正是我的办公桌。你占了我办公地方,反倒轰我走,真不知有‘羞耻’二字!你跟我滚!”
人们又“轰”地笑了。看得出,大伙正担心立言面对王麻子祭起的法宝无言以对,下不了台。立言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反击,使他们释然开怀。
立言索性加一句:“如果你再敢大放厥词,我必将你麻子抠平,让你横着出汉正街!”
纪霁虹再不能不表态了,一拍桌子斥责道:“刘立言,你也太狂了!”
王麻子舌战不过,气得拎起公文包一拍,出门而去:“好,走着瞧。看你能嚣张几天!”
舌战王麻子的故事,在汉正街不胫而走;各支会也纷纷挫败纪局长的工作组。
这当口,汉正街一天一个消息,一天一个变化,一天一个形势。彼此消长,人心浮动。
据说,中央来了电传,省市领导在过问;据说,国家工商总局来了位副局长在调查;据说,市工商局、市税务局也指责纪局长;据说,纪局长收建楼投标红包达几十万……
一天,市信访处处长陪同北京来的三位干部找到大兴隆巷刘家,同立言、雍清涛、赵井亮、袁和平、彭爱洲,还有二十多个业户谈了话,最后明确表态:你们的意见大部分是对的。我们向工商打招呼,应按中央文件办事……
这次谈话的第三天,工商局宣布修改第一号“公告”,颁发第二号“公告”:原定三万元抵三年摊租改为抵作五年租金;不再提“清场”。不交钱集资者,可在汉正街继续经营,直至大楼开业之日。有困难的业户可分四期付款……
这样,立言一伙为汉正街业户赢得虽说是部分合法权益,亦有三千万之巨。同时,为无钱集资业户争取了两年经营时间,缓解诸多社会矛盾。
而纪局长,没等大楼开工,黯然离休。很明显,梁区长一伙把这位始作俑者当做一号“公告”的殉葬品拋出来了!
反摊派无疑取得巨大胜利。
这天,雍清涛同各支会正副主任坐在立言客厅里,单等赵井亮来商量下一步行动。
大伙正谈笑风生,纪霁虹出现在门口,看神情很焦急。她扶着门框瞅着满屋里人好半天没吭声。雍清涛问:“纪段长,有什么事吗?”霁虹没回答他,瞅立言从里间探头张望,她一只脚尖在地上蹭着,说:“立言,能不能出来一会,我有话同你谈!”
这时,恰逢赵井亮上楼来,冷冷地:“纪段长,我刚得到消息,听说你调走了,恐怕再不能命令刘主任了吧?”霁虹脸红了,眼里闪现一丝凄凉,扫过所有人。眼光最后落在立言身上,咬着嘴唇,泪花直转。
“是的,我调走了。赵主任的意思,现在我连同立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有呀。说吧,我们也听听。好话不避人,避人无好话!你一口一个‘立言’喊得这亲热,内容必定动人。当着大伙讲讲吧,我们也分享分享。”
“井亮,你说话怎么这样冲?霁虹,我们正商量一点事,等下再来行吗?”
“不!刘立言,我这会就要问你!既然赵主任让我当着他们讲,我就讲!我爸被你闹垮台,我也调离了。你答应过我,说不再干个体了,也不再闹了。这话到底作不作数?!”
纪霁虹这番话,除赵井亮似乎早有猜测,听了直是冷笑。其余二十多人目瞪口呆。这回轮到立言咬起嘴唇不吭声了。雍清涛瞧立言同纪霁虹言来语去,方始醒悟他俩关系非同一般。心里不免着急:“立言,反摊派是你发起的,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是呀,你要不说举旗帜,谁出这个头?我们参加集资,肯定是好摊位!”
“你真抽跳,让大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不但对不起我们,也对不起汉正街跟随你的近千家业户啊!”
“一街人都要骂你!”
立言瞅瞅大伙,又瞅瞅纪霁虹,苦笑一下:“等会再说,行吧?”
“我没时间再等了!”显然,纪霁虹眼见已调离,无所顾忌了。噘起嘴,气嘟嘟。
“对,立言,你这会就表个态,是继续带领大伙闹,用你的话说,一反到底。还是听我们纪段长的。听她的,我们马上散伙,这时交钱还能弄个摊子混混!”赵井亮逼问着。
刘立言叹口气,再次把眼光投向心上人儿。纪霁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水汪汪,满含希望地看着他;瞟眼间,他又发现大伙在热切地注视自已,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闹!肯定同大家一反到底,不过……”
“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纪霁虹伤心欲绝地斥责一句,返身下楼而去。
立言想撵下楼,却被赵井亮拉住了:“早听小韩说过,她在使美人计……”
“韩德贤那黑婆娘懂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忖!”
