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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戮,飞虎军几乎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撵着部族武士的脚印追出半里路后,长孙无忌终于明白了旭子的用心。来自中军的传令兵虽然举止失礼,但此刻,旭子把追逃的任务交谁,就等于白送了谁头上一大笔战功。
“到底是唐公看重的人。”理解了对方善意的长孙无忌讪讪地想,趁着攻击节奏放缓的瞬间,他回转望去,看见抛在背后的十里联营火光冲天。六千边军风一样从火焰中穿过,任何东西都无法挡住他们剽悍的身影。
摧枯拉朽,被中原骑兵犁了两遍的胡人大营已经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躺在那里,有的是被骑兵用长槊刺杀,有的则是被马蹄活活踏死。个别死里逃生的人抱着一堆抢来的锅碗瓢盆,蹲在猎猎燃烧的火堆旁瑟瑟发抖。他们已经完全吓傻了,不知道逃命,即便又听到了闷雷一样滚来的马蹄声,也不晓得站起身躲开明晃晃的槊锋。
旭子没有在已经被砸烂的营寨中停留,那些侥幸在马蹄下逃得生天的家伙已经不值得再玷污他的黑刀。他急着去接应秦叔宝和罗士信,二人所部都是齐郡子弟,旭子曾经答应张须陀尽量把这些淳朴的弟兄们带回河南去,,因此不愿意让郡兵承受太大的牺牲。
他不是相信秦叔宝和罗士信的勇武,事实上,正因为秦、罗二人太勇敢了,才更令人担心。受张须陀指点近两年的旭子如今已经不再单纯地考虑如何击败敌人,他想得更多的是在击败敌军的前提下如何将自家的牺牲也降低到最小。正如李世民和武士彟所发现的那样,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懂得拼命的勇将,而是在实战中,慢慢掌握了作为一军主帅的全部本领。
这些,都是杨夫子当年在笔记中未曾记录过的。不知不觉中,旭子已经脱离了那本笔记,走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算起来,他曾经师从杨夫、孙九,还有铜匠师父、钱世雄、刘弘基和张须陀,但如今这些人传授的东西已经慢慢融会,消失,最终属于他自己。
秦叔宝和罗士信的推进速度很快,凭着娴熟的配合和严整的阵型,他们将一座座大营踏成了齑粉。没有人能抵挡住这两个铁三角的并列冲击,仓猝跳上战马的部族武士几乎还没来得及分清方向,便被横刀砍下了马鞍。更多的部族武士甚至连上马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光着身子,拎着弯刀,眼睁睁地看见两个巨大的三角向自己的头顶压来,眼睁地看见成群的同伴被铁三角切碎,然后被后续冲上来的骑兵踏成肉泥。
“娘咧――”胆小者在人群中哭喊。顾不上穿靴子和衣服,也顾不上抢来的财物,四下乱窜。鬼哭狼嚎中,胆大的人也两腿发软。列队而来的大隋骑兵就像群暴怒的野狼,牙齿上滴着血,对胆敢挡在面前的一切活物发动致命攻击。他们不知道停顿,也不在乎受伤,只要身体没倒下,就不会闭紧血盆大口。一座座部族联军的营垒就这样被他们咆哮着撕烂,咬碎,变成一地火堆和尸骸。
以前罗士信斩杀降卒,总是被张须陀和秦叔宝二人以“有伤天和”或“为将者当怀慈悲之心”等理由劝阻。而今夜,秦叔宝非但没罗嗦半个字,并且自己也大开杀戒。罗士信在匆匆一瞥间曾经亲自看见,素来心地仁厚的秦二哥槊锏并用,将几名已经丢下兵器的部族武士打下了战马。他旁边新招募来的边地向导则大叫着扑上去,一刀,又是一刀,直到将落马者砍得再不能动弹,才拎着豁了的横刀奔向下一个对手。
“他奶奶的,下手比老子还狠!”罗士信被队伍中几个向逃命者痛下杀手的新兵所震惊,喃喃地骂道。
“报仇!”正在砍杀敌人的新兵仿佛听见了他的话,猛然回头,瞪圆了血红的眼睛。
他们本来是一伙老实巴脚的边民,人生最高目标不过是平平安安过日子。他们世代生活在长城脚下,经过数百年的通婚,凭借家谱,已经很难分辩清他们身体里到底淌着的是汉人还是胡人的血液。
他们对朝廷没任何好感,对官府委派的粮赋也经常敷衍。大隋征兵的时候,他们甚至逃到塞外去躲避兵役。但今天,他们却不得不拿起了刀。
因为入侵者不管他们是胡人还是汉人,不管他们忠于朝廷还是闲云野鹤,毫无差别地抢光了他们的财产,杀死了他们的妻儿,烧塌了他们的房子。
所以,他们不得不捍卫自己的生存权力,不是他们狂暴,而是入侵者逼得他们正视彼此之间的差别,正视平日里忽略了的血脉和族群归属。
“保持队形!”罗士信大声强调了一句,“保持队形才能杀得更多!”他挥舞着已经被血润粘了的长槊,一槊刺进马前溃兵的心窝。
两股骑兵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凡是被铁三角夹在中央的,无论是人还是牲口,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被杀得心惊胆战的部族武士尽力逃向两侧,躲开迎面扑来的利刃。他们为了不做下一个猎物,不惜用弯刀为自己在同伴之间砍开一条血路。还有的人干脆策马跳过同伴的头顶,踩着袍泽的身体逃入黑暗。
黑暗中的旷野是最安全的,虽然临阵脱逃的行为会一辈子被族人耻笑。他们不敢回头,不敢倾听袍泽们的惨叫,中原人的攻击太犀利了,挡在他们面前等同与自杀。
