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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常洛的身后,群臣也鱼贯而入,叩拜道。
“臣等叩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万岁,娘娘千千岁!”
“平身!”
皇帝虚一抬手,冕旒下的面容闪过一丝笑容,道。
“谢陛下,谢娘娘!”
群臣起身。
陈矩上前一步喊道。
“皇帝制曰,册皇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授册宝!”
朱常洛依言下拜,御座之上,皇帝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来到朱常洛的面前,在他的身后,陈矩亲自手捧金册金印,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朱翊钧。
皇帝立于朱常洛的身前,似是愣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开口道。
“尔于深宫之内十余载,未曾出阁进学,是朕之私心也,然天不蒙弃,资质聪颖,储君之位交付于尔,朕当安心,望尔能勤学纳谏,戍守大明疆土,方可无愧于祖宗!”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
朱常洛心中微微有些疑惑,要知道,先前礼部送来的仪注当中,可没有这句话,不过他也知道,此刻不是疑惑的时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道。
“如此便好!”
朱翊钧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释然,朝着身后的陈矩点了点头。
陈矩便微微躬身,道。
“皇太子受册宝!”
朱常洛再拜,双手高高的伸起。
皇帝从陈矩的手中拿过金册金印,慎重的放在朱常洛的手中,转身回到了御座之上。
而朱常洛则是将金册金印交给早在一旁等候的内使,内使将其收好放在匣中,然后恭身站在朱常洛的身旁。
群臣伏地便拜道。
“恭贺太子殿下!”
陈矩在皇帝御座旁站定,再度开口道。
“皇后娘娘凤诏,册郭氏女为皇太子妃,授册宝!”
朱常洛身旁的少女便伏地而拜,仪态端庄,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只是朱常洛却分明看到,她细嫩的小手微微发颤。
而随着陈矩的声音落下,王皇后温和一笑,起身走下丹陛,身后亦有捧册宝的女官跟随。
“授尔册宝,望尔温良淑德,咸辅东宫,日后方能母仪天下!”
王皇后走到近前,声音温和。
“臣女……谨遵娘娘懿旨!”
尽管早已经演练过多次,但是真正到了此刻,少女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很。
王皇后也不在意,从身后女官的手中拿过册宝,方才女子手中,然后返回了御座。
“册皇太子,册皇太子妃,礼成!”
待得王皇后回到御座上,陈矩亦是松了口气,高声喊道。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娘娘!”
底下群臣高呼,而没人注意到的是,不知何时,朱常洛的大手,再度覆上了女子的小手,安慰的刮了刮后者的掌心,温暖而让人安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朝廷的诏命下来了,就连朱常洛也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
严格来说,册封大典是一整套流程,皇太子于文华殿受册宝只是这套流程当中最核心的一处,按照规矩,朱常洛接下来要带着太子妃入宫拜谢中宫与两宫皇太后,之后还要拜祭奉先殿,之后择日拜谒太庙,昭示天地祖宗。
这么一套流程忙下来,足足过去了半个多月。
朱常洛的住处也自然的从王府改到了慈庆宫,按照原本的计划,册封之礼结束之后,便应该是献俘仪式了。
纵然朱常洛心怀疑惑,但是这等浩大的场合,却无疑是昭示他太子身份的最佳之地。
只是他也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邢玠率大军回到京师,宫中便又传出了诏谕。
“……命皇太子代朕巡抚江浙,体察民情,遇事可相机决断,不必请示朕躬!”
来宣旨的是司礼监掌印陈矩,随同而来的还有内阁首辅王锡爵以及东厂提督梁永。
“儿臣接旨!”
朱常洛伸手接过玉轴旨意,心中却是叹了口气,看来江浙一带,的确出了大事啊!
“元辅,此番到底是为了何事?”
收去香案,诸人各自落座,朱常洛便开口问道。
很显然,王锡爵和陈矩此来,便是要向他通报情况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样的大事,竟然要让他这个刚刚入住东宫的太子殿下,亲自前去处置!
“殿下,情况很严重!”
刚一开口,王锡爵的脸色便是沉重之极。
口气中带着浓浓的忧虑,顿了顿,王锡爵深吸一口气道。
“这事情说起来,还要从那个郑青山说起,郑青山倒卖盐引,贩卖私盐,江浙盐业涉案官员众多,陛下震怒之下,遣浙江巡抚刘元霖大人奔赴永嘉,彻查此案,却不料深究之下,却查出了另一桩泼天大案……”
叹了口气,王锡爵从袖袍当中拿出一份奏疏,递到朱常洛的面前,道。
“这是刘大人的奏疏,殿下看看吧!”
