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些都是李旭平素想不太明白观点,本来一直隐藏于内心深处,纷乱无序,也无法用短短几句言辞来表达。今天被袁天罡的话语一激,反而喷薄而出,没有半分阻碍。一番话吼完了,自己心底也觉得畅快了许多,头顶上压抑的感觉登时也减轻了不少。
“天尊在上,没想到李将军不但领兵打仗厉害,话锋也如此犀利!”袁天罡额头上已经见了汗,铁青着脸赞叹。话不投机,但他已经能清楚地了解对方心中所想。那些想法有很多是他在别家英雄处闻所未闻,未必正确,但震耳发聩。“贫道先还想点化于你,看来,贫道倒要谢谢你的点化了!”
“不敢,小子只是说几句实话罢了!”李旭吐出了心中郁结后,说话的语气又转为平缓。
“那李将军今后做如何打算,这样一直守护下去么?还是等待时机,进而结束整个乱世?”袁天罡想了想,带着几分期盼的表情追问。
“我不知道!”李旭叹了口气,如实回答。“开始我只想守护自己身边的人,后来想守护一州一郡,将来能怎样,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将军若能尽展心中抱负,必为苍生之福!”袁天罡对李旭的回答约略有些失望,继续不懈地将对方向自己需要的目的上引导。
“什么苍生之福”李旭苦笑着摇头,“李某出身寒微,道长想必也知道。因此别人经历的那些痛,自家感同身受!”
“英雄莫问出身,当年刘寄奴也曾与人砍柴挑水!”袁天罡点了点头,心底对眼前这位年青的将领又多了几番敬重。在他们这些试图于乱世中留下痕迹的修行者看来,河北六郡与河东道俨然已成一个整体。人们提起如今虎距太原的李渊,必然要提一提坐镇博陵的李旭。这两李加在一起的力量,已经足以左右天下局势。而李旭毫不避讳地点明了他自己出身之举,看在袁天罡眼里,等于他在内心深处根本没打算借助垄右李家这棵已经成长了百余年的大树。非但坦坦荡荡,而且傲然不群!
‘如果李旭借助于垄右李家,然后又脱离于垄右李家……’忽然间,袁天罡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烧得有些热。凭借眼前这个年青人的魄力和心胸,他未必不是那个结束乱世的英雄之选啊!虽然此人的没有几大世家手中那么强的人脉,但比起瓦岗群雄,河北豪杰,此人行事手段要光明得多,对治下百姓也比其他人好上百倍!
天道,天道,难道天意便是要大伙选择一个强盗头子,推举他成为中原的主人然后一同分赃么?袁天罡不赞同这个观点。作为入世修行者,他一样不能做到太上而忘情。可眼前的年青人身上明显还缺了一种气质,袁天罡知道那一种气质是什么,但他又非常不想看到黑暗的东西在李旭背后出现。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他初次得到一曲古韵,惊诧于其完美,却惋惜其难于流传。但熟悉其中意境后,却宁愿其在完美中飘散,也不愿为其再增添几个音节。
“我也不敢将自己比做寄奴!”从袁天罡的话语中,李旭明显地觉察到了试探与期待的意味。因此,明知道自己的说辞会令对方失望,旭子还是决定坦然相告,“道长也许以为,秦人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但李某却觉得自己便是那头鹿,无论被人捉了下汤锅,还是用烟熏了做肉脯,滋味都难受得紧!”
“好一个李将军!好一个此身为鹿!”闻此言,心思在短时间内转了无数个来回的袁天罡忍不住仰天长叹,“将军心中所想,袁某始料未及。此身为鹿,此身为鹿,天地为炉鼎,……”他摇头,再次端起茶盏,准备抿上一口便就此告辞。手臂却颤来颤去,将小半盏茶都泼在了衣襟上。
此身为鹿,此身为鹿。乱世中群雄挽弓搭箭,各展英姿,但有人会问问鹿的感觉么?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三章 无衣(7)
袁天罡始终没说出他受谁之托前来劝阻李旭过河,也没有遵照其以往的习惯留在博陵军中做几个月客人。他只与李旭聊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忙忙的起身告辞。临别前,也许是为了弥补某些遗憾,老道士主动提出帮助博陵军募集民船。
“道长高义,晚辈铭刻五内,他日道长若是有需要晚辈效劳之处,尽管言明。晚辈如能做到,必当竭尽全力!”旭子知道袁神棍在民间的影响力甚大,赶紧恭恭敬敬地抱拳,称谢。
“客气话就不必说了,算来贫道还该向你说声多谢呢!”从震惊与失望中恢复过来的袁天罡又变成了一个不沾半分烟火气的世外的高人,打了揖手,算作还礼。“将军之胸怀非常人能及,这一路向前,恐怕风雨颇多。望将军坚持证道之时,亦别忽视了尘世间的规则。”
说罢,一甩拂尘,飘然而去。
