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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要价太高啊……”
“少废话!”史从斌怒道:“照我的吩咐去做事便可,哪有这么多的啰嗦!”
“是,是……三兄勿怒。”
史从德很少见史从斌这般失态,当下急急去了。
那边和裕升的掌柜已经开始替诸人解答疑难,待各人问了一气之后,才又笑着道:“各位以为很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事情,其实简单的很哪……比如北虏在侧,现在风声鹤唳局面甚为紧张,如果有商行要运货出城,或是有外来客商要带货离开京畿一带,只要投保给我们,再于和裕升的骡马行运货出城,则抵达目的地之前的所有安全事宜都是由我们负责,一旦出现损失,哪怕是叫北虏抢了,我们和裕升也是照价赔付的……”
“哪有这般好事。”一个富商听了半天,此时大摇其头,说道:“自有信史以来,从未有商家这么做,也从未有人做成过这样的事情……掌柜别恼,我没有信不过和裕升的意思,然而,毕竟这事太虚幻了!”
“对,我也是这般想的。”
“总得过千两乃至数千,上万两的货物才值得一保吧?若一城保十余家,数十城便是几百家,一年来往货物其价几何?近来,地方上颇不太平,一年劫上几十家,怕是和裕升要赔不胜赔,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诚然,就算和裕升能赔几次,恐怕旁人也不忍心。就是我吧,几千银子的货,叫贼人劫了固然心疼的紧,但若连累别的商家赔累我的损失,于心何忍呢?”
“对!自家遭难,不能叫别人赔补损失啊。”
有人不信,有人难信,也有人就算信也感觉事有不妥……
掌柜听了,笑着道:“信或不信,总之只要有人投保试试便知。另外,诸位不要有疑虑,我们既然请人投保,当然是收费的,既然赚钱,当然要照赔不误。”
“怕是不妥呢。”还有有人摇头道:“一赔就几千上万,能赚多少啊,我看和裕升的张东主在这件事情上考虑不周。”
众人无不点头,感觉张瀚这事做的太悬了……
掌柜却是笑而不语,其实和裕升内部原本也有疑虑,后来军司召开了一次分司会议,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数学模型,于是众人才明白,就算偶有赔付,只要投保的人多了,所赚仍然大大超出所得,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概率学的问题而已。
可惜大明此时,懂得这些的人实在太少,就算掌柜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也有一些商人信任和裕升,相信和裕升的实力和做事的风格,然而还是踌躇不前,害怕会招致一个不好的名声,确实,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叫别的商家赔付自己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固然自己可以减免损失,但名声上的损失还有良心上的不安,那可是花银子也买不回来的。
可能后人不太相信,以大明当时,固然有叫人恨的愿意生食其肉的亲藩,勋贵,太监,也有恶毒狠心的胥吏,虎狼一样的衙役,为富不仁欺压乡民的官绅和富户,更有强盗,喇虎无赖,杆子响马,但斯文之气犹在,道德约束之力极强,人们敬畏祖先,相信风水报应,为富而仁,而且讲究信义和做事的尺度,贪婪无厌不仅仅是为引发不好的风评,还会直接影响到在商界的地位和实际的利益。
就算自己的心理上来说,也是颇多敬畏和忌惮,为富不仁的人可能会得意于一时,但失道寡助,很少有真正在乡里做事没有顾忌的人家能长盛不衰的,比如有名的奸臣严嵩,其在家乡分宜的名声就很好,而扳倒了严嵩的徐阶,在家乡的名声反而极差,因为其教子无方,在家乡强夺人田,多行不法,后来徐家被海瑞这个毫无顾忌的著名清官给盯上,弄到一团糟糕,徐阶人活着,以退休首辅宰相的身份被逼到有家不能回,子孙流放辽东,可想而知,真的劣绅在家乡是很难生存,更不要说得意一世了。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第九百六十六章 保费
和裕升的掌柜一心要将这事弄好,虽然明知这等事急不得,总要等人慢慢接受才好,时间久了自然便有生意,可心中不急也是假的,草原上正在打的激烈,大明这边一点风声没有,才来了几千北虏就吓的什么似的,数千里的长城沿线和几个军镇戒严,如果不是当政者还有几分数,恐怕京师都要弄到戒严,想来好笑,和裕升以一商行之力与北虏察哈尔部十万人在草原上对峙激战,而北虏来数千人到长城口外,结果就弄到大明草木皆兵,强弱之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三兄,事办妥了。”
史从斌一直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翘首以盼,好歹把史从德盼了回来,见堂弟十分笃定,顿时就是一颗心放了下来。
“在下祥符史从斌。”史从斌排开诸人,走到掌柜身前,坦然道:“曾经恶过你们和裕升,既然说保险之事来者不拒,我现有六千两银子的货物来投保,不知道贵号收还是不收?”