朱常洛眉头紧皱,望着案上的奏疏,直觉告诉他,这说不定是个烫手山芋,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接了。
抬手拿起奏疏,却见上面有一层封漆,带着地方官独特的密押,很明显是一份密奏。
“臣浙江巡抚刘元霖敬奏陛下,臣受皇命,彻查郑青山一案,如今已有结果,涉案官员三品以下者,具已暂时罢免,押解回京,然臣追查此案之下,竟发现郑青山与杭州府,扬州府,苏州府等多地官员勾连内外,倒卖粮食,上下欺瞒,虚报黄册,据郑青山供认,江浙一带部分官员,将官盐定价虚高,以致私盐泛滥,更兼贪污军饷等种种问题,涉案者包括多地知府及勋戚大臣,臣不敢擅专,故冒死上禀,请陛下决断!”
朱常洛默默的将奏疏合起来,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冷光。
他早知道江浙一带糜烂不堪,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虚报黄册,倒卖仓粮,贪污军饷,哪一项拿出来,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帮人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眼瞧着朱常洛看完了奏疏,王锡爵犹豫了片刻,小心的开口说道。
“殿下,昨日内阁刚刚接到急报,浙江巡抚刘大人驻跸扬州府次日,于驿站遭贼人行刺,险些身死!”
“砰!”
黄花梨的桌案上一声巨响,案上的镇纸都跟着颤了一颤。
朱常洛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一个个字的说道。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刘元霖是谁?
堂堂的浙江巡抚,三品大员,更兼手持王命旗牌,奉皇命而来的钦差大臣!
结果刚到扬州府,第二天就遭到了刺杀,这种事情在大明朝的历史上,不说是绝后的,至少也是空前的。
奉皇命办案的钦差大臣,在扬州府的驿站之内,竟然能遭到刺杀!
对于朝廷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下息怒,扬州城的局势复杂,而且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刘大人手中似乎掌握了极为重要的证据,恐怕这也正是有些人敢铤而走险的原因所在!”
对于朱常洛的这种反应,王锡爵似是早有预料,待得朱常洛的情绪稍稍平和了几分,方才开口说道。
“局势复杂?元辅的意思是……”
朱常洛皱眉,却是有些不解。
一个区区的扬州城而已,知府也不过从三品而已,竟然能被堂堂内阁首辅用上局势复杂四个字,着实是有些出乎朱常洛的意料。
“殿下有所不知,扬州府内我朝商业重地,鱼龙混杂,富庶之辈甚多,而这些人的背后,又和朝堂之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我朝商税盐税亦有不少从扬州府出,故而其地各种关系复杂,断不亚于京师之地!更有甚者,有不少胆大妄为之辈,名为豢养私奴护院,实则成为了半私兵之辈,风气剽悍,恐怕此次刘巡抚遇刺,和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王锡爵说的隐晦,但是朱常洛却听得明白。
所谓局势复杂,实际上指的不是那帮土豪士绅,而是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和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句话就点出了根本。
这件事情的根本之处,还是在于朝堂之上。
否则单单凭那些士绅,如何敢有胆子行刺堂堂的钦差大臣!
“此事还有谁知道?”
略一沉吟,朱常洛开口问道。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应当是绝密,否则的话,此刻的朝堂之上,恐怕早已经炸开了锅。
“刘巡抚是直接向陛下上的密疏,这份奏疏除了老臣和陈公公之外,并无其他人看过!”
王锡爵的一句话,却是让朱常洛的心再沉一层。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陈矩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预闻机密无可厚非,王锡爵是内阁首辅,此事自当也该让他知道,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可就严重了。
难不成皇帝觉得,这满朝堂之上,包括内阁大臣在内,竟然都有可能和此案有牵连不成?
第五百一十七章:泰兴县
“自从隋炀帝修建大运河开始,扬州城便是整个国家的水路枢纽,粮草,盐铁,甚至是其他各种物资,凡需水运者,必经扬州,正因如此,无数的商贾便汇聚到了这扬州城中,宋人有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可见扬州之富庶……”
扬州城外,一名锦衣少年带着一帮侍卫仆婢,悠哉悠哉的在大街上走着,少年身旁,一名老者身着朱子深衣,不怒自威,却是落后少年半步,指着这周围的景色,解释道。
“嗯,这话倒是不假,单看这泰兴县便可窥一二,便是京师的宛平县,也未必有此热闹!”
锦衣少年正是朱常洛,而他身后之人,正是浙江巡抚刘元霖。
说来,朱常洛是昨日到的扬州城,但是他却并不急于进城,反倒是派人秘密知会了驿站中的刘元霖,将他召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