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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月时,方二十余天大的皇长子薨逝,皇帝就十分悲切,结果天启三年的三月,又是噩耗传来,已经五个月大,皇帝平时爱若珍宝,经常抱着玩耍的皇二子也是夭折,恶疾袭来,太医院毫无用处,就是贵为皇子,皇帝最爱的子嗣,在无能太医的救治下很快就离世而去,因为已经六个月大,宫中内外都以为这个皇子能够长大成人,结果突然薨逝,宫中内外都感觉意外,也是多了不少荒诞不经的流言出来。
“皇爷节哀吧。”魏忠贤陪着天启把眼都哭肿了,客氏倒是冷静,劝说道:“皇爷年不满二十,已经生育过皇子,将来必定会诞下更多皇子的。”
客氏的话虽近无情,倒还真是打动天启,皇帝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如当年孝宗或武宗父子一样断了子嗣。
“但愿如妈妈所言。”天启愁眉稍展。
魏忠贤忙道:“奴婢听闻皇后娘娘也十分伤感,那边的掌事牌子过来问皇后想来乾清宫……”
天启道:“不要劳动皇后了,她也难过的很,待吾去坤宁宫罢。”
乾清宫是天子正寝,坤宁宫则是皇后寝宫,只是清季时从雍正起正式入住养心殿,而坤宁宫一早就改成了杀猪和萨满跳大神的所在。
天启正待动身,一个乾清宫的管事太监进来,躬身奏道:“信王殿下进宫了,现在在乾清门外候见。”
“哦,”天启心绪实在不佳,又知道信王来意,因此道:“和吾弟说一下,就说吾已经在坤宁宫,今日就不见了,待过几日传他进来说话。”
“是,皇爷。”
……
俟天启走后,魏忠贤亲自到乾清门外见信王。
对魏忠贤来说这是格外的殷勤,岂料信王一见魏忠贤,脸色陡然一变,虽然接着又回复如常,掩饰的很好,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那种紧张和惶恐之情十分明显,魏忠贤这种在宫中底层厮杀上来的太监,又岂会分辩不出?
当下魏忠贤只若未见,上前要跪下见礼,信王忙伸手双手搀扶,口中慌忙道:“怎当大官如此。”
魏忠贤抿嘴道:“殿下是亲王,奴婢只是皇爷的家奴,殿下怎就当不起奴婢下拜了。”
魏忠贤又接着道:“未知殿下所来何事?”
信王勉强道:“大官日夜操劳,宫中府中俱要劳神,寡人并无要紧事情,只是来见皇兄说说话。”
魏忠贤道:“今日不巧,皇爷已经到坤宁宫去了,奏报进去,皇爷说今日见面不便,还是等过几日再召信王殿下进来说话。”
“哦,”信王失望之色难掩,同时也有一些羞恼的道:“原来如此,劳烦大官了。”
魏忠贤垂首道:“不敢,只是叫殿下白跑一趟了。”
信王故作爽朗的笑道:“寡人闲人一个,纵跑十趟也是无所谓的事。”
两人至此无话,信王府的人赶紧抬着轿子过来,信王这样的身份可以一直把轿子抬入乾清门,然后才需要下轿步行,魏忠贤躬着身子站着,最少在表面的礼节上没有丝毫不敬,信王上轿之后,还向魏忠贤微笑点头,然后才轻轻一跺脚,轿子掉转之后,向着西华门方向而去。
傍晚时,魏忠贤叫人请了客氏进来,说了今日和信王见面之事。
“我说这小王爷怎么见了咱家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魏忠贤好气又好笑的道:“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好,其实咱家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魅伎俩没见识过,又岂会叫他这小孩子给欺哄过去。”
客氏皱眉道:“是谁敢造这种谣言,真真是下流种子。”
魏忠贤冷笑道:“一会咱家就去见皇爷,不过要你先去打个前站,这谣言不是对别人来的,就是针对咱俩来的。”
客氏拍了拍腿,说道:“我也是这般看,那读书人都是怎么说来着,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魏忠贤一脸郁闷的道:“这种谣言,也就是东林党那群猪能造的出来,也就是信王那脑子才会相信!”
