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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偃师之战,刘粲先遁,自己又有祖逖相助,才能击败刘敷;再想想大荔之战,刘曜所领多为氐、羌,而非屠各、匈奴之精锐。不能因为自己打败过刘敷和刘曜,就不把刘粲放在眼里了。
原本这些隐隐约约的念头,这两日仔细观阵,乃至于败退郃阳,才彻底泛上心头,使裴该深自戒惧。
陶侃闻言便道:“铁须锻锤,才能成器,卒须磨炼,始可成军。我军实为天下劲旅,唯年来扩军过速,乃至蹉跌——大司马勿太过虑。且即今日之军,较之侃昔在江南所领之部,无异于猛虎之比羔羊也。”
裴该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之所得二,战阵之上,情势瞬息万变,要在指挥、调度得宜。即以日间而论,中、右之间一露破绽,胡便趁虚而入,可见陆衍、董彪,不如乔泰远矣……”
其实更重要的是,打仗不是玩游戏,军情丕变之际,不可能给你长考的时间,而即便有时间考量,也未必就能及时调度到位。士兵不是棋子,因为各种因素的制约——包括通讯、士气等——不可能听从指令后就能完全一板一眼地执行。所以军事不仅仅是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没点儿天赋真的不成。
都说强大的组织力能够使整支军队都如臂使肘,如腕使指,但那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实际运行过程中,再有组织的军队,行动都可能有所迟延。
陶侃对此回应道:“侃不揣冒昧,大司马原从诸营督,唯刘夜堂、甄随可当方面,余皆寻常人也,则乔泰为胡之宿将,陆衍等尚且稚嫩,自然难及。”
裴该问他:“假以时日,可成才否?”
陶侃想了想,回答说:“若止使领一营,可为良将。”意思是说,那几位也就到此为止啦,不大可能有更长足的进步,即便通过长期锻炼,率领个五六千不到一万人,勉强敷用。
裴该不禁蹙眉,叹了口气:“人才难得啊……”随即问陶侃:“以君看来,我可将兵几许?”
陶侃答道:“大司马但将将可也,何必将兵?”
裴该笑问道:“如陶君,可将几许?”
陶侃拱手答道:“侃不敢言‘多多益善’……”
这是韩信的典故。刘邦曾经问诸将,我能带多少兵啊?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将十万兵。刘邦就问那你呢?韩信答道:“臣多多益善耳。”我统兵没上限,给我多少人,我都能给管理好,还能打胜仗。刘邦就笑,说你既然那么能,为什么被我所擒呢?韩信答道:“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
陶侃说我不敢自比韩信,我也不可能统率太多兵马,但他不敢说我能带十万人,那就等于自比汉高祖了。他对裴该说“大司马但将将可也”,因为身为一国执政,只要不明着比拟,拿裴该类比刘邦是不会犯忌的。
裴该笑道:“汉高所统十万,皆农兵也,良莠不齐。我寄望陶君异日可将十万正军,为我横行天下!”
第十九章、奇思妙想
裴该、陶侃败退阳,刘粲遂得以胜利进入冯翊南部广袤的平原地区,随即挥师进抵阳城下,召聚诸将商议下一步的行止。(全本小说网,HTTPS://。)
就表面上来看,他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既已入平,则由此处南抵渭水北岸,或者西向扶风国中部,皆为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地势可以阻碍大军行进,完全可以靠着庞大军势一路平推过去。但问题晋军主力未丧,裴该在阳城内尚有万余人,其余兵马散在西、南两个方向,随时都可能骚扰到胡军脆弱的后方运输线;而军中本来粮秣便不充足,一旦后路被断,用不了一个月,即便百万大军也会自行崩溃。
所以必须稳妥地筹谋,细商下一步主攻方向。
刘骥首先提出建议,说咱们留一部看牢阳,主力南下,直取大荔,然后一路杀到渭水流域去,刘粲对此却不置可否。王琰赶紧说:“大将军之言,非上策也。裴该虽败,兵不下万,护守阳,则我需留多少兵马始可羁绊之?余部能顺利攻克大荔否?若大荔不下,加渭水阻道,终不能放心前指长安……”
田崧也说:“我有近十万精兵,对敌晋军不足两万,尚且迁延数日,可见晋军之勇,不在我下。则若合军一处,尚有胜算,倘若分兵,或为所乘,不可不虑啊。且雍、秦两州地方广袤,彼若游击骚扰,恐我捉襟见肘,粮草不继……”
刘骥说那这样,咱们一口气攻下阳城,生擒裴该,自然晋人胆落,长安可得了。
刘粲撇嘴道:“贤弟说得容易。夏阳弹丸之地,卿以万军往攻,尚须五六日,今阳城防之坚过于夏阳,裴该所部又多于周晋,加之晋人向来善守,则我须几日才能攻克啊?待彼援军四面来合,恐怕难保全胜。”
刘骥闻言,满面羞惭,只好退过一旁,缄口不言了。
王琰分析道:“我若南下,则雍秦之卒或将缘山而东,断我后路;我若西进,京兆之晋军也会北上,与裴该合,封闭山口;我若先取阳,又恐难在短时间内奏功……”
安西将军刘雅突然插嘴建议道:“阳虽坚,终是小城,大军可以围而不攻……”
左车骑将军乔泰摇头打断他的话:“晋人积聚已久,裴该又是徐徐退却,则阳城中,粮秣必丰,我军恐怕难以久围……”
刘雅笑道:“我非欲以久围之计以克阳。诸君试想,我军若围裴该于阳城中,则四方晋军必然来救,各部无统属,加之勇怯不一,则必有来早与来迟之别,我可因此逐一击破之。若能覆灭关中晋军主力,雍、秦虽广,有若妇人裸身,予取予求,都在殿下。到那时裴该止余万军,有何可虑?阳或不攻而可自下也。”
刘粲闻言,双睛略略一亮:“卿意是围其城而打其援?”