“原来是此人啊。”
“他倒是好厚的脸皮。”
“可不是,上回挤兑之事听说就是此人与官府勾结弄出来的……说来好笑的很,朝廷对和裕升越发忌惮了,却不想想,人家如果不是信了朝廷,报效救援十三山之事弄出那么大动静,朝廷又知道什么?现在这样,以后谁还敢替朝廷出力!”
这番说词也是天启和朝中大臣始终对和裕升还继续放任的最重要的原因所在,一则是和裕升毕竟只是在大明境内经商,以大明君臣一向以来的认知,商人是最没有威胁的一群人,哪怕富可敌国,真要恼了一声抄拿,也就是宰一只肥羊耳。太祖年间的沈万三,就是最为出名的一个例子。
人们议论几声之后也就不出声了,里许不到的城门口还是一片嘈杂和兵慌马乱的景像,相隔不远的街市中心却是寂寂无声,这情形自是诡异的很,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免有人低声询问原由,于是看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这还好是昌平,城池并不大,只是靠近京师,而且是蓟辽总督驻节之所,文官和士绅很多,另外驻军也多,所以城中商业比普通的城市还是要发达许多,即使如此,城中商行数量和京师无法相比,若是在京师再闹这么一出,恐怕正阳门东西大街又要堵塞,甚至要惊动五城兵马司或是巡城御史前来弹压了。
“好吧。”分号掌柜没有即刻答应,而是进店与同事商量了一会儿,接着便是出门来,看着忐忑不安的史从斌,笑着道:“夫子说过,有教无类。我们商人更是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今史东主虽然曾经与我们和裕升有过瓜葛,不过今日既然信的过我们,愿意当这第一个投保人,本店没有理由不接受,请史东主过来写承保状,写清楚货物和运送地点,是否需要我们帮助运送,是否需要我们派出镖师保护……我要声明,如果不要我们的车行,也不要我们的保护,那我们还会询问史东主的运货路线,如果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只能拒保,另外就算可以保,保费也是要比用我们的车马和镖师要高出很多的。”
“这个是自然,贵号的这些规定毫无不妥之处,当然,我此次并未带车队过来,就要聘请贵号的车行运货,当然也要贵号的镖行来保护。”史从斌好象溺水的人突然得救了,感觉呼吸都顺畅许多……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意非黄了不可,就算不黄的话也是减了七八成的生意,虽然史家是祥符大族,家中诗书传家……其实意思就是地主,几千亩地的族产肯定是有的,吃穿不愁,但没有生意,腾挪间就困难的多,而且土地所出到底有限,想过日子宽松一些,到底还是要经商才成。大明自成化之后,民间风气由朴实简洁转为奢靡浪费,士大夫之家看着钟鸣鼎食威风凛凛,其实压力还是很不小的。
“那好。”掌柜笑道:“保费是每百两价值的货物收三两,另外车费另算,镖师便不收费了。”
就是说,保护车队的镖师免费,车队运输费用另算,保费则是百两收三两来算,以六千两货物的价值,收一百八十两的费用。
这个价格,比买和裕升旗过境的费用要高几十两,比起自己雇佣保镖也要贵不少,但既然和裕升承诺有损失便按价包赔,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可能六千两货到家也就赚数百两,但这保费定然要算在成本里头的,时逢乱世将至,北方特别是乱源所在,很多商人已经感觉行路艰难,一路上能平安回家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不管在哪都可能损失一大笔银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花钱买个安心。
“不知道在下是不是能和车队一起出发?”史从斌看看城门口,有些不安的追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了。”掌柜爽郎一笑,说道:“接了保单不仅是货物,各位东主的人身安全也归我们和裕升负责,货要安全到家,人当然也得安全到家才行哪!”
“可是这兵慌马乱的啊。”史从斌颇为凑趣,大声道:“难道北虏犯境,各位也能保全我们的安全吗?”
“北虏?”和裕升的掌柜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我们的商团团练不知道打了多少年的北虏了,说实话在下在到昌平上任之前就是在大同团练效力,也曾北上出击痛殴过北虏,手上倒也有几条北虏的人命。不说别的,诸位只要在我们和裕升承保,安全我们是一定保障的……根据我们的情报,北虏现在还在潘家口外数十里处,根本没有破口的打算和破口之力,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城门口的诸位,慌乱些个什么!”
“还不是总督衙门先慌了?”
“可不是,当官的和当兵吃粮的都慌了,咱们算什么?”
“既然如此,我可放心多了!”
“那还走不走?”
“可以再听听风声,看看市面怎样再说!”
“我可有批货要发往临清!”
众人议论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