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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没有说话，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齐文泰，发现此人身材适中，脸型方正，眉毛浓密，眼神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坦然，面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局促畏惧之气，禁不住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齐文泰，你从军多少年了？”江川语气平静的问道。
“禀王爷，末将十六岁从军，迄今整整二十年。”齐文泰依然不卑不亢。
“杀过多少人？都是什么人？手中可有无辜之人的性命？”
“末将杀人无数，有鞑子，有山贼，还有叛军，就是没有无辜百姓。”齐文泰的朗声道，声调依然不大不小。
“好，本王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今日祖大寿纵容其外甥吴三桂阻挠本王大军入关，你觉得他该不该死？你若觉得他该死，那本王就杀了他，这四万关宁军就由你统领。如果你觉得他不该死，那你就和他一起死。”江川微微一笑，语气依然平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法让人平静。
齐文泰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却锐利逼人的王爷会有如此一问，而且那双鹰一般的眼神好像能够直达人的内心。
他禁不住身子紧绷了起来，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了。
他的回答关系着他的生死。只要回答的对，就能够一跃而上成为四万大军的统领，这可是为将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谁都愿意独领一军，没人愿意屈居人下。况且之前自己在祖大寿手下屡屡受气，郁郁不得志，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翻盘的机会。
他相信这位年轻的王爷是说到做到的。什么样的统帅就能带出什么样的手下，从那位一言不合就开炮攻城的前锋大将身上就能看出这位秦王殿下平日的风格了。
他知道，自己若是一个说不好，就会真的人头落地的。
看着齐文泰犹豫的样子，江川微微笑了起来，心中却是有些开始失望了。
他看了齐文泰身后的山甲一眼，不用任何的语言，山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锵啷一声，山甲的佩刀已经架到了齐文泰的脖子上，那森寒的刀锋让齐文泰浑身的汗毛一瞬间都竖了起来。
“说吧，你要觉得祖大寿不该死，你就陪他一起去死。本王看你是个人才，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说祖大寿该死，这四万大军就由你统领，以后跟着本王还会有一个锦绣前程。这实在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你很为难吗？”
江川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但是听在齐文泰的耳中如入万年寒冰一样让他浑身冰冷，身子都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杀过很多人，也曾经想象过自己可能的死法，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死亡的威胁竟然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来的如此让他难以抉择。
一念生，一念死，就在张嘴之间。
第六章 圣人和枭雄
齐文泰在纠结犹豫，江川就站在他面前两步外，借着灯光静静的看着他眼中纠结变幻的神色，等着他的回答。
终于，其实也没过太久，也就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齐文泰眼中的神色终于平静下来，没有了纠结，变得坚定起来。
“王爷，我承认我是和祖大寿不合，也被他一直压着。若是说我不想取而代之，那是假的。可是我齐文泰想要的东西，还是喜欢干干净净的得来。我从一个小兵升到如今这个副总兵的位置上，没有别的，靠的就是我立下的军功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皇上为什么派我来这里，就是因为我齐文泰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值得皇上信任。今天吴三桂派兵阻挠王爷大军入关，祖大寿固然有错，可是却罪不至死。王爷若要齐某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性命而昧着良心说话，那请恕齐某人做不到。王爷如果要杀齐某，那就请便。”
齐文泰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果断，透着一股决绝之意，显然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江川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容冷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齐文泰，你以为你装出这般高风亮节的姿态，本王就不会杀你了吗？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本王就成全你，到了下面跟祖大寿做个伴吧。”
说完之后，江川看了一眼山甲便转过了身。
山甲冷声道：“齐文泰，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王爷认个错，王爷便饶你一命。”
