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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颁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到贺若弼的那张红脸,却只能生生咽回,拱手应了声是,悻悻退下。
出了帐后,两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地,王世充对着王颁问道:“景彦,十天内一定要过江吗,你可有把握?”
王颁的目光炯炯,长叹一声:“军中无戏言,今天贺若将军在军帐中这样说,那就是军令,就是他本人也不能收回的,说不得,十天内一定要过江了。”
王世充是北方人,对长江之上的气候并不清楚,继续问道:“十天内要是不起雾怎么办?”
王颁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只好夜里偷渡了,实在不行只好少带些人先过去,你们的水性还不行,黑夜里游长江,又是冬天,会有危险,就算了吧,留在这里跟着大军来接应我就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行,哪怕你别人都不带,也要带我们过去,我们兄弟这回从军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如果没这个先期渡江的功劳,以后跟着大军一起过江,只怕是捞不到能封官赏爵的战功了。”
王颁微微一笑:“命总比战功重要吧。人要是没了命,那什么战功也没了。就象今天贺若弼提到的杨素杨将军,他的父亲杨敷是北周的汾州刺史,在和北齐的战争中困守孤城,援兵畏敌不至,最后他只能城陷被俘。
北齐皇帝看他守城英勇,想要招他为已用,结果杨敷宁死不屈,最后在齐都邺城,也就是今天的相州忧郁而死。
杨敷死后,当时的北周朝廷一直没给他封赏,杨素几次上书阿大请功,都如泥牛入海,最后杨素冒死直谏,气得当时的周武帝下令把他推出去斩首。
杨素这时候说了句我侍奉无道昏君,死也活该,这句话拿住了周武帝,不仅保了自己的命,还让周武帝下诏追封了父亲的爵位和官职。
世充,所以说沙场无情,赏官封候的名额就是那么几个,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会为这个抢破了头,为什么地位尊贵如贺若弼,也要跟千里之外的杨素争功?但如果你的命没了,你有象杨素这样的儿子为你争功请爵吗?
世充,令尊的想法我也知道,他让你们来这建功,但不是要你们来送命的。”
王世充低下了头,王颁说的这些入情入理,对军功的渴望还是被理智压了下来,而临行前父亲王何也是同样的意思,他抬起头,正色道:“好吧,我答应你,如果不起雾,只能游过长江的话,我们就不去拖你后腿了,到时候你准备带多少人?”
王颁想了想,说道:“我的部曲里,也多数是关中人,水性比不上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水性能好到随我横游长江的,也不过二三十人,靠着这些人是无法接应大军过江的。
所以我得先和昨天江南来的使者麦铁杖说一下,让他今天晚上就动身回去,先找我王家的旧部来接应。”
王世充一下子明白了王颁的想法,如果带去过江的人太少,没准羊翔和裴蕴就会打退堂鼓,毕竟他们也并不知道北方的真实情况,万一这次只是贺若弼这几年一直在搞的疑兵之计,那自己全族的性命都可能不保,他们甚至有可能在重压之下临阵变卦,抓了王颁去报功。
所以王颁只有在身后站了几百个人的时候,才可能让他们安心,既然从江北带不过去这么多人,就只能靠着江南的旧部们给自己撑场面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问道:“景彦,你家在江南的旧部可靠吗?毕竟也过了这么多年,当年跟着你父亲的那些人至少也有五六十了,靠这些人能打仗?”
王颁微微一笑:“世充啊,要打仗当然不能靠这些爷爷辈的,但是他们有子侄啊,当年先考对部下将士甚厚,所以老贼陈霸先在向他下毒手的时候,根本不敢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交锋,而是假传圣旨让他离开部队进城,然后才暗杀。
按理说,其实老贼打仗也算一把好手,南陈的半壁江山几乎他也是打了个遍,还击溃了北齐的十几万大军,但即使是老贼,也不敢和先考正面交战,就是因为先考厚待士卒,故而人人愿意为他效死。
所以当年先考冤死后,不少旧部虽然没了领头人,无法反抗老贼,但也不愿为他效命,而是选择了解甲归田。
这些年有些老弟兄听说我们兄弟二人逃得大难,在大隋为官,主动地派子侄过来与我接头,说是只要我踏上江南大地,就一定会带着全族来迎,这次来我们这里接头的那位麦铁杖麦壮士,就是其中之一。”
王世充想到了这几个月一起跑来接头的那个麦铁杖,略一皱眉:“看此人的年纪只有三十不到,他真的对令尊有这么忠心吗?”
