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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午后,乃东市开市之际,一名头戴幞头身着绿袍的官吏负手站在坊墙之上,待到时辰差不多了,对着身旁的吏员轻轻点头为之示意。
吏员闻声而动,吩咐鼓楼中的鼓手抡起手中鼓槌,沉重的开市鼓声轰然鸣响,声声震撼天地。
待到击鼓三百下之后,六名壮实的坊丁合力推开那扇厚实木门,在市外早就等得急不可耐的人们犹如被捣了巢穴的马蜂,一窝蜂地汹涌而入,片刻之后,市内便人声鼎沸了。
长街之上,店铺商社鳞次栉比,酒肆客栈遍地林立,车马穿梭行人如织。
郎君们折扇轻摇悠哉悠哉地走向书坊、酒肆、赌坊等地,娘子们则莲步婀娜地前往胭脂铺、绸缎庄、珠宝行,因人而异各取所需,更有不少农夫挑着果蔬米麦走入市内当街叫卖,沿街一片热闹。
除了大唐子民,市内还有不少异国人士,沿街看去,金发碧眼的拂菻人穿着宽松的衣饰大行其道,不时还驻足店铺前操持着憋足的汉语与商贩讨价还价;头戴圆形无檐皮帽的波斯人胡须弯曲,喋喋不休地向着路人兜售着各种波斯香料;而那些来自北方草原的胡人须发戟张,售卖骏马名辔以及镶满宝石的胡刀,更不要提还有那南洋昆仑奴,新罗女婢,矮小的倭人,以及美丽动人的西域胡姬……
这便是大唐,磅礴大气包容一切,长安城更为当时世界的中心,说是万国来朝也不为其过。
人群中,一位头戴帷帽的男子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缓步而行。
帷帽为青竹条编制而成,四面垂下黑纱堪堪遮掩住了男子的相貌,一领洁白如玉的圆领袍服纤尘不染,穿在身上配合着他那从容的步态,倍显挺拔之姿。
不知走了多久,长街渐渐到了尽头,帷帽男子抬目望去,一片烟波浩淼的池水出现在了眼前,池畔杨柳依依如画,草木泛出点点绿色,在喧嚣的闹市中竟是说不出的安静雅致。
“是了是了,东市放生池,一定没错。”帷帽男子低声自言自语,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朝着池畔走了过去。
池畔杨柳树下,一个马脸大汉正依着树干而坐,微微阖起的双目似睡非睡,直到帷帽男子走到眼前,他也依旧浑然未觉。
帷帽男子看了马脸大汉半响,突然轻声言道:“二月初二东市放生池垂柳之下相见,阁下莫非就是包打听?”
马脸大汉双目陡然睁开,望着不辨容貌的帷帽男子半响,淡淡道:“你口中的包打听是我阿爷,不过他现在年老体衰,已经不干这一行了,在下名为包克明,诨号也为包打听,尊下莫非便是陆氏郎君?”
帷帽男子轻轻颔首,犹豫半响,摘下了戴着的帷帽,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孔,言道:“在下陆瑾,是裴道子让我来的。”
马脸大汉瞳孔微微一缩,似乎有些惊讶帷帽男子的年轻,半响才轻声道:“雇主所托之事,我已经调查明白,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郎君请随我来。”
帷帽男子默默颔首,跟随这名为包克明的马脸大汉绕池而行,走得半响一片松林出现在视线中。
包克明轻轻挥手,示意帷帽男子跟紧,两人又步上一条碎石小径进入松林中。
这片松林占地宽阔,啾啾鸟鸣松叶飘飘,林中别出心裁地布置有石案石墩专供游人休憩,包克明左右一番打量,寻得一处僻静的石案,对着帷帽男子伸手作请后,当先落座。
帷帽男子将手中帷帽放在石案上,撩开衣袍坐入石墩,朗星般的双目紧紧盯着包克明,眉宇微显焦急之色。
包克明淡淡颔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恍然问道:“瞧我这破记性,郎君刚才说自己叫什么?”
帷帽男子丝毫未觉奇怪,一字一顿地说道:“陆瑾,陆逊之陆,周公瑾之瑾。”
包克明一笑,言道:“陆郎之名包含三国东吴两大都督名讳表字,当真好记,哈哈哈哈。”
陆瑾笑微微地言道:“名讳不过就一称呼,好记自当为第一,否者别人见过几次还记不得姓名,岂不大大的失败?”
闻言,包克明又是忍不住一阵大笑,突然觉得这不过十六七岁的青年说话非常有意思,且言简意赅。
春风轻轻拂过,沙沙之声倍显悦耳动听,包克明轻叹一声道:“裴道子乃我父多年好友,他所交代的事情阿爷自然放在了心上,动用一切关系打听消息,目前终于查出了一些眉目。”
话音落点,陆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之色,然而又很快消失不见,他手指关节很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案案面,淡淡道:“此人乃是我父好友,龙朔三年进京赴考便了无音讯,离家之前父亲再三叮嘱,一定要查明好友下落,不知包兄查明白了什么?
