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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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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明到处刷标语反对复旧。生产队长不懂:“小左啷格叫复旧?”左得明说:“你以前当队长,现在又当队长,就是复旧!”农民一直认为知识青年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抱以宽容态度。队长受到抢白,不生气,笑笑。志鹏呶呶嘴,示意长江扶持左得明回知青点,向队长解释:“他患过精神病,不要见怪!”
一日,公社开会传达毛主席最新指示。左得明恰巧收到一封信,得知女朋友被大队书记诱奸,肚子鼓起来,羞愤交加,跳进塘里自杀了……左得明顿觉天昏地暗,脑袋嗡嗡作响,双手抱头蹲了半晌,突然一跃起身,扬着信哈哈大笑,不住地叫道:“是他!是他!”声音越喊越大,几乎狂叫着冲上主席台。左得明指着悬挂的毛主席像乱嚷:“是他将我们强行分开!是他逼得你含冤自尽!”开会的人惊呆了,有一瞬,会场一片死寂,随即,大伙清醒过来,愤怒地斥责:“左得明,你放什么狗屁!”不防,左得明跳起来要撕毛主席肖像。人们更加怒不可遏:“住手!”纷纷扑上前扭左得明胳膊。岂料,这小子平时干活不行,此刻力气非凡,四五个人好长时间才将左得明揪住头发、掰住胳膊按倒。面对满场人怒吼,他毫无畏惧,眼神吓人,蹦着双脚高叫:“一旦让我开始,我就不会停止!”志鹏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他记起左得明写过偈语般标语:“从河对岸游过来的人,必将游回对岸去!”未必又隐含象征义意?他瞟禇长江,胖子瞠目结舌;看司徒、立孝,两人呆若木鸡。梅汉华嘴角挂着阴险微笑。直到日后远渡重洋,去美国留学,志鹏才发觉,十八年前左得明高喊的话语竟是滚石乐队两句歌词。每想到左得明多次古怪言行,志鹏对精神病患者的先验性,始终怀着挥之不去神秘感……
司徒眼见人们拳脚交加,把左得明打得气息奄奄,很着急。再不住手,肯定会打死。急中生智,对公社书记说:“这么严重现行反革命罪行要赶紧报告县军管小组逮捕啊!”公社书记觉得言之有理,吩咐所有在场人写证明材料。左得明方始未有当场毕命。
左得明被五花大绑甩上拖拉机押走。志鹏说:“我怀疑他神经病又发作了。”司徒当即向公社书记汇报左得明病史。书记回答:“他有神经病怎么不骂自已,不撕自已衣服?你认为真发神经,自已去县军管小组反映!”司徒要立孝做伴。立孝连退几步,摇着手:“我怕,我怕!”司徒要梅汉花陪同一道去。梅汉花嘴一噘:“让他尝尝揪斗滋味也好!”显然还记着揪斗奶奶的仇恨,司徒烦了:“好呀,都怕沾火星,我一个人去!”说毕,气冲冲地跑了。
刚上公路,志鹏撵上来:“司徒,我陪你去县城吧!”司徒兀自愤愤地:“真不晓得会遭什么连累?梅汉花甚至显得很高兴!”志鹏叹口气:“你真像我嫂子,菩萨心肠。”“一个地方下来的知青能够不管吗?至少弄清情况,好向他家里人交待呀!”“肯定是神经病又发了。左家是不肯让他下来。居委会的胡传枝成天上门啰嗦逼迫,还要老左‘不在城里吃闲饭’,同儿子一道下农村。左家只好让他同我们下来了。”司徒忽然叹口气:“还是你对我好。担心我独个上县城不方便。”志鹏又欣慰又怅惘:“立孝哥哥来信没有?”司徒答:“来呀,一星期一封。刚下乡那阵,他说运动忙,发信又不方便,所以,有段时间没寄信……”志鹏猜测:“是不是当时关进五不准哟!”司徒笑着点头:“我也这么猜。他在信上没明说。不过,怎么现在又能通信了呢?”两人边走边聊,十几里路很快走到了。
在公安局,一个四十多岁黑胖军官接待他们。听说问左得明,军官很威严地将两人审视半晌才开腔:“你们跟这反革命分子是什么关系?”司徒回答:“一个区下来的知青。”军官眼珠滴溜溜转:“问题很严重啊!”说时,目不转睛盯着司徒,等待姑娘求情。志鹏看不惯军官色迷迷样子,插话:“他得过神经病……”军官黑起脸质问:“你怎么晓得他有神经病?你是什么出身?”司徒介绍,志鹏同左得明同住一条里巷,父亲是高干,哥哥是栗阳县革委会副主任,军官态度方始缓和:“是不是神经病得医生检查了才算数。你们先回去吧。姑娘,下星期你单独来,我会将结果告诉你的。”说时,右手食指勾勾,笑容淫猥。
回转路上,志鹏说:“我看这家伙不怀好意。再来还是我陪你。”司徒倒吸口气,显出惧怕样儿,摇头:“瞧他眼睛放绿光,像锥子剌人,好让人害怕呀,幸亏有你陪。我才不来了!写封信左家,让他家来人看看。”
不久,公社里得到通知,医生用超声波检查出左得明为间歇性精神病突发。但是,谁也不敢放他出狱。通知左家领人。鱼贩子听说犯了严重现反罪,担心受追究,没来监利探视。左得明在牢里天天被犯人折腾殴打取乐,不到半年便死在牢里了。
