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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
“不对,当时受到拦截的是我,而不是大木啊。”
听到这话,陈文笑道:“在鞑子眼里,苍水你和大木有区别吗?”
确实没有区别,都是明军,都是来进攻南京,来要他们命的。区别只在于一支兵力稀少,而另一支则兵力雄厚而已。
“可是大木后来进军南京时也没有遭到鞑子的拦截啊”
“当然,大木全军而动,鞑子怎么敢拦截?”
听到陈文有此一问,张煌言登时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眼见于此,陈文便继续说道:“苍水当时在大木军中,应知道他此番携带了多少军需,同时还将将士们的家眷都带来了,是吧。”
张煌言点了点头,陈文虽然不知道此番的详情,但是透过历史他却能看得更加清楚:“大木的军队以步兵和火器为绝对主体,骑兵却几乎没有。辎重和家眷都在船上。大军全师而动,鞑子自是不敢轻动。假设大木分出一支足够对南京展开攻城战的部队急行军前进,携带着辎重和火炮五、六天确实能到达城下。但是当时长江上逆水逆风,需要纤夫拉着海船才能前进,就将会更进一步的拉开前军和后军之间的距离。分兵之后,一旦后队主力遭到拦截,前军何以自处?”
这时代,一般情况下军队都是以步兵作为主体,辅以骑、炮等兵种。但是郑成功的军队,步兵和炮兵的规模和训练程度都很高,但是骑兵数量太少,兵种偏科太严重。
尤其是此番作战,自闽南浮海而来,中国海岸线近半的距离,战马不是坦克,带来了身体虚弱也很难投入战斗,所以镇江之战郑成功完完全全是以步克骑,硬生生的打下了这么一场大捷出来。可是没有足够规模的骑兵,行军途中对周遭变化反应速度势必会大幅度减慢,如果出现危险,反应不及其意味着的就是惨败。
郑成功在南京城下的那些天证明了,军队失去秩序,再强的强兵也会变得与平民百姓无疑。
镇江与南京之间不过百里,假使郑成功如甘辉所言的那般“昼夜倍道,兼程而进”的跑起马拉松,遭遇清军就将会是一场大败。
可若是如张煌言在事后的不解,“虽步兵皆铁铠,难疾趋,日行三十里,五日亦当达石头城下”的那般,前军与保护辎重、家眷的后军脱离,清军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完全可以先骚扰后军引前军来救,等到前军马拉松跑一半再聚众歼灭这支失去了秩序的疲兵,这等手法在两千年前孙膑就已经玩过了!
况且,当时的郑成功还要面临“正下大雨,河沟皆满”,道路泥泞,于行军实在不利。甚至如甘辉所言和张煌言所猜测的那般,能否达成都是一个问题。而且南京城墙之坚固,世所罕见,大军奔袭难道就真的一定能够一鼓而下吗?
既然如此,与其冒险一搏,不如全军行动以求稳妥。哪怕是慢上一两日,总好过被清军抓住了破绽,导致此前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要强吧。
“辅仁,我记得你当年在金华击败石廷柱的那次,好像也是步兵一夜奔袭百里。”
张煌言还在消化着陈文的说法,王江对此没有切身之处,感受不似张煌言那般深刻,思路很快就飞到了类似的事情上面。
“长叔,你可知道,当时我可是在路上丢下了所有的火炮、辎重以及为数不少的掉队士兵,骑兵也是尽数撒出去,就连卫队都没有例外。而且这还是在金华府,当时我收复那里已经很久了,官道是重新修复的,沿途每个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烽火台,很是安全。类似的例子也有,当年戚少保百里奔袭,在花街击溃了倭寇也是如此。戚少保和那时的我都是内线机动,而大木此番却是在充满敌意的鞑子占领区行军,不一样的。”
良久之后,张煌言总算是将这些消化完毕,随即对陈文便是拱手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苍水受教了。”说到这里,张煌言话锋一转,随即便向便向陈文问道:“南京之败,困扰在下多时,敢请辅仁不吝赐教。”
“关于缓兵之计以及大木携带家眷等事?”