今日信王走后,魏忠贤着人打听,信王今天的异样是什么原因,他在信王府当然有安插人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回信,原因是信王听说了两个皇子薨逝之事都和魏忠贤有关,是客氏与魏忠贤联手下毒毒杀,听闻此事后,信王先是受了惊吓,后来感觉不能拖延才慌忙进宫,然后恰巧又是天启不想见人,这对信王来说也是很罕见的事,一般来说,信王只要入宫,天启都是一定会见面,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好,最少在天启心里,信王是自己在世间的唯一的血脉亲人,是可以依赖的好兄弟,所以今日这种并不愿见面的做法,也是十分少见。
信王却以为是魏忠贤隔绝中外,故意挡着他不叫皇兄与他见面,结果回去之后,惊惶害怕之色更加明显。
“唉,”魏忠贤想起此事,心中不觉郁闷道:“咱们这小王爷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咱家怎么有那本事去内宫毒杀皇子,就算咱家有这本事,皇爷待咱家恩重如山,咱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皇爷无嗣,便宜的还不是信王,咱家和信王又相与不好,咱家脑子就这么蠢?把皇爷的子嗣都害死,咱家到底是图什么?不要说皇子年幼,影响不到咱家,就算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皇爷才二十不到啊,造这些谣言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杖毙
魏忠贤大倒一气苦水,说的客氏也愤怒起来,接着便是客氏先到乾清宫奏明此事,魏忠贤预备接着再去,过不多时,客氏就是笑嘻嘻的返回,见魏忠贤一脸郁闷模样,客氏道:“因祸得福,恭喜你了。”
“这时候谈什么喜?”魏忠贤警告客氏道:“你说话可得小心。”
客氏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气,受了警告也不放在心上,还是随意道:“你确实是有喜事么,皇爷听说此事后大怒,已经令你执掌东厂,所以要恭喜你,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从此可以称你一声‘厂臣’了。”
这倒真是一件大喜事!
魏忠贤虽然谨慎小心,不过遇到这般事情还是难免喜上眉梢。
正如客氏所说的那样,东厂提督太监向来称为厂臣,是内廷几大实权人物之一。第一实权人物当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内廷中被称为印公,外廷对秉笔太监也是十分尊重,内阁首辅,如果不和司礼秉笔保持相当的联络和较好的私人交情,也是很难在首辅位置上呆下去的。一般来说,司礼监的太监都是出身内书堂,从小由翰林教授知识,也是朝廷考虑到司礼与内阁间需要保持一定的合作关系,如果一味对抗,只会耽搁朝政。
其次就是御马监太监,御马监掌握着内廷控制的直接武力,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御马监四卫营,方今京营败坏,一直由太监直接掌控,相当于太监的武力后盾,所以京营再崩坏,四卫营好歹还保持了相当完整的建制,最少在人数和武库储备上,四卫营是京营中保持相对完好的一支京营兵马。
崇祯年间的总兵周逢吉,黄得功,俱是出身四卫京营,御马监的提督太监,最出名的则是成化年间的汪直,以御马监太监的身份权倾天下,并且多次领兵出战。
近年来由于京营兵战斗力直线下降,加上九边重镇的完善,朝廷已经不似国初到成化年间那样动辄以京营出征,所以御马监太监的地位下降,而东厂提督因为其监视内廷并锦衣卫加整个外朝的关系,地位向来不低,魏忠贤又是天启最信任的太监,确实是没有经过内书堂的系统培养就进入司礼监,这在大明的内廷也是罕有的异数,再加上东厂提督一职,等若如虎添翼了。
“这个职份,”魏忠贤叹气道:“咱也确实想了很久,有了它,咱对付东林党那帮子人就更有把握一些,不过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咄咄逼人,不肯和咱家相与,咱家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去折腾这些事呢!”
……
三天之后,信王再次入宫,这一次顺利的见到了天启,兄弟二人谈了好一阵子,信王当然是宽慰皇帝一番,天启心中感觉安慰,也是勉励信王在王府时多读些书,不要荒废时光,信王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兄弟二人都没有谈到敏感的话题,因为天启毕竟还十分年轻,而信王也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如果天启一直不生下皇子,并且长到较为安全的年纪,比如两三岁大之后,那么信王就没有办法之国就藩,因为这点,礼部的那些官员也从未提起要信王就藩的话……大明的官员是巴不得有封爵的亲王赶紧滚出京城的,留下来就是不安定因素,文官最讨厌未知的和不可掌控的变数。
信王不能走,也不能筹备前往封地的诸多事宜,比如封地的王府兴建,赐给信王的产业等诸多事宜需要皇帝和外朝打官司讨要,大明的亲藩越来越茂盛,带来的问题就是财政支持不住,万历年间已经把亲藩俸禄削减一半,并且朝野上下对宗室可以自谋出路渐有放开之意,不过以大明文官的拖沓误事,一直到崇祯年间才真正放开,也出了几个宗室的人才,不过到那时已经积重难返,于事无补了。
因为有种种尴尬在,谈起皇子薨逝的话题,兄弟二人实在不能交心,谈话的过程更多的象是在客套,半个时辰不到,信王就告辞出来,天启也并未如往常那样挽留这个兄弟。
不管天启秉性怎么宽厚,自己没有皇子始终是个心病,而信王这个皇弟现在等于半个储君,兄终弟及,并不是一个叫人愉快的选项。
信王到乾清门上轿时,一眼便看到几个宦官将一个被打死的小宦官拖走,地上满是血迹,另外几人提着水桶,正在泼水清扫。
信王一征,对身边人道:“问问是怎么回事。”
宫中并不如外头想的那样,可以随意处死宫女或太监,处死的事当然也有,一般是犯下严重的大过才会被处死,而在乾清门行刑打死,更是十分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