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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贵妃仍然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您的扳指,找到了。”永琰因为冷,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将右手伸出,在乾隆身前摊开掌心。
掌心里赫然就是乾隆方才那枚不慎跌落河中的白玉扳指——
四下陡然静了一下,就连乾隆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这孩子冒险跳入河中,竟然是为了帮他寻回这枚玉扳指!
“胡闹!”他皱眉训斥了一声,并未伸手去接那枚扳指,只对宫女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十五阿哥回船内更衣!”
远芝远簪连忙应了声“是”,重新动作小心地扶过永琰。
永琰这一次未有再甩开她们,而是收回握紧了手中的玉扳指,十分配合地被扶向船舱内。
和恪半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十五弟,你冷不冷?”她将身上披着的锦忴解下,捂在永琰身上。
永琰转头看了她一眼,未有说话。
远芝和远簪互视一眼,心下皆在打鼓。
可从更衣到将头发擦干,后又由她们将其发辫仔仔细细地重新编好,整个过程中,永琰始终都未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反倒是和恪,从头说到尾,嘴巴一直就没停过,生怕下一刻就再见不到她的十五弟了似得。
“十五阿哥可收拾好了吗?”
一道温润的男声隔着珠帘传来,含笑说道:“奴才和刺婊噬洗岸胧灏⒏缢婕莸前丁!
“真的呀?”和恪大喜。
永琰也略有些怔忪。
又听帘外的和σ饕鞯厮档溃骸笆灏⒏缥颂媸ゼ菁窕匕庵福幌嵘砣胨饣岫馔钒傩彰嵌荚谒萄锸灏⒏缧⑿目杉蛩暌旧砭褪歉龀隽嗣男⒆樱灏⒏缯獾憧烧媸窍窦送蛩暌材压滞蛩暌丝陶肆沾笤媚亍!
百姓颂扬,龙颜大悦?
远芝与远簪一时俱是愣住了。
永琰面上却已是一派平静之色。
和恪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道:“十五弟,咱们赶紧出去,别让皇阿玛久等了!”
守在帘边的太监见状忙打起帘。
和恪永琰随前来传话的和煌肓舜铡
永琰抬起头来看了他数眼。
“你早便知道了对么?”他问道。
“十五阿哥此言何意?”和ψ欧次省
“……”永琰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人竟然装作不认得他。
但他还是道了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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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岸边热闹非凡,赤红与明黄色的狮龙队伍上蹿下跳地穿梭舞动着,夹杂着一阵阵叫好声。
这情形他方才在人群中也看到了。
可此际站在此处再看,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又重新活下来了。
他活下来了。
……
一个时辰之后。
马车沿着笔直的德胜门大街,朝着正红旗的领地不急不慢地行驶着。
马车中,冯霁雯的表情痴痴茫茫,犹在梦中。
小仙小茶更甚,说是手脚无处安放也不为过。
她们主仆三人方才同紫云和冯舒志等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家。
小醒跟着冯舒志回了英廉府去庆叔那儿取几件东西,和琳则和伊江阿直接回了咸安宫官学。
可冯霁雯与小仙小茶三人脑袋发懵的情况,却已经足足维持了一整个时辰。
因为一个时辰前,小茶在得了紫云一句‘真想亲眼看看万岁爷真颜’之后,便凭借天生神力,硬是给紫云和冯霁雯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挤在了最前头,让她们近距离地感受了一把亲睹龙颜的无上荣耀感。
紫云当场激动的脸色通红,连话都说不出。
冯霁雯也跟着当场失语!
这倒不是说她同紫云一般多么地崇拜这位乾隆皇帝,而是她在乾隆身边随行之人中除了她家祖父和她家爷,以及福康安那厮之外,还瞧见了第四张熟悉的面孔!
阿炎……
乾隆身旁跟着的那个小男孩是阿炎!
她久久无法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直待身后的永蕃道了句:“那便是十五阿哥吧?”
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怎么跟阿炎长得那么像啊!
应当是她看错了罢……
然而小仙和小茶的反应清楚地点醒了她,她并没有看错。
小仙震惊:“太太,太太您快瞧……那、那不是阿炎吗?”
小茶茫然:“阿炎那臭小子怎么会在这儿啊?他也太明目张胆了,眼见都快要挤到皇上身上去了,怎么也没个侍卫把他给拉开啊?”人人都这么没规矩的话,皇上岂不是要被活活挤死了吗?
