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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让你现在改变了主意？”。
楚立特意转身看了一眼挂在马车边沿的刀剑，暗示慕容诗晨，如果她还想要为父报仇的话，眼下仍有机会。
“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仇恨之中煎熬了那么多年”。
楚立怔住出神片刻，任由几片泛黄的落叶在经过了几千次翻转后，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
“我答应跟你回北燕”。
。。。。。。
被路两旁的秃枝寡叶遮挡，刺眼的阳光略显斑驳地照射到陆嫣儿的脸上，她那俏皮的脸颊上又重新蒙上了一块薄纱，伴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的，却掩盖不了她眼中的高兴。
不算宽敞的马车里，楚立和慕容诗晨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尺，两人分别侧身望向窗外，慕容诗晨不知不觉脸上涌上了一股红潮。她很清楚自己脸上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发烫发热。
内心愈发浓烈的愧疚感让慕容诗晨干脆手搭在窗沿，然后脑袋枕在手臂上，马车疾速飞奔，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缓解了些许她脸上的炙热感。
楚立倒是心宽，他皱眉瞥了一眼慕容诗晨之后，便自顾自地大口喝起酒来。车厢边缘坐凳低下满满的都是楚立替他自己准备好的酒。
听他咕噜噜了几声之后，慕容诗晨将窗帘放下，直起身子斜睨了一眼楚立。
林筱琳的事她也听说了，然而从楚立脸上的悲伤也可以判断出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男子却对另一个女子是那样的深情，以至于慕容诗晨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
有时候，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坏人，就像一些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虽然所有的恶事都不经过他们自己的手，可他们却是彻彻底底人神共愤的坏人一样。
这个道理，慕容诗晨应该懂。
“你没事吧？”。
慕容诗晨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楚立闻声放下手中的酒坛，好奇道：“你是指哪个方面？”。
慕容诗晨略显窘态地抿了抿嘴唇，沉声道：“西楚郡主的事我都听说了，她是个好人，你。。。。。。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说完，慕容诗晨赶紧心存愧疚地把头撇过一边。
每一次她忍不住关心楚立的时候，她的内心都会涌上一股浓浓的负罪感。
楚立冷笑了一声。
“不瞒你说，虽然我刚刚表现出言出必行的坦荡气概，可是当大仇得报的一瞬间，我心里想的并不是来找你偿还你父亲的血债，我。。。。。。我想的是带着琳儿回到荆州，回到那个位于世外桃源的深谷，从此隐居避世，平淡地度过一生”。
说着说着，楚立的眼中很快又噙满了泪水。
慕容诗晨扭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是无法伪装的，因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她曾经也经历过。
“呵呵。。。。。。看吧，我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
楚立自嘲一声，旋即又将酒坛往嘴边凑去，咕噜噜地灌起酒来。
“无论你喝得有多醉，她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我知道”。
“那你还自欺欺人？”。
“我只是想着恍惚之间脑海中能闪过她的音容笑貌，因为清醒的时候想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慕容诗晨呆呆地看着他，再怎么想要表现得冷若冰霜，她的心里还是会觉得心疼。
她突然伸出手在楚立的面前，想让楚立把酒坛递给她。
“你又没有非醉不可的理由”。
“我就想试试它的味道”。
楚立大呼几口气，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酒味，恰在此时他瞧见慕容诗晨皱了一下眉头，不由咧嘴笑了笑。
慕容诗晨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后，先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令人晕厥的酒味让她不知不觉地又皱了几下眉头。她抬睑看了一眼楚立，发现他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情绪一激动，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把酒坛递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旋即，她眉心紧锁，一副厌弃的模样，啧啧声地急忙把酒坛还给楚立，跟着又急咳了几声。
那苦涩烈劲让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头来，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楚立又往嘴里灌了几大口烈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
“短暂的消愁，我也满足了”。
“你这是在自我麻痹，逃避现实”。
慕容诗晨带着训斥的语气让楚立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悲苦的人生，还不允许我想办法逃避一会儿吗？”。
他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周围空寂的环境中游荡，既是对坎坷人生的埋怨，也是对上天不公的讥讽。