几根白羽突然从黑暗处飞来,将仓惶逃命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手射翻在地。“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撕裂黑暗,紧跟着,数以万计的战马从夜幕中冲出来,横闯向混乱的战场。
刹那间,敌我双方都是一愣。数息后,已经被杀得胆战心惊的部族武士如同见了大人的孩子,哭喊着急驰而来的战马跑去。那是他们的援军,距离崞县最近的一支援军赶来了。那面画着狼头的旗帜太亲切,只要逃到旗帜下,便意味着永远的安全。
“变阵。变阵,前锋合拢,后军展开,北向,锋刃!”秦叔宝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战场上的变化,大声呼喝。号角声如虎啸龙吟,听见自家军令,正在敌军营地中横冲直撞的两千郡兵猛然兜转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三角阵汇聚成正方阵,然后方阵中央迅速凸起,两翼后斜,一个全新的锋刃阵型在跑动与厮杀中快速完成。
这是郡兵们演练了数百次的应急方案,在实战中也经历过无数次检验。新杀来的突厥生力军被其自家的乱兵所阻挡,无法立刻投入战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在自己前方不到二百步处调整阵型。几个领兵的叶护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是真的。在他们的记忆中,草原上从来没有任何一支骑兵可以在战斗中突然改变队列,更甭说像这样一边厮杀,一边变阵,一边调转攻击方向。
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的隋军已经发动。“杀,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秦叔宝纵马,舞槊,带领着麾下弟兄刺向了那杆最醒目的狼头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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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烽火(8)
狼头大纛下的突厥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秦叔宝居然带着两千人的队伍敢向十倍于己的队伍发起进攻。“让开马头,让开马头!”他们用本民族的语言向逃过来的溃军命令,但没有人肯听,那些被吓傻了的部族武士在军阵前推搡哀嚎,非但令骑兵的战马无法加速,而且冲乱了援军的本阵。
“砍!”狼头下的突厥可汗咬着牙吐出一个字,然后猛提缰绳,迎面冲向秦叔宝的战马。不能任由对方就这样闯过来,否则不待中原人动手,光是溃兵就可以将自己的队伍冲垮。几百名护卫见可汗主动迎战,也呐喊着冲了上去。他们一边用脚跟踢打着马腹一边挥刀,砍翻一切挡在面前的活物,顷刻间便在乱军中开出了一条血淋淋的通道。
为了保持整个族群,不惜将最弱小的那几只咬死果腹。这是狼的生存之道,杀人者和被杀者都觉得天经地义。溃兵们被血光吓醒了,哭喊着向两翼让开。实在躲避不及的人则抱着脑袋扑到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被飞速向头顶踏来的战马当场踩死。数息间,领军的突厥可汗与秦叔宝正面相遇,二人谁都没有犹豫,立刻将兵器挥向了对方身体。
秦叔宝的槊长马急,速度快到令人难以相信。突厥可汗兵器上吃了亏,不得不变招挡架,只听“仓啷!”一声巨响,丈八长槊在半空中嘎然停顿,与此同时,一把四尺长三寸宽的草原弯刀飞上了半空。
“啊―――”失去兵器突厥可汗狼一般长号,挥舞着酸麻的手臂,扑向秦叔宝。秦叔宝将长槊一抖,一横,利用战马将二人距离拉近的瞬间,槊纂重重捣向对方胸口。突厥人穿得都是皮甲,能防御流矢,却无法防御钝物的捶击。眼看着突厥可汗就要被槊纂捣得筋断骨折,斜刺里突然一道白影闪过,秦叔宝胯下的黄膘马悲鸣着竖起前蹄,将背上的主人直接掼到了地上。
刹那间的变化让所有人大惊失色。跟在秦叔宝身后的亲兵本能地拨转马头,以免踏伤自家主帅。跟在突厥可汗身后的狼骑则快速催动战马,试图把秦叔宝乱刃分尸。
黄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与秦叔宝配合了近十年,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闯了祸的它悲鸣着,用躯体挡在了秦叔宝身边,挡住了扑过来的突厥狼骑。一柄,两柄,三柄,十几柄本来砍向秦叔宝的草原弯刀尽数砍在它的身体上。血流如瀑,黄膘马晃了晃,轰然而倒。一名狼骑快速从它身体上跳过,试图抢在同伴前面建立奇功。在马蹄落下的瞬间,此人看到了一双明晃晃的金锏。
从血泊中爬起来的秦叔宝于马鞍下拔出了金锏,一锏砸烂冲到面前的马头,又一锏将马背上的突厥人打了个筋断骨折。没等新的敌手扑上来,他怒吼着,冲向在自己身边与亲兵厮杀的那名狼骑,双锏并砸,将对方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