有了这位“半仙”帮忙,募集民船之举果然顺利数倍。不到三日,上下游百里内所有渔船、货船齐集厌次渡口。待到拖后的辎重营和掉队的伤兵赶至,李旭一声令下,千帆并举,半日之内便将大军送过了黄河。
南岸之地已经是渤海和齐郡的交界,看上去虽然依旧破败荒凉,但渐渐有了些人间气象。大军越向南行,沿途所见的村落也越齐整。由于亮出了李旭的冠军大将军的旗号,所以百姓们并不因官兵的经过而感到十分恐慌。有些消息灵通的庄主、堡主甚至还记得李将军当年在齐郡的作为,深以地方上出了这样的一个大英雄为荣。居然主动打开堡门,抬出许多糕饼上前劳军。
这些百姓家中并不宽裕,包括一些被推举出来与大将军见礼的头面人物,身上的外袍上亦打着补丁。但他们的笑脸却非常坦诚,丝毫没有作伪之色。
“一晃两年多了,他们居然还记得我!”望着眼前一张张赤诚的面孔,李旭心中感慨万千。百姓们将为过年而准备的糕饼奉出,只为报答当年自己当年在此领兵剿匪的恩德。而自己在未受张老将军教诲之前,之所以上马抡刀,为得仅仅是博取功名而已,又何尝想到替百姓们出半分力?这一个人所作所为,也许就在转念之间,最后结果,却是云泥之别。
想到张老将军已经身故数月,其遗泽却延续至今。李旭心中对老人的敬意更深。暗道如果不是当日老将军言传身教,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名悍将,哪能像今日般受人礼敬。所以瓦岗一行是非去不可。即便报不得仇,也要把张老将军的头颅抢回来,让老人的尸骸能完整地安葬于故乡的土地上。
“李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了给张老将军报仇的吧!”一名乡绅向旭子见完了礼,试探着问道。
“晚辈先去历城祭奠老将军的灵柩,然后便挥师西进!”李旭四下里团团做了揖,大声宣布。
登时,四下里欢声雷动。众父老都道李将军有情有义,不枉了与张老将军共事一场。有人立刻提出来,要给博陵军捐助一部分辎重,以便弟兄们杀贼时更有劲头。李旭却不敢收,赶紧以路途遥远,运送不便为理由推脱。众父老再三坚持后,见李旭依旧不肯答应,只好作罢。临散去之前,却又眼巴巴地问道:“那将军给张老将军报完仇后,还回来常驻么?”
“你们这些老儿好没见识,李将军是冠军大将军,又不是咱齐郡的郡丞,有皇命在身的,怎能说回便回!”没等李旭想好怎么回答,一名奉命前来迎接上官的地方小吏低声斥责道。
“咱,咱只是希望李将军能早日回到齐郡来。至于朝廷那,爱谁谁去!”挨了训斥的乡绅后退了几步,小声嘀咕。
“你!”小吏被胆大包天的家乡父老气得手脚冰凉,半晌说不出话来。对于这种“见识短浅”但辈分极高的地方长者,他向来毫无办法。况且在内心深处,他自己又何尝不期望李旭击败了瓦岗军后,便回到齐郡不要离开。一则有这样的盖世英雄在,必然能于乱世中保得地方平安。二来那大隋朝廷混蛋透顶,张老将军已经被他们折腾死了,李旭又何必再蹈老将军覆辙?
“如果能顺利替张老将军报了仇,我必将再转回齐郡,把南边的徐圆郎给剿了,省得他害得大伙担惊受怕!”李旭隐约能猜到些百姓们的心思,微笑着向大伙承诺。
徐圆朗是新进从彭城流窜到北海和东莱两郡之间的流寇。虽然一时还没敢打齐郡的主意,但已经令百姓和地方官员们惶恐不安。李旭是在厌次县停留时,从官员们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作为张须陀老将军的衣钵传人,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继续守护老将军当年的心愿。
“那敢情好。李将军真是个大好人呐!”乡绅们听闻李旭亲口承诺,七嘴八舌地赞道。
当下,大军被前呼后应着,送入章丘城中休息,第二天又被百姓们夹道送出十里,踏上通往历城的官道。此刻虽然已经临近年底,历城附近却无半点喜庆氛围。先是星星点点,接着是一些稍大宅院,待靠近城墙时,官道两侧几乎每家堡寨门前都挂满了白麻,一条条随风舞动,仿佛在向过客倾诉人们心里的哀伤。
见到此景,先前还在喧闹着的四千精骑不觉肃然。非但曾经在张须陀麾下效力的将领们热泪盈眶。本来对李旭领兵南下之举非常不理解的王须拔、王君廓等,心中的震惊也无以名状。
“张老将军阵亡有两个多月了吧!”王须拔叹了口气,低声议论。
“两个月零二十一天,老将军是秋末阵亡的,现在都快到年关了!”郭方想了想,叹息着回答。
“一个人若死后能让家乡百姓如此,也算死得不亏!”王须拔将手探向腰间,反复抚摩自己的刀柄。在当年,张须陀几乎是所有绿林豪杰的共同仇敌。而今天,他只想拔出刀来向已经战死的老者致敬。
正在大伙哀伤不已时,队伍前方猛然响起一阵喧闹。王须拔抬头看去,发现一大堆地方官员冲出城来,蜂拥着迎向了李旭的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