左得明出事,很令知青败兴,好长时间没聚会;尤其梅汉花,因为当时表现幸灾乐祸,自已都感觉过份,不好意思。与大家生分了。
这天,禇长江决意恢复聚餐活动,又是拎鱼,又是提野鸭,要好好打顿牙祭。司徒叫立孝去喊梅汉花。立孝嘟起嘴,不屑地:“阴不阴,阳不阳,懒同她说话!”司徒差使志鹏跑腿。不一会,志鹏转来神情怏怏地:“她不肯来。说自已同队长儿子结婚了,不再是知青……”
这意外消息败坏大伙兴致。晚餐虽然丰盛,谁也没有胃口。从此,聚餐很少举行。
七月中旬,司徒接到立言来信,说,月底学校放假就来朱河看看。司徒又惊又喜又犹豫不决。司徒很愿意立言来瞧瞧。她曾写信告诉他,朱河镇有所中学。立言回信,准备要求调来监利,这样,两人可朝夕相处。他来看看,两人商量下步怎么办,自然好。倘若真来了,该如何向人介绍?虽然立孝早四处宣传她俩是姑嫂关系,仍旧是件令人发窘事儿。尤其房东嫂子,口无遮拦,不知开什么玩笑呢!想到这里,脸儿发烧了,赶紧回信,让他在武汉等着,插罢二季稻就请假回去。信发出,司徒扳着指头数日子,估计七天有回音。
这天下午,司徒、立孝同社员在车干了水的塘里捉鱼。水不深,齐脚脖,看得见鱼儿脊背和尾巴扑楞楞游动。司徒高挽裤脚,同大伙撵着、喊着、扑着,兴高采烈。志鹏这时来到塘边叫道:“司徒德芬,有人找你!”司徒兴致正浓,头也不抬:“谁呀,让他来这里!”志鹏说:“人家不熟悉这儿,你快回屋里嘛!”司徒眼见追赶的鱼儿被立孝抓住,甩甩手,手背叉着腰,边往岸上走边问:“谁呀?”问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瞅水塘。志鹏瞧她慢吞吞,催促道:“快点嘛,回去就晓得是谁了,别让人家等急了啊!”司徒见他又想卖关子又按捺不住的样子,笑笑,跨步上岸。志鹏凑拢身,悄声告诉:“立孝哥哥来了,恰好碰上我,我把他引到你们住处等着……”司徒一听,趿上凉鞋,脚也不涮,小跑着往回赶。
按说,国家拨有专款为知青建住房。这笔钱大约挪用了,司徒和立孝住处,由民兵连长家的瓦屋分隔出一间,借给她俩暂时栖身。另在山墙边搭了半披厦算套间也作灶屋。
老远,司徒瞅见立言在灶屋里踱来踱去,不由加快脚步,门也没掩,张开双臂燕子般轻捷地扑进他怀里,内心涌动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辛酸,身子微微地颤栗,口里喃喃地:“到底相见了,到底相见了!”立言也很激动,轻轻拍她脊梁:“是的,任千山万水也阻隔不住!”尔后,捧起她下巴颏端详着:“再该不怀疑我有什么变化吧?”司徒难为情地含泪一笑,头朝他怀里拱,立言趁机凑上嘴一阵狂吻。司徒由他吻个够,似要补偿分别以来的欢乐。不防,立言拽着她要进里间。司徒支岔双脚蹭地,手扒灶台,不肯走;撒娇地歪起头,一会瞟他,一会瞟门外。立言搂起她准备往屋里抱。这时,司徒忽然打起招呼:“立孝,怎么只捉两条鱼啊!”慌得立言赶紧松了手;瞧瞧门外,并无一人,笑道:“你吓唬我呀!”说着,要去拴门。司徒抢上前抓住门栓,低声恳求:“真的,他们马上收工回,换个地方我随你怎样都可以……”立言笑了:“这可是你答应的。明天就回武汉!”司徒笑着点头:“可以,明天就回!这会我去园里摘几把菜做晚饭。”立言要一道去菜地,她搡他一把:“你是客,怎好劳动你?再说,队里人看见怪不好意思……”司徒刚说到这里,外面有监利口音姑娘笑道:“芬伢子,任你关上门我也看见啦,稀客呀,刘老师!”司徒埋怨地嗔立言一眼,待拉开门瞧见是立孝一手拎鱼,一手搂菜站在门口,笑骂道:“真是条跟跟虫,像特务盯梢,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立孝也不否认:“哥,你到底来了!妈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啊,人交把你了,看你给我多少酬劳?”立言拍拍桌上提包:“啧,随县蜜枣、云梦鱼面、青山麻烘糕,好几包呢!”立孝喜得叫起来,丢下手里东西要拆包解馋。司徒拦阻道:“别动。这些东西分送给房东和队长。别人老照顾我们,正好还个人情呀!”
立孝伸出的手只好怏怏放下,转身蹲在灶边摘菜。司徒将立言带来点心分成两份,说:“蛮好,多包麻糖留给立孝,免得她空喜一场!”说着,提了一包出门:“先送队长。顺便向队长请假。”立言见司徒出去了,也蹲下帮忙摘菜,问:“你们还好吧?”立孝回答,队里人对她俩很关照,又埋怨哥哥不该在信里写什么“房东的儿子回来防着点”:“人家是大队民兵连长、党员,人挺老实的。乡下人又不懂宪法。你那封信妇女队长拆开看了……”立言尴尬地一笑,问起志鹏情况。立孝说:“我这才晓得志鹏蛮喜欢司徒。要不是我跟随,只怕司徒早跑了!”正说着,司徒转来了,笑着问:“兄妹俩又说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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