一句“包兄”尊称,自然拉近了彼此关系,包克明轻叹摇头道:“只是有些许眉目而已,郎君所要寻找之人,只怕不简单啊。”
陆瑾疑惑不解地问道:“区区落榜书生,有何不简单之处?还望包兄实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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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长安春色(下)
包克明捋须点头,一张马脸神色说不出的凝重:“陆郎想要寻找的谢怀玉,进京赴考时住在永宁坊第三曲二里(曲和里为唐时街道门牌),不久前,在下亲自前去谢怀玉所住之地拜访,幸好那户人家尚在,也清楚记得谢怀玉其人,那户主言及谢怀玉本为进京赴考的江宁士子,落榜后备受打击一直躲在房中借酒消愁,穷困潦倒得三餐不继,连房租钱都缴纳不上,可是后来有一天却突然发了横财般一举结清了房租,还给了户主不菲的打赏,因此那户主记忆十分的深刻……”
陆瑾眉头一轩,言道:“我只关心谢怀玉后来去哪里了?户主可否知晓?”
“这一点户主不得而知,而且此乃谢怀玉私事,岂敢多嘴询问?”包克明喟叹一句,看到对坐的陆瑾似乎很是失望,急忙又补充道,“不过户主还记得谢怀玉当时乃是乘坐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回来,凭借户主所提供的马车形制图案,在下又以马车为线索,按图索骥询问长安城一应制车名匠,最后知晓此车乃韩国夫人所有。”
“什么?韩国夫人?”
“对,正是当今天后的亲姐姐,已故的韩国夫人武顺。”
话音落点,陆瑾脸上神色轻轻变幻,穷困潦倒的阿爷怎会与武顺这样的贵胄妇人拉扯上关系,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默然半响,陆瑾提出了一点疑惑:“包兄,光凭一辆马车便认定为韩国夫人之车,是否有些太过轻率了?”
“陆郎放心,绝对不会错的。”包克明正容一句,言道,“此车乃是皇室作坊打造,当时共制造了三辆,桑木车身,铁皮车轮,车厢丈二见方、高三尺六寸,四周围有鲛绡细细织成的帏幔,并系有金铃玉片,按规制为驷马驾拉,因此民间百姓是不能拥有此车的,况且三辆车中只有赐给韩国夫人那辆马车车厢携刻着孔雀开屏图,与户主描述一般无二。”
陆瑾双目一闪,言道:“如此说来,谢怀玉失踪之事与韩国夫人有牵连?”
“大致无差!”包克明郑重点头,“可惜韩国夫人已于十四年前自缢而亡,其子贺兰敏之以及其女魏国夫人皆已生故,在下几多辗转找到韩国夫人府邸管事以及几名仆役,根据他们的记忆,似乎从未见过谢怀玉其人。”
陆瑾缓缓颔首,推测道:“既然肯定谢怀玉乘坐的为韩国夫人马车,然而他又从未去过韩国夫人府邸,那也可以证明他与韩国夫人关系并不亲密,不过谢怀玉突然身怀巨资,想必乃韩国夫人所赠,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应当是韩国夫人有什么事情让谢怀玉去办。”
“郎君心思当真剔透,所想竟与在下接下来的调查甚为吻合。”包克明赞叹了一句,“当时线索又是中断,在下正在无奈当儿,不料那老管事突然提及一件事情,龙朔三年韩国夫人曾奉天后之命在民间收罗才智超群之士,以充翰林院人才,以此推测,谢怀玉后来说不定进了翰林院。”
陆瑾身子轻轻一颤,立即生出了大为棘手的感觉。
翰林院为武德年间高祖所设,主要网罗才华出众的文学之士,除此之外,医卜、方伎、书画、围棋、甚至僧道等皆可入选,以待诏于院,史称“翰林初置,杂流并处”。
让陆瑾大觉麻烦的是,翰林院地处宫城之内,寻常百姓不得而入,前去调查一个已经失踪了十余年的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包克明长吁出声道:“宫城里面的事在下无能为力,加之翰林院从来都没有谢怀玉存在过的消息,因此线索为之中断,还请陆郎见谅。”
陆瑾勉力笑道:“阁下竭尽所能已经查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至少给我指明了一个大概方向。”
包克明苦笑道:“陆郎啊,翰林院地处宫城,你区区白丁何能入内?想要调查谈何容易啊!劝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陆瑾轻轻摇头,一脸坚定地开口道:“谢怀玉对我阿爷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调查得水落石出,至于翰林院,我会想办法进去的。”
包克明惊讶地望着他,似乎有些好笑这少年郎君的不知天高地厚,及至半响,他也没有劝说,点头笑道:“既然郎君执意如此,那在下也不勉强,倘若以后还需要调查什么消息,前来永乐坊七曲找我便是。”
陆瑾拱手致谢,待到包克明越走越远之后,这才发出了一声沉重喟叹。
漫步在松树林中,陆瑾思绪迭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弥漫在了心头。
四年,整整过去四年了,陆瑾生出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在四年前的江宁雨夜,他抱着阿娘的尸身是那么地痛苦而无助,二房之人咄咄相逼想要赶尽杀绝,若非裴道子及时出现,说不定当场他就要亡于乱棍之下。
将陆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