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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实在是可恨!”伊卡逻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又被萧奕的诡计骗了!
“啪——”
伊卡逻的拳头重重地锤击书案上,“这个萧奕实在是狡诈如狐!本帅还是低估他了!生生又折损了本帅一千精兵!”
更可惜的是,好不容易潜伏在南疆军中十年的人就这么毁了!
十年啊,足足十年的暗探就这么被移除了。
伊卡逻心如刀绞,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带兵直冲永嘉城把那奸诈的镇南王世子萧奕碎尸万段。
可是他毕竟是南凉大军的主帅,处事不能逞一时之气,必须顾全大局。
幸好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让包拉赫留意从骆越城那里送来的药,没有告诉包拉赫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如今,哪怕雁定城那里再如何严刑拷打,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大计!
不过,为免夜长梦多,此战还是得速战速决为妙……
伊卡逻深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抬眼问那站在书案另一边的将士道:“力耳杰,你刚才说除了那批铁矢,还有两车治疗水土不服的药也被送到雁定城了?”
“是,大帅。”力耳杰躬身抱拳回道。
他们在雁定城里虽还有人,但不过都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如今包拉赫被擒,他就只能得到这些模糊的军情了。
伊卡逻的手指在书桌上点动了几下,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时间和机会都是一纵即逝,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给予萧奕和南疆军致命的一击!
伊卡逻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抹决心,下令道:“力耳杰,令大军整军,准备出征!”
他的语气冰冷果决,仿佛要掉出冰渣子来。
“是,大帅!”力耳杰领命,声音洪亮坚定。
“还有……”
伊卡逻半眯眼眸,沉吟一下后,接着吩咐道:“力耳杰,立刻传讯给雁定城那边,就说……”
……
伊卡逻的这道命令下去后,一只信鸽立刻飞出登历城……不到半天,孙馨逸的屋子里再次迎来不速之客,那个一身黑衣的干瘦男子踏着夜色,再次造访。
虽然孙馨逸心里祈祷对方永远不要再来,但是她也清楚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奢望罢了。
她早就踩进了一个无底的泥潭中,就算她拼命挣扎,也阻止不了身体缓缓地下沉,冰冷的泥潭已经淹到了她的脖颈……
“你想知道的,我所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来做什么?”孙馨逸近乎垂死挣扎地挤出一句,眼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干瘦男子根本不在意孙馨逸的嫌恶,或者说,在他眼里,孙馨逸根本称不上一个人,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物件罢了——一个连人性都已经丢失的物件。
“孙姑娘,我们大帅一片慈悲,饶你一命,你难道不该好好报答我们大帅吗?”干瘦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帅说了,还要姑娘再做最后一件事……”
孙馨逸咬了咬牙,道:“此话当真?”只要再做一件事,她就可以摆脱这些讨人厌的血蛭?!
“那当然!我们大帅是什么人,自然是一言九鼎。”干瘦男子毫不迟疑地给予保证。
“你们要我做什么?”孙馨逸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问道。
干瘦男子得意地嘴角微勾,看着和善,眼底却是冰冷如豺狼,转述了伊卡逻的命令……
孙馨逸双目几乎瞠到了极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她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狠到了这个地步……
她眼底的那一丝希望如同脆弱的蛛丝般铮地崩断了!
她的心底、眼底被无边的恐惧所占领,可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她再怕,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死一搏。
不能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未必不能活下去。
就像那一次一样。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
干瘦男子不屑地瞥了孙馨逸一眼,没有再理会她,自己大步离去了。
孙馨逸呆若木鸡地干坐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丫鬟采薇看着自家姑娘担忧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采薇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姑娘……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孙馨逸如梦初醒,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绝望全部褪去,代之以平静。
她不是在那一天就已经决定了吗?
她要活下去,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个名字,不过是别人话语中的一声喟叹,不过是用以缅怀的一个故事。
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最真实的!