脑袋中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响之后,冯霁雯彻底懵逼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脑海中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一片空白的状态。
小乞丐阿炎忽然摇身变成了十五阿哥,谁能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个新玩法儿……?
她不是没想过阿炎身份不普通,甚至在淑春园中得知他身上的玉牌同宫里有牵扯之后,也多少联想了些可能出来,但顶多也就是个‘朝廷要犯家的儿子’,以及‘前朝余孽意欲谋逆’之类的阴暗画风……
毕竟他躲躲藏藏,言语遮掩,初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形象又实在寒酸,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见不得光。
苍天可见,试问在这种情形之下,谁能将他同宫里的皇子联想到一起?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好吗!
纵然有那块同八阿哥十分相似的玉牌在,可谁又能想到那真就是他自个儿的东西?
想到那块玉牌,冯霁雯的后背不禁泛起了一丝凉意。
她几乎是颤抖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来。
这只手,曾是抓着十五阿哥的玉牌,砸过十五阿哥的……
犹记得当时,她还怒气汹汹地奉送了一句——给我滚蛋。
多么豪气。
可……当时她哪儿来那么大气性?
毕竟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为什么就不能适当地宽容一些呢?
屈服在了权势之下的冯霁雯一度变得很没有立场……
小茶更甚。
“太太,奴婢是不是活不了了……”她颤抖地道:“奴婢骂过十五阿哥白眼儿狼,小兔崽子……还暗下诅咒过他呢。”
辱骂皇子,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
相比之下,冯霁雯忽然觉得自己那句‘给我滚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谅。
由此可见,平时没事儿积一积口德,实在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做人太冲动了确实容易吃亏。
小仙这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同样无比忐忑地望着冯霁雯道:“太太,这回可怎么办?您说阿炎……十五阿哥他,他该不会真的只记仇不记好儿吧?”
“别怕,应当没大事儿的。”冯霁雯已大致冷静了下来,只是腿仍然有点儿抖。
两名丫鬟闻言以为她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来,一时间都满含期冀地看着她。
“到时候他要真同咱们追究这些的话,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冯霁雯一幅沉下心来的表情肃然道:“当时又没有旁人在,也没人能给他作证咱们曾出言辱骂过他。只要咱们咬死了口不认,这事儿就只能是死无对证的。到时候,咱们就一致咬定从来没有见过他。”
“……”
两个丫鬟闻言不禁目瞪口呆。
太太藏得太深了……
这耍起无赖来的坚定劲儿,说是万里挑一简直也不为过啊。
“太太,这么做只怕不妥吧?”这回最先犹豫的竟不是小仙,而是小茶。
“有何不妥?”冯霁雯愤慨道:“想我当初好歹也救了他一条小命儿,又险些被他给拖累,骂两句怎么了?还不兴让人发发脾气了?此事他若当真不仁,那也便不能怪我……敢做不敢当了。”
身家性命在前,其它的都是浮云。
做人一定要分得清轻重才可以。
“奴婢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当真咬定说不认得他,那他之前承诺给太太的报恩银子,岂不是也要跟着打水漂儿了吗?”提到这里,小茶露出一副极纠结的表情来。
皇帝的儿子,出手必然少不了啊。
“……”
冯霁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耗费了怎样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这财迷到无厘头的丫头给强行撵下马车去。
她无力地扶额,虽暂时脱离了懵逼状态,却又有一桩接着一桩疑惑陆陆续续地浮现在了逐渐清明起来的脑海中。
譬如,永琰一个堂堂十五阿哥,怎会流落在宫外,且宫中一直未有任何要寻人的旨意传出?
他若想回宫,按理来说直接递了玉佩去衙门验明正身即可,为何要躲躲藏藏、还要让她大费周折地去拿玉牌找什么淑春园的管事?
还有今日他跳入河中……
当真是为了给皇上找回扳指吗?
说句实话,这行为固然如同百姓们称赞的一般可称之为孝顺,可区区一只玉扳指,再如何,也犯不上让一个未成年的小皇子如此地以身犯险吧。
就算是为了刻意表孝心,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可取。
这做法平心而论,委实是十分智障。
可凭她跟阿炎相处的那段时日来看,这孩子瞅着也不像是那么缺心眼儿的人啊。
故而她总觉得阿炎跳入河中,应是有着别的隐情在。
只是她没有头绪,怎么想也不可能凭空想得通,只能寄望于待和丶抑螅铀抢锏玫揭恍┫咚骼唇饣蟆
可结果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给自己的不是线索,而是事情的全部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