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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披肩,我们到莱奥波尔迪娜家去一趟!”
到了那里,等了好半天,头发蓬乱、穿着白色睡衣的儒斯蒂娜才来开门。她好像非常吃惊:
“夫人去波尔图了!”
“去波尔图啦!”
“对,要去15天呢。”
露依莎非常沮丧,但又不愿意回家,一想起她那冷冷清清的房间就害怕!
“我们再往下走走,儒莉安娜。夜色这么美!”
“太好了,夫人!”
她们沿着圣罗克街朝前走。两行路灯通往阿莱克林街,她的思绪和欲望也飞到了中央旅馆。他会在旅馆吗?会想着她吗?如果可能,她非扑进他的怀里让他大吃一惊不可,还要看看他的行李……想到这些,她呼吸急促了。到了卡蒙斯街广场,人们在悠闲地散步,在阴暗的树影下,有人坐在长椅上交头接耳;人们喝着凉水;黑暗的夜中玻璃橱窗和商店大门显得格外明亮;在街头缓慢的噪音中时而冒出报童的尖叫。
这时候,一个戴草帽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过,那人的意图太明显了,露依莎心里害怕。“我们最好回去吧。”她说。
然而,走到圣罗克街中段,戴草帽的人再次出现,而且几乎碰到了露依莎的肩膀,两只摇荡的眼睛望着她。
露依莎吓得魂不附体。鞋跟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到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尽头时,草帽下面,在她脖子旁边,冒出一声不男不女的巴西口音:
“姑娘,住在哪儿?”
她吓得赶紧抓住儒莉安娜的胳膊。
那声音又说:
“别害怕,姑娘,住在哪儿?”
“缺少教养的东西!”儒莉安娜喊了一声。
草帽立即消失在树影之中。
她们气喘嘘嘘地回到家里,露依莎恨不得大哭一场,精疲力尽,痛苦万分,瘫在双人沙发上。太大意了,夜晚带着女佣出去散步!疯了!失去了理智!这一天呀!她从上午回忆起来:午餐、和巴济里奥接着吻喝香槟、风流云雨,真不害羞!晚上还去莱奥波尔迪娜家、路上在阿尔托区又被人拦截!……她突然又想起在阿连特茹省为她工作,无时无刻不想她的若热……她用双手捂住脸,痛恨自己,眼睛湿润了。
但是,第二天早晨,她醒来后非常高兴。不过也为前一天所做的“傻事”而模模糊糊有点害羞,同样模糊的是不应当再去“天堂”的念头、担心或者预感。
然而,拼命促使她去“天堂”的欲望又为她提出种种理由:会让巴济里奥大失所望,今天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意味着从此一刀两断……再说,上午这么好的天气也召唤她到街上走走:晚上下了雨,炎热消退了;蓝天和阳光中透着清洗过的清爽和甜蜜。
11点半钟,她正沿着风车街往下走,看见了亚卡西奥顾问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沿着罗莎街慢悠悠走上来,手里拿着合上的阳伞,昂首挺胸。
他一看见她,立即加快脚步迎上去,深深地弯下腰说:
“真是幸会!幸会!”
“你好吗,顾问?见到你非常高兴!”
“夫人阁下呢?我看你气色极佳!”
他打个庄重的手势把她让到左边,和她一起往前走。
“你一定会允许我陪伴你走一段路吧?”
“当然,非常高兴。你最近在干些什么?我经常说起你……”
“我去辛特拉了,亲爱的夫人。”他停住脚步:“你不知道吗?《新闻日报》详细报道了!”
“从辛特拉回来以后呢?”
他马上回答道:
“啊,一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完全陷入整理一些我的书必不可少的资料……”他停顿了一下,“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书名吧。”
露依莎记不全了。顾问便介绍了他这本著作的书名、目的、其中几章的题目以及用途:“葡萄牙主要城市风景录及其著名胜地。”
“是一本指南,不过是科学性指南。可以举一例说明:阁下想去布拉甘萨:不看我这本书,很自然(我可以肯定地说)就不能享受当地的珍奇;读了我的书,你会参观最著名的建筑物、了解到丰富的背景资料,同时会过得非常愉快。”
露依莎几乎没有听他唠叨些什么,白色面纱后面那张脸一直莫名其妙地微笑着。
“今天天气太宜人了!”她说。
“宜人之至!简直是上帝创世之日。”
“这儿很是凉爽!”
