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得他们烧得生动!”李建成的目光也被陶人所吸引,凑上前说道。
“这里可没你的份!”李世民向哥哥扮了个鬼脸,双臂做了个保护私人物品的姿态。闲时他与婉儿纸上谈兵,总是觉得没有真刀真枪上战场来得尽兴。如今有了陶人,就可以与二姐画地为阵,一方为高句丽,一方为大隋。每一个将军代表一府兵马,一个伙长代表一队小兵,来来往往分个胜负。
陶人是李旭在离开上谷郡之前买的。李婉儿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物件,他也无意识地开始留心地方特产。买时想着不能让人说出是非这个环节,所以才给李世民和元吉各自捎上了一套。此刻见到李世民喜欢,李旭也觉得开心,拔拉了几下陶人,信口问道:“婉儿呢,你们姐弟不是日日形影不离么,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二姐啊,前几天玩得太疯,被娘关在后院里做女红。估计没个三、五日不会释放。一会儿我把仲坚兄的礼物送过去,省得她憋出犄角来!”李世民信口作答,随手打开其他两盒陶人,在阳光下比较着欣赏。
“婉儿如果知道你这位胞兄千里之外还想着她,不知道多欢喜呢!”李建成上前拍了拍旭子的肩膀,“不管他们小孩子的玩意,咱们且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李旭的目光从陶俑上收回,眼里刹那间涌满了笑意。
饶是李旭酒量好,三天之内也醉了三次。一次跟李建成、刘弘基和李世民,一次跟武士彟等自己营中弟兄,第三次跟刘弘基、薛世雄老将军和薛家哥俩儿。对于这位年龄不大,但勇悍异常,行事又大方得体的少年,大伙看重之余,在酒桌上难免抬爱了些,总是把他当作敬酒的主要目标。李旭则有酒必饮,饮则必尽,几轮酒宴下来,倒也落了个爽直的名声。
没有人看见旭子低头向酒杯时眼中露出来的忧伤,人们热衷于谈论他马踏连营时的勇敢,乐于谈论他一箭射杀高句丽将军的机智,却都忽略了这些根本并不是少年人最在乎的东西。只有老于世故的刘弘基,偶然注意到李旭的酒量大不如以前,在结伴从薛世雄将军营垒归来的路上,带着几分醉意打趣道:“你好像比原来容易醉,难道受了几次伤,把酒量也打没了么?”
“没办法,有时我一端起杯子,就想起老齐他们几个!”李旭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在刘弘基面前,他隐瞒不住,也不想隐瞒太多的心事。当日一同喝酒胡闹的弟兄们只剩下了刘弘基、武士彟他们三个,旭子不想再失去更多友谊。
刘弘基哑然。他知道李旭重情义,这也是他非要把李旭带到唐公麾下共谋富贵的原因之一。但是他却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近半年了,小兄弟依然对同伴的阵亡耿耿于怀。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人有时候不能活得太明白。想到这,刘弘基低声劝解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即使你再伤心,他们也不可能活转过来。人活着总得向前看,况且唐公已经“
“如果只是为了救薛将军一人,我们何苦赔上三百多弟兄?”李旭轻轻摇头,打断了刘宏基的话。唐公李渊不负仁义之名,所有埋骨辽东的护粮军弟兄,他都尽所能及地为他们争来了身后荣耀。在去年死于辽东之难的三十余万人中,三百多护粮军弟兄的留下名字的比例最高,家人得到朝廷抚恤和表彰的比例也最多。但这些能弥补什么呢?能让死去的人醒转么?李旭不敢相信。
“旭子,忘了这事儿吧。子固当时已经尽力了!”刘弘基停住战马,急切地劝告。
“我从来没怪过建成兄,他只是一个军中长史,连宇文述老将军都阻拦不住的事情,他更是无法阻拦。”李旭再次摇头,澄清了刘弘基对自己的误会。
李建成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浮桥被烧毁的事情,他已经多次当面向刘、李等人表示了歉意。李旭从来就没怪过他,他同意刘弘基的对李建成的评价,‘子固不是个有急智的人’!而当时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幕僚在李建成身边为其谋划,循规蹈矩的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阻挡卫大将军的命令。
李旭甚至不怪卫文升心狠。牺牲掉可能生还的几百残兵,从而保护整个辽西大地,对见惯了死亡的卫大将军而言不是什么错误选择。换了宇文述、李渊甚至刘弘基在那个位置上,可能都会做同样的决定。
下令毁桥的皇帝陛下没有错,执行毁桥任务的卫大将军没有错,辜负了数百弟兄以命相托的唐公世子也没有错。错得只是那些死去的人,他们身份太低微。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一个人血脉如同他们自己平常吹嘘得那般高贵,那两座浮桥上就不会腾起大火。
换句话说,如果大将军宇文述当时不被削职为民,工部尚书宇文铠不待罪病死,卫大将军绝对不会在明知道宇文士及有生还希望的情况下,还下令烧掉两座浮桥。
旭子现在只怪自己和袍泽们命贱,没有人是大将军,或者什么王公贵族的子侄。自从活着回到辽西后,他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家要竭尽全力将徐大眼培养成家族的希望!特别理解为什么徐大眼的毕生志向是让家族崛起为真正的豪门!