当悲伤与痛苦被寄托在欢声笑语中时，这世道就该变一变了。
车厢外的陆嫣儿心情本是非常愉悦，可是听到车内传来的笑声之后，她那畅游九霄的心情顿时又跌入了谷底。
第三章 漆黑的前路
醉醺醺的楚立倒在车厢里呼呼大睡，慕容诗晨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便出了车厢，然后和陆嫣儿分两边坐在马车前沿的横板上。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赶了一天的路，日落西山，金黄的余晖斜洒大地，林子间的路仿佛变成了一条通往幻灵之境的通道，若隐若现的，甚是迷人。
红灿灿的残阳洒在两位貌美女子的脸颊上，勾勒出黄昏最美的一道风景。
陆嫣儿淡然一笑，褪去脸上薄薄的面纱，眼睛注视着慕容诗晨的时候，眸子里依旧充满了感激。
“我也是前两日才找到师兄的”。
“嫣儿姑娘，你对他真好”。
慕容诗晨和陆嫣儿待在一起，心情也变得开朗了些，脸上涌上了一阵淡淡的欢容，愁眉稍展，嫣然一笑，让陆嫣儿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林筱琳的模样。
“师兄对我也很好”。
“所以你才愿意为他去死？”。
“是”。
陆嫣儿斩钉截铁地应答一句。
她回过头目视前方，潇洒地挥动手中的长鞭，马儿拼了命似的跑得更快了些。
“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以这样一种理智的方式来化解仇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陆嫣儿忍不住又言谢一句。
慕容诗晨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就像是幼小的火苗遇到了狂风暴雨一般，还未成长就已经被浇灭。
“理智却让人备受煎熬”。
陆嫣儿背靠着车厢，无奈长叹一声，斑驳的斜阳照在马车的右边，在左边的地上形成了一道孤单的疾速飞动的影子，那影子的模样瞬息万变，陆嫣儿瞧了两眼，陡然觉得它仿佛就像人生的轨迹，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刻会发生什么。
慕容诗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舒一口气，接着问：“你待在他身边多久了？”。
“从我记事开始，不，是从我还是懵懂小孩的时候，就待在师兄身边了”。
说到这儿，陆嫣儿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过去的回忆好似携带着蜂蜜的蜜蜂，在她的心间各处撒播甜蜜的味道。
慕容诗晨饶有兴致又略带艳羡地看着陆嫣儿，继续问：“这么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陆嫣儿点了点头，一脸幸福地回答：“我母亲收养了他，然后我们一起拜师学艺，那些年，我一直都在他身边”。
“那他如何密谋杀害我父亲的事你都知道？”。
此刻，即使是红火的斜阳照在慕容诗晨的脸上，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冷漠与忧伤。她徐徐低下头，瞳孔微微收缩，面色变得暗沉。
见她这般模样，陆嫣儿虽心有不安，但是她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如果不说清楚，就永远解不开慕容诗晨的心结。
“我知道，我也参与了”。
慕容诗晨两颗阴沉沉的眸子向左滑了一下，狠厉的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陆嫣儿，蠕动的薄唇颤了颤，陡然僵住了一会儿，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马车前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陆嫣儿只是在马偷懒准备停下的时候才狠狠地抽它一鞭子，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慕容诗晨身上。
“我们知道新北燕王忌惮你父亲在军中的势力，于是暗中撮合了北燕王与太子之间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让两边一拍即合，所以才有北燕无故向荆州进犯，才有你父亲突然奉旨挂帅出征”。
“你们真是处心积虑啊”。
慕容诗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是喟叹，倒像是怨恨。
“师兄他是为了报仇，就像你为了替父报仇潜入京城接近哲王身边一样”。
“可是他成功了，而我却。。。。。。”。
“相比之下，你才是更成功的那个，因为你化解了两家之间的仇恨”。
慕容诗晨冷哼一声，低声道：“我倒宁愿一剑杀了他以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陆嫣儿听了这话后信以为真地望着慕容诗晨，没有察觉到她脸上暗藏着的浓郁杀气，陆嫣儿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其实师兄杀了你父亲之后也很痛苦，或许萧挺告诉过你，你父亲当晚是自愿领死，他或许也为当年的罪行忏悔过，所以觉得死在师兄手里是最大的解脱”。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慕容诗晨冷冷说道，语气仿佛变得平淡了些，没有了刚才的恨意与戾气。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须臾，陆嫣儿忧心地问：“如果师兄真的帮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听了这个问题，慕容诗晨怔怔出神，她自己心中似乎也没有答案，只是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温柔让陆嫣儿看到了希望。
“他能帮上忙再说吧”。
“师兄一定会帮你的，为了弥补”。
“哼，沉浸在仇恨中长大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慕容诗晨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