刘雅颔首。冠威将军卜抽却道:“晋人怯懦,设若迁延不敢进,又如何?臣意试攻阳,若不能克,再思久围或围城打援之计不迟。”
刘粲点点头:“卿言也有其理。”于是面容一肃,开始调派兵马。他首先命王腾在城北、卜抽在城南,自居其北,三面包围阳城西濒临黄河,却难封堵;然后让刘雅去攻取阳渡口,接应河东粮秣源源不断输至前线虽然已得夏阳渡,但终究路远,若从阳渡转运,就要近便得多了。
再命刘骥率兵南下,前往大荔,吩咐说:“若其城空虚,贤弟可试攻之,若不能得,亦不可妄渡渭水,直向长安,唯作南进之势,以威胁晋人可也。”
同时他还派出一支小部队,前往龙亭附近,驱逐晋军,占据堡垒,拱护侧翼。
路松多昨日白天就逃回来了,禀报战败的经过,刘粲果然大怒,便欲将路松多推出去斩首示众。还是诸将规劝,一则此番本为奇袭晋人之后,但既然晋人已有防备,则路松多战败有情可原,二则他终究是太师刘景所荐,应该给刘景留点儿面子,不便遽斩吧?
刘粲这才暂且按下胸中怒火,喝令除路松多最后带回来不到百名兵卒外,其他陆续逃回来的败兵,全都斩首辕门,以儆效尤!
路松多退出帐外,不禁仰天长叹道:“本是我命彼等先走,为我请援,不想反害了彼等性命……此皆我之罪也!”
这个时候,王堂也早已退返龙亭,随即就得到了前线战败的消息。根据裴该的指令,他与文朗聚兵一处,放弃龙亭,退至西面的频阳县。几乎同时,北宫纯率“骐骥营”也到了频阳,闻讯大怒,说:“大都督有难,汝等不救,反退守频阳,何以怯懦若是?!”文朗、王堂都说:“此大都督之命也,岂敢违抗?”北宫纯道:“大都督是恐各部勇怯不一,陆续进军,易为胡贼所破。然而便不急救阳,亦当侧翼骚扰胡势,使不敢遽然攻城,退缩频阳,济得甚事啊?”
于是不听文、王二人劝阻,亲率主力两千精骑,离开频阳城,缘山而东,正好迎面撞见来取龙亭的胡军。北宫纯麾下全是骑兵,又在平原之上,“凉州大马”威势尽显,一战即将胡军击败。败兵逃回阳城下,禀报刘粲,刘粲大怒,便遣广威将军靳康率精骑去敌北宫纯,谁想北宫纯并未据守龙亭,而是又退回频阳附近去了。
王琰劝说道:“凉州大马纵横恣肆,难以追及,遣将往攻,甚无益也。我但分兵护守山口,加筑晋人之垒以保障后路可也,只要猛攻阳,北宫纯又岂敢不自投罗网啊?”
刘粲点头:“先生所言是也。”便即吩咐打造攻具,来攻阳城就算围城打援,也得先见上几阵,要使阳城显出摇摇欲坠之势来,否则四外晋军岂肯飞蛾扑火?
阳城比夏阳为大,城防也甚为牢固,粮秣物资充足,城壕引黄河之水灌注,虽不若大荔般金池汤城,也算是一方险塞。城中本有守军,加裴该败退所部,将近两万,并且还征募了城中青壮近万人助守,就裴该本人而言,守上三五个月是满有信心的。
当然啦,关键是士气问题,倘若真如胡军所谋划的,先围城打援,陆续击破来援晋军,则阳城内士气必挫,自然难以久守。再者说了,若胡军在平原上击破了晋军主力,刘粲也大可以留一部看牢阳,自率大军直取长安裴该以下,家眷多在长安,则若长安有失,甚至只是遇警,他们还有胆气固守城池吗?
故此裴该巡行城内,不停地给将卒们打气,说只要我等牢牢钉死在这儿,则胡军必不敢仓促南下,威胁长安;等到四方援军前来,里应外合,必可一战而胜。
就目前来看,城守兵的士气倒还是高昂的。
刘粲围城两日后,便即开始发起猛攻。他首先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抛下无数具尸体,才以土包填埋城壕,扩展了北壁城门前的通道,以便输运攻城器械。与这年月大多数城池一样,阳城同样没有吊桥,只是在北、西、南三座城门前的城壕上搭建了木桥,但是木桥狭窄,负重也有限,大型攻城器械是难以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