孙馨逸站起身来,道:“采薇,伺候我梳妆。”
看姑娘心里有了主意,采薇也心定了,忙去服侍孙馨逸更衣梳妆。
孙馨逸换了一件半新的青蓝色小竖领褙子,又梳了一个简单的纂儿。
采薇本来给她戴了一朵青莲色的绢花,却又被她给摘了,斟酌再三,她在鬓角戴了一朵月白色的绒花,然后仔细打量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番后,她吩咐采薇带上这几天缝制好的口罩,跟着,主仆俩就出门了。
她俩熟门熟路地又去了守备府,求见世子妃。
南宫玥如往常般在正厅见了孙馨逸,两人见了礼后,孙馨逸就示意丫鬟采薇把那篮子的口罩送上前,由画眉转交南宫玥。
“世子妃,这是馨逸这几日缝制的口罩。”
南宫玥从篮子中拿起一个口罩看了看,上面的针脚细密工整,显然缝制者是费了心思的,不只是如此,孙馨逸缝制的口罩上,两边的耳带稍微进行了改良,可以由佩戴者自行调整耳带的长度。
南宫玥含笑赞道:“孙姑娘真是细心,这小小的口罩竟也有能这样的巧思。”
“多谢世子妃夸奖。”孙馨逸谦虚应道。
她主动提出帮忙缝制这些口罩本来就是为了讨世子妃欢心,当然是特意费了不少心神的——若是她只是缝制一般的口罩,那么那些个普通的粗鄙妇人也能做,她所做的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她必须做得好,做得出挑,才能在世子妃的心中留下印象,才能压过韩绮霞!
若是今日以前,得了这句夸奖,她必会相当自得,而如今……世子妃恐怕自身难保,又如何还能求得她来护住自己呢。
还好,这些日子她花的心思也不算白费,否则世子妃恐怕也不会轻易信她。
等做完了这件事,她就能够彻底和过去断得干干净净了!
画眉提着篮子又走到了一旁,眼帘半垂,掩住眸中的叹息。这位孙姑娘缝制的口罩虽然好,但却并不实用。世子妃曾说过,这口罩不需要什么花样,简单为好,以便大量缝制,若是每个口罩都似孙姑娘这般缝制,速度至少要慢一倍不止……
孙馨逸拿起一旁的茶盅,借着茗茶的动作理了理思绪,然后似有迟疑地又道:“世子妃,馨逸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是关于先父……”
“孙姑娘请说。”南宫玥面色一正,郑重道。
孙馨逸这才继续说:“四日后,就是先父的生祭,如今战事未熄,也不宜大肆操办。但馨逸为人儿女,还是希望能做些什么祭奠先人。先父当日于城墙上自尽殉城,馨逸想准备几个小菜、一些水酒,去城门外跪拜祭祀悼念,也不知道是否妥当?”
雁定城的城门是不可随意开启,所以孙馨逸若是想要出城祭祀先人,就必须求得南宫玥的应允。
孙馨逸想要祭祀亡父无可厚非,更何况孙守备还是为了守卫雁定城而英勇就义。
南宫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多谢世子妃全馨逸一片孝女之心。”孙馨逸赶忙欠身谢过,那张没有涂抹一点脂粉的素净小脸上压抑不住的感动,“世子妃与世子爷都是大义,馨逸敬佩不已。馨逸犹记得当日世子爷率大军夺回雁定城后,还曾亲自在城墙上悼念过先父和一干阵亡的将士,吴千总、徐千总、刘把总……他们都跟随先父多年,如今都落了个尸骨无存……”
孙馨逸越说越激动,眼中浮现一层淡淡的水汽,悲愤、伤感、怀念等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拿出一方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赧然道:“馨逸失态,还请世子妃见谅。”
南宫玥听着也是若有所触,道:“孙姑娘,届时我与你一起去祭奠孙大人和诸位阵亡的将士们吧。”
上钩了!孙馨逸心跳猛地加快,长舒了一口气。
就连世子爷也曾亲去掉念过阵亡的将士,世子妃又岂能不跟随?!一切正如她所料。
孙馨逸忙站起身来,深深福礼道:“馨逸就替先父还有那些阵亡的将士谢过世子妃了。”说着,她的眼眶中又浮现一层薄雾,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黑亮幽深。
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后,孙馨逸就起身告辞。
孙馨逸离开后,南宫玥没一会儿也出了正厅,她本打算去林净尘的院子里找韩绮霞,没想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迎面而来。
“霞姐姐。”南宫玥露出灿烂的笑容,自己和霞姐姐还真是心有灵犀。
“玥儿。”韩绮霞的面色却有些怪异,道,“我刚才在二门那里遇到了孙姑娘……”
南宫玥怔了怔,这倒是巧了。她立刻体会到韩绮霞语有余韵,眉头微微一挑,道:“霞姐姐,孙姑娘可是告诉你三日后就是孙大人的生祭……”
韩绮霞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她沉吟片刻后,抬眼直视南宫玥,正色问道:“玥儿,孙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妥?”这段时间,南宫玥对于孙馨逸那种有些微妙的态度,韩绮霞也隐隐地感觉到了,这种感觉到此刻她几乎有八九成确定了。
南宫玥嘴角微勾,一双杏眸闪闪发亮,意味深长地说道:“霞姐姐,是人是鬼,诈一下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看来玥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