齐文泰平静的道：“多谢好意，齐某心意已决，请将军动手吧。”
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刀锋加身。
山甲眼中神采闪过，长刀扬起，猛然向下劈下，长刀在空中带起了风声。
……
江川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走到江川身后两步外停了下来：“王爷，几位将军都来了，看王爷在休息，都在外面大厅等候。”
江川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面向来人：“白牧，让他们都进来。”
白牧应了一声正要走，却又被江川叫住了：“祖大寿那些人都清理干净了？”
白牧道：“请王爷放心，末将亲自带人动的手，都清理干净了，尸体现在也都埋了。祖大寿的亲兵和家人也都一起处决了。”
江川轻轻点点头，忽然又道：“白牧，你说本王该不该杀他们？”
白牧楞了一下后道：“末将只知道王爷要做的事情总是有王爷的道理。王爷让末将杀谁末将就杀谁，哪怕是让末将自刎，末将也会毫无怨言。”
白牧的语气如此平静如此自然，显然他心中正是如此想的。
江川叹了一口气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道：“祖大寿，吴三桂这两个人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也必须死。这两个人如果不死，本王的念头就会不通达，看见他们心中就会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人活着，念头通达很重要，否则会别扭一辈子的。”
白牧听不懂江川在说什么，但是他依然在认真的听着，眼中只有坚定。
没有江川，他们这些人也就不会有了。
江川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冷茶，这才感觉心中平静了一些，又问道：“齐文泰如何了？”
白牧笑了起来：“齐文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王爷不仅饶他不死，还让他取代了吴三桂的位置。末将陪他去兵营安抚那些明军的时候，他一路上看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现在正在营中安抚那些明军士兵。”
江川点点头，感慨的道：“生死关头最见人品。齐文泰面对高官厚禄和死亡威胁，依然最后选择了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样的人可用。”
白牧有点不解道：“可是王爷，此人一开始却是犹豫了片刻才抉择的啊。”
江川笑笑道：“如果他毫不犹豫就说出那番话，本王反而不敢用他了。这种人要么是真的无惧生死无欲无求的圣人，要么就是心机深沉想用命赌一把的枭雄了。
这两种人都不能用。无欲无求不惧生死的圣人，那跟着本王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他呢？心机深沉的枭雄，这种人更不敢用，一旦势大就随时可能反噬，更不能用。
只有经过犹豫纠结之后，最终坚持尊重自己的底线和原则的人才能用，他们纠结是因为他们也怕死，也对前途高位动心，这说明他们都是有所求的普通人，有所求的人往往只要你能给他要的东西，他就会追随你。
而他经过犹豫纠结之后最终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这样的人办事有分寸，有底线，就可以用，还可以放心的用。”
白牧听完这才恍然，有种的佩服道：“王爷英明，恭喜王爷又得一英才。”
江川摇摇头道：“人品好，有底线的人不会做出太坏的事情。不过要想做出好事，还需要有能力才可以。且行且看吧。”
白牧似懂非懂的出去了。
胡宗宪，狄青，白山，山甲四个人很快鱼贯而入。
“末将等参见主公！”四人躬身行礼。
江川摆摆手笑道：“免礼，都坐吧。”
四人谢过之后分坐两旁，胡宗宪和狄青坐在江川的左手边，白山和山甲坐在江川的右手边，目光都投向江川。
江川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后道：“情况山甲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召你们来，是商议一下这仗怎么打。”
山甲先开口道：“主公，郝摇旗这五万流寇不足为惧，末将带着三万前锋就可以收拾他们了。”
白山接过来道：“郝摇旗的五万流寇当然不足为惧，我想主公的意思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京师。”
江川点点头道：“不错，郝摇旗这五万人马不值一提。我现在所虑的就是京师之围该如何解，要解的话又该解到一个什么位置，毕竟我们是打着入关勤王的旗号来的。若是坐看京城被围而无动于衷，恐怕也说不过去。所以，都说说你们的想法。”
江川的话一说，四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很快，胡宗宪开口了：“主公，这又回到了一个之前考虑的老问题。主公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大明皇帝还是死了的大明皇帝。明确了这一点，才能制定相应的对策。”
江川神情一凝，胡宗宪说的的确是个关键的问题。
第七章 王者的血是冷的
大明皇帝的死活本身江川是不关心的，大明都要亡了，这个亡国皇帝不死跟死也差不多了。
不过如今站在他的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考虑问题就不能是单纯的从个人好恶或者军事角度来考虑了，而是要从政治角度考虑。
换句话说，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往往得是利益角度，怎么样做能够赚到最大的利益，那就是正确的做法。
当然，这个最大的利益也有一定的范畴，一般来说是指长远的利益，而不是眼前的蝇头小利。
让皇帝继续活着，从长远来说更符合江川的利益。
之前江川有种担心，就是假如自己把皇帝握在手里，利用皇帝这面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