王颁哈哈一笑,拍了拍王世充的肩膀:“你可别小看这麦铁杖,他不仅水性极佳,可以游过大江,更有一双飞毛腿的绝技,可以日行五百里呢。”
王世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行五百里?那还是人吗?就是通过快马传递的军报,也不过是六百里加急,他还能比马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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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擒虎猛将
王颁摇了摇头,跟王世充说起这麦铁杖的来历:
麦铁杖父亲早死,从小逢异人指导,习得一身武艺,更难得的是其身轻体健,有神行之术,他少年时曾啸聚山林,带了一伙乡党为盗,被官府擒获,罚为官府奴隶,一两年后,被带入建康城,为皇帝撑御伞。
而麦铁杖即使到了建康,还是贼性不改,每天晚上皇帝散朝后,他便趁着夜色徒步跑到几百里外的南徐州,明火执仗地入室抢劫,然后又连夜奔回建康,第二天一早继续为皇帝打伞。
麦铁杖这样当了几回夜行大盗后,在一次盗窃时露了相,由于他长得比较特别,当时南徐州的捕快里也有曾经在京城当过差的,认识麦铁杖,于是报到京城,说皇帝的打伞侍卫是个江洋大盗。
当时的尚书蔡征就想了个办法,在散朝时当众宣布,以重金为酬,征寻一个人持一份公文去南徐州刺史府,并必须要在第二天早晨持回函回此报道。
麦铁杖一见有钱赚,欣然接了这个任务,果然在第二天一早就把回函带到,这才让陈宣帝和众臣见识到了他的飞毛腿功夫,也相信了那些案子是他做的。
出于爱才之心,陈宣帝没有杀他,但仍然将其重重责罚一罚后,让他回归故里,重新当了百姓,一次机缘巧合,碰到了王颁的江南故人,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信使。
这一两年来,麦铁杖几次偷渡隋境,往来于王颁家与江南,王颁也几次解囊相助,给他不少钱去接济这些江南故人。
在裴蕴和羊翔主动向隋朝上书,约为内应后,麦铁杖还成为他们两人和王颁之间传递消息的信使,光是这个月,王世充就看到他三次来往于大江两岸,从未出过纰漏。
王世充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麦铁杖的那对不成比例的大长腿,还有那张须如乱草的大黑脸,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人有些不靠谱,但这话他从没有和王颁提过,听到王颁说起麦铁杖的光辉往事,他收住了嘴,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
王颁看了一眼王世充,低声道:“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分头行事,我先去找麦铁杖,让他联系我们王家旧部,你去管理一下后勤,两手准备。要是起雾的话我们就全部过去,要是不起雾,我就带先头的人夜渡长江,和我们的人接上头,再去联络羊翔和裴蕴。”
王世充点了点头:“景彦兄珍重,一定要记得多留个心眼。”
王颁笑道:“这个自然,没了命还怎么给先考报仇呢。对了,帮我们多准备些烈酒和小块砒霜,快要腊月了,夜里游这长江会给冻死,不靠这东西暖身根本过不去。”
“砒霜?”王世充一脸的茫然。
“对,小块砒霜含在嘴里可以驱寒,但数量一定要严格控制,这个到时候我来操作,你备好一斤左右的就可以,再弄些动物油脂,到时候要抹在身上御寒,要不然在冬天的江水里会给冻死。”
王世充点了点头:“一定听景彦兄安排。”
与王颁分手后,王世充回到了营地,一看到他,王世师和王世伟就迎了上来:“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世充看了一眼营地,大家都在忙着做出征的准备,磨刀的磨刀,整备的整备,一个个都低头做事,还有些人光着膀子,往身上涂着油脂,锻炼自己耐寒的能力,这些天天气寒冷,想要练游泳的人不涂了厚厚的油脂根本无法下水。
王世充看了两个兄弟一眼,使个眼色,向着自己的营帐内走去,两人心领神会,也跟着进帐,走在最后的王世伟进帐后顺手放下了幕幔。
王世充盘膝而坐,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地上只铺着一层毛毯,因为自己家有钱,还铺得起毛毯,其他一些营帐里的穷哈哈们只能盖着层粗布,甚至连布都没有,直接睡在冻土地上。
天寒地冻,帐内又严禁生火,这几天夜里常有给冻醒的士卒们跑出来在外面烤火取暖。
还是王世师看了于心不忍,出钱给每个没钱买粗布的帐都配了两层粗布,这样才让夜里没人再跑出来烤火了。
王世师也跟着王世充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怎么样,江防有漏洞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不行,现在江上没雾,江面上一直有金翅战舰在巡防,根本不可能偷渡。”
王世伟还是不死心:“那晚上呢?晚上我们总有机会吧。”
王世充还是摇着脑袋:“敌舰晚上都打火把,而且他们最近这段时间晚上也增派小船巡逻,我们的人太多,几十条船想过去,肯定没机会。”
王世师恨恨地一拳击到地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