“正是。”
南京之战对于张煌言来说极其重要,历史上对于南明时期的抗清运动更是如此。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郑成功虽败,但陈文尚在,他也就不是特别着急了。
“不急,已经这个时辰了,当先为苍水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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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相见欢(下)
洗尘之处,陈文选的是滕王阁,那里是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另外的两座全在湖广,暂且不作考虑,不过这里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滕王阁内,江西名菜轮番登上席面,很多陈文都没吃过,这一次也算是沾了张煌言的光才能把去年在江西忙忘了的给补上一补。席间更少不了教坊女乐的表演,不过陈文等人大多心不在焉,反倒是还不如那些菜色更让他有印象。
酒足饭饱,在滕王阁上观赏了一番赣江的景色,陈文一行才返回到行辕。席间,张煌言很想知道那些答案,但是却始终遵从着客随主便的礼仪,陈文既然表示接风过后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聊,张煌言也就按下了这份求知欲。
回到了行辕,住处什么的早已安排妥当了,喝了解酒的茶汤,陈文挥退了左右,三人就着下午的话题继续聊。
“辅仁中午时说到陆路进兵的原因,在下思之再三,确实更符合当时的情况。那么,后面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郑成功抵达南京城下之前,张煌言就早已经出发前往南京上游府县招抚,对于具体情况他也仅仅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为什么会如此,以着郑成功的性子大抵也是不会向他解释的,如今唯有求助于陈文才能解答他的疑问。
“到达南京城下,大木有没有为攻城做准备?”
“有的,据在下所知,原本大木是计划攻城的,但是后来管效忠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说是鞑子有法,坚守三十天城陷罪不及家人,所以大木就没有发起进攻。”
“那就对了。”
张煌言的亲历与陈文在后世史书中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剩下的就很好解释了。
“这事情在下也是风闻,但事情很简单,城内的鞑子自称顾及远在北京的家人,所以希望大木展现仁慈,而他们正是利用了大木的仁慈,才达成了缓兵之计。可大木为什么会如此选择,窃以为此事有两点原因。”
“从政治上看,大木这是做给其他鞑子的官吏将校看,就像他在檄文中写到那些,无论是汉人官吏、绿营将校、乃至辽东的陈汉军、蒙古八旗,甚至是满洲八旗,只要肯归顺,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是在从政治上孤立对手,达到专力打击鞑子统治集团的目的。”
“从军事上看,大木的军队先天不足,兵种搭配失衡,骑兵太少。这不光导致了军队预警范围太小,很多正常的战术都无法使用。更重要的是,在战场上,大木不可能每一次都指望鞑子用骑兵去撞他的铁人军,所以在镇江之战后,能不战便不战,防止这个致命的缺陷暴露在更多人的眼里。”
郑成功身处福建,他与清军交战多年,始终在清军在闽南、粤东一带打着拉锯战。但是这些地方并不出产战马,他的战绩不差,但每次连战连捷后总会有一次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惨败,缴获跟不上,所以他的骑兵部队规模始终起不来,直接导致了兵种搭配的失衡。
郑成功在镇江大捷中单纯使用步兵几乎全歼了上万的精锐清军,更多的还是他对步兵尤其是以铁人军为核心的步兵战术设计和使用上的才能才达到了这一成就。可是到了下次,清军知道了铁人军不好打,骑兵机动力强,绕着去打那些薄弱的战线,难道数量稀少的铁人军还能追着骑兵屁股去砍吗?
“政治、军事……”
陈文洋洋洒洒的将这些说了个明白,但听者却依旧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王江不提,技术官僚,理财行政是把好手,军事上能不拖后腿就是好的。就连张煌言,其实际领兵的经历和规模也都很小,更多的还是担任监军的工作,陈文讲述的东西,政治上的他可以说是一点就透,但军事上的内容就必须花时间理解了。
“辅仁,我记得你上个月进攻杭州时,萧启元那厮也曾用了类似的办法,你就不在乎那些鞑子日后会死战吗?”
王江的思路一如既往的偏到了别的地方,但这次却正好是陈文接下来想要提及的一个问题所在。
“还是老问题,情况不同。我并不是说镇江大捷不如乔司镇大捷,对鞑子产生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但问题在于我和大木的军队组成不一样。”
“组成?”
“正是。”说了许多,陈文喝了口茶水才继而说道:“我江浙王师起于大兰山,如今铁甲十万,基本上都是招募自民间的良家子,降将虽然有一些,比如马信、胡来觐还有即将在这次扩军中入营效力的张洪德、康日升等人,但总体上降将的比例很低,绝大多数的将校都是我军中从士兵一步步打拼上来的。”
这是实情,江浙明军的内部凝聚力极强,军中对士绅和其他明军都抱有隐隐的敌意,这些都是源于这支军队的发展历程。相较之下,郑成功的福建明军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木起兵以来,收纳了太多的降将,哪怕这些人中多有当年曾效力于其父的部将,但降将过多,导致了大木在主观的倾向上更偏向于招抚、改编来实现快速扩军,从而才有了南京城下的迟疑。换做是我部,在将士们眼里,鞑子的脑袋是军功的凭证,收复更多的府县就会有更多的军功田土,这等缓兵之计从根源上就不会成功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煌言和王江痴痴的听着陈文的讲述,这些新鲜的理论仿佛是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