这天的会议立言自然没什么兴致。纪霁虹的误会教他深感不安。他决定找她解释:中央来人调查时,所有人并没说纪局长坏话,只是客观反映汉正街实际情况。自已对她所作承诺也当兑现。只是,不好有拂大伙信任,暂时还得领着业户反摊派……
第二天,立言托邱友忠向新段长打听纪霁虹调哪里去了?岂料,邱友忠带给的消息如雷轰顶:纪霁虹由她哥哥介绍,去深圳一家公司应聘了……邱友忠告辞,他都没听见,痴呆呆站在街头,望着纪霁虹办公有年的工作间愣怔好久,才摇摇晃晃回到家里。
靠在沙发上,他如同虚脱般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片茫茫,头脑空荡荡。了无生趣。忽地,韩德贤悄无声息踅进房,挨他坐下,笑逐颜开地凑近身说:“纪霁虹调走了,晓不晓得?”立言厌恶地朝旁边一让,抢白道:“她走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惑于这个瓜子脸、丹凤眼、吊眉毛女人的狐媚妖娆。差点同她谈婚论嫁。后来,腊狗认出伊曾与同厂的锁匠处过好长时间,说:那家伙连铁锁都捅得开,还能放过她?立言回忆同韩德贤的交往,虽然她自称姑娘,初次入港便呼爷喊娘地*。屁股如搅拌桶的底盘,一会顺时针,一会反时针不停地崴动。方始省悟遇上*。但是,他欣赏她床上功夫,恋恋不舍。自第一次见到纪霁虹,他开始有意与韩德贤保持距离。甚至连与她说话都怕霁虹看见。立言自已都不明白出于何种心态,韩德贤却看透了。因此,她十分忌恨纪霁虹。韩德贤瞧立言趔到沙发扶手边,再无可让,将胸脯贴上他胳膊,浅笑着,脸挨脸问他:“你不喜欢我?”要在平常,他哪经得女人这样*,早上火了。即使此刻心烦意乱,也可能就势将伊按在沙发上借机发泄一通!他没有这样做。他的心沉浸于对霁虹的深切思念之中。思念恁地纯洁真诚,不容任何女人搅动扰乱而亵渎。他霍地站起,指着门正色地说:“你跟我滚,赶快滚!”韩德贤见他发脾气,怏怏起身,解嘲道:“同你开玩笑,还当真了?人家将你甩了,何必拿我出气呢!”说着,下楼而去。
一整天,他感觉悔之无及。一会怪自已没品出霁虹话中有话,要是当时同她出去谈谈,她哪会远赴深圳;一会怪赵井亮说话粗野,又不该拦着自已追赶霁虹。要不是他拦阻,事情也不会糟糕到如此地步!一会又怪韩德贤挑是拨非,以致赵井亮出言不逊,引发一系列后果。刚才真该掴那婆娘两耳光的!他感觉自已真是命苦,每每遇到意中人,却是有情而难成眷属!这是为什么啊?他甚至后悔不该反摊派。不过,这念头只是一瞬。当他悟出自已行动代表一个新兴阶层的觉醒,是新兴阶层维权的一声响亮呐喊,是对*现象的坚决斗争,他到底有了些许欣慰。但是,心情依然沉重。思藜、思严放学回向他问好。他突然抱着他们流下眼泪。两个孩子从没见他如此悲伤,吓得哭叫起来……
晚饭时,立言借口在外面吃过,没下楼去。就那么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月亮斜照进客厅,像一阵薄雾,像一笼轻纱,像一地水银。他想起初次见到纪霁虹,她穿件白底蓝花连衣裙,矜持而高傲,可是,当瞧见墙壁上汤文选的卧虎图、古色古香的虎啸剑,还有满架的书籍,眼睛一亮,笑了;后来,为工作上分歧,她同他争执起来,竟然质问道,作为工商干部我还听你这个体户指使?立言气得当即声明辞职。他伏在桌前正写辞职报告,霁虹悄然而至,猛地抽过他手中笔,藏在背后,红起脸笑着: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话说急了。我一直把你当老师,未必一个老师同学生见识?他为她的淘气神态逗笑,撕掉辞职报告。和好如初。还有次,她看完屠格涅夫的《罗亭》,归还小说时笑道:其实,我看你就是罗亭!说毕,吐吐舌头笑了,像顽皮的小女孩一样,大眼睛亮晶晶,顾盼生辉。后来他俩交往超过上下级关系,超过工作关系,超过朋友关系,每当沉浸于爱河之中,她仿佛自责却又分明带着幸福口气说,我怎么像昏了头似地,任你摆布啊!唉,每次决心不再来了,总怕来了吃亏。心里这样想,脚又不由自主往你家走!……未曾想,这个冰雪聪明,天生骄傲的公主也这般稚气、天真、温柔,清纯如水!立言悔恨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细细思来,自家这半生固然有过许多浪漫情事,只有同继瑛、司徒、若男和霁虹感情算得纯真的。那个军医……保管员……唉,好多名字都记不起了,也就是林元珍之类,完全是*的满足,逢场作戏罢了!白天对韩德贤诱惑的坚拒,让他大感欣慰,如同一个小偷偶然做桩见义勇为的好事,心里不免沾沾自喜,自已感动自已。并因为这份感动升起一种崇高精神,更坚定继续做好事的决心!
月色更浓了,有些发蓝,如烟似梦。冬夜的深巷格外静谧。对面徐玉芳在断断续续朗诵《圣经?启示录》:“……我要责备你,就是你把起初的爱心离弃了。所以应当回想你是从哪里坠落的,并要悔改,行起初所行的事……”声音空濛、飘渺,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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