每个人眼中的真相都和他所在位置和亲身经历有关,每个人眼里都有自己认为的真相。
此刻,旭子看到的真相便是:这世界是为世家豪门而设,寻常百姓的子孙生也卑微,死也无人在乎。
“旭子,你得慢慢适应!”刘弘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诲。
“嗯!”李旭低声回答。刘弘基曾经说过,这世上很多规则不合理,但你没有力气去改变,所以必须学着去适应。否则,除了让你自己受到伤害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结果。李旭知道自己领悟得比较晚,但既然领悟了,自己就尝试着去做,去努力适应那一条条看不见的规则。
“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我会努力适应!”快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李旭抬起头,送给刘弘基一脸坦诚的笑容。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一章 出柙(7)
仿佛预料到了李旭归来后灼手程度,宇文家的人在他回营后的第五天才捧着礼物来访。这种善解人意的举止让李旭对宇文这个姓氏的好感未免又多了一些,事实上,抛开唐公李渊这层因素不谈,宇文述父子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对旭子不利的事情,虽然每次听宇文士及说话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与去年那个飞扬跋扈的宇文大将军比起来,今天的宇文述老态必现。虽然身上穿着一身精致的戎装,依然没衬托出他半点英武之气。这位平生仅打了一次败仗的大将军老了,在半年之内以人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花白干涩的头发,满是皱纹的眼角,还有右半边总是僵硬着,与左半边形成鲜明对照的脸,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人们眼前的老者已经进入迟暮之年。
唯一没进入迟暮的是宇文述的眼神,双目转动之间精光四射,仿佛可以一下子穿透到人的心底。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李旭约略有些烦躁不安,但他勉强支撑着让自己的面孔不主动避开宇文述的注视。他是在卑微中爬起来的蒿草,看尽了泥泞的地面生物所遭遇到的悲哀,在一丛陌生且高贵的楠木面前,蒿草没必要再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卑微。
俯身越低,得到的越是阴影。“那样做,对我自己无任何好处!”旭子在心中暗暗告诫着自己,迎上宇文述咄咄逼人的目光,还给对方一个平淡温和的微笑。“本该末将亲自登门拜望宇文老将军和驸马督尉大人,只是刚一归来事情繁杂,不小心耽误了。其中失礼之处,还望老将军多多包涵!”
“李校尉不必客气,你对士及有救命之恩,老夫早该当面致谢。只是去年老夫亦缠绵病榻,想来谢你也是有心无力。今日既然有机会登门,咱们就都末扯那客套话了!”宇文述的左脸上堆起几丝笑容,右脸却依旧毫无表情。这个模样让他看起来特别像在出言嘲讽,虽然在他的话中没有任何不满之词。
“末将不敢居功,驸马督尉是凭着自己本事杀出重围的!”李旭向自己的帐篷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着回答。
当你弄不清对手意图的情况下,微笑是最好的盾牌。铜匠师父指导他格斗技巧时说过的话,放在人群之中同样有用。在李旭人畜无害的笑脸前,宇文述左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开,虽然右脸依旧僵直不动,两双眼角上却都带上了几丝友善:“士及这孩子手底下有多少本事,我这做父亲的还不清楚?没有你,他早就在马砦水边被人割了脑袋,哪还有机会跟着大队回返!”
“驸马督尉智计过人,若无他,我们也不可能顺利闯入高句丽人的连营,用疑兵之计救下了薛世雄将军!”李旭笑着将宇文述父子让进自己的寝帐,顺手卷起了充当窗子的厚革。春天的阳光一下子从天空上射进来,照亮了营帐内每个角落。
“辽水东侧危难之时,校尉大人仍舍命保护士及。若无校尉大人,我父子今天就是人鬼殊途!”
“既为袍泽,自然互相扶持。李某当时,根本不记得谁姓什么!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在我面前倒下去!”李旭摇摇头,低声回答。
这是一句实话,突围时情景过于混乱,李旭仗着马快刀利,几番冲在了众人的前头。又几番返回来,将陷入敌骑围攻中的伙伴救走。当时究竟救过谁,或者究竟被谁挡住了来自背后的袭击,他完全不记得。心中只想着活着冲出去,让更多的人活着冲出去。
“校尉大人不记得,宇文家却不敢忘!”宇文述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了感慨。
“大将军客气了!”李旭拎起刚刚煮好的茶,给每位客人各自倒了一盏:“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待客,两位大人不嫌弃的话,随便喝一些润润嗓子!”
说完,他又拎起另一只装满了冷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