他们走进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这里树木葱郁,散发出一股甘甜清新的气味;被雨水湿过的地面不见尘土,还稍稍有点潮湿;尽管阳光强烈,蓝天却显得轻飘而遥远。
于是,顾问谈起了夏季,说那时节如同火烤一样!他的餐厅在树荫下竟然到48度!48度!然而他马上又好心地为餐厅夏天的炎热开脱:
“不过,那是因为朝南!就是这个原因!太朝南了。但是,现在真的不错了,修好了!”
他邀请她到下边的花园里转转。露依莎踌躇不决。顾问掏出怀表,举到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说,还不到中午。他相信这块英国“阿尔塞纳尔”,怀表。“比瑞士表好得多”!他显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露依莎不想再走,但顾问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打消了她的念头。于是,虽然满心不乐意,还是跟他一步步走下了通往花园的台阶。“况且”,她想,“还来得及,可以乘马车去……”
两个人靠在栅栏上。透过铁栅之间的空隙,可以看见灰暗的屋顶沿坡排列下去,间或有几个围墙围起的院落,后院零零落落的树木干枯瘦小;远处,河谷一带,长方形的帕塞约公园树木葱郁,中间交叉着白色的沙土道。那边,东方街一座座房屋的正面死气沉沉,玻璃窗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后面,阴森的高墙之内一片墨绿,只见附体神庙那惨黄色的方石,接着是其他零零落落的建筑,一直延伸到格拉萨山的上方,山上教会房屋林立,修道院和教堂塔楼的一排排小窗户在蓝天下显得雪白;更远处,佩尼亚宫粉刷过的围墙特别显眼,宫中的一排郁郁葱葱的树木历历在目。右边,矮胖、肮脏的城堡蹲在光秃秃的山顶;摩尔区和亚尔花麻区的房舍滑坡逶迤排下,弯弯曲曲,形成一个个夹角,一直蜿蜒到大教堂那两座老气横秋的笨重的钟楼下边。再往远处是阳光照耀下的一段河面,两片白帆在河面缓缓前行;另一边,被远方的空气染上蓝色的山丘脚下,一个小村落的房舍呈白垩色。城里沉闷的嘈杂声慢慢升上来,分不清是马车奔跑、牛车沉重的吱扭声,还是载货马车的金属叮当,时而冒出一声小贩尖利的叫卖声。
“多么雄伟的景象!”顾问加重语气说道,接着便滔滔不绝地赞扬起这座城市来,说它无疑是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并且作为欧洲的大门,只有君士坦丁堡,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外国人对它羡慕之极。过去曾是庞大的商业中心。只是供水排水管道系统太糟糕,有关部门又疏于管理。
“尊敬的夫人,此事本该由英国人来管!”他感叹说。
然后,他马上后悔说出了这句不爱国的话,发誓说这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希望国家独立,如果需要,还愿为它献身;英国人不行,西班牙人也不行!“夫人,只有我们!”他又用庄重的语气补充说,“还有上帝!”
“这条河多漂亮!”露依莎说。
亚卡西奥声音有些沙哑:
“特茹河!”
这时候,他建议到公园走一圈。公园里,白色和黄色的蝴蝶在花圃上翩翩飞舞;一涓细流滴进水塘,给这座市民气十足的公园增加了小小的节奏感;芸呢拉花香气扑鼻;鸟儿在天竺牡丹丛中的大理石胸像头顶上歇息。
露依莎喜欢这座小小的公园,但讨厌如此高大的栅栏……
“那是为了防止自杀!”顾问立即解释。不过,依他之见,里斯本的自杀案件明显减少;他认为这归功于报界谴责自杀,这种严厉的做法非常值得称颂……
“因为在葡萄牙,请相信,我的夫人,新闻是有力量的!”
“要是我们就这样走下去……”露依莎提醒说。
顾问一躬身,但发现她正要摘一朵花,马上急切地挡住她的胳膊:
“噢,夫人,给谁呢?规则说得很明确!我们不能违反,不能违反!”接着又说“上等人应当作出榜样”。
他们继续往上走着。露依莎心里想:“你快回家吧,到罗斯托就放了我吧。”
在圣罗克街上,她偷偷瞧了一家点心铺的挂钟:已经是中午12点半了!巴济里奥正等着呢!
她加快了脚步,在罗斯托停下来。顾问微笑着看着她;等她说话。
“啊,顾问,我还以为你要回家呢!”
“如果阁下允许,我愿意陪你。这样做,大概不算冒昧吧?”
“说哪里话!说哪里话!”
一辆马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后面是一辆邮车。
顾问急忙摘掉帽子:
“是董事长。你看见了吗?他从里面给我打了个招呼。”接着开始赞扬董事长,“他是我们的第一位议员;才华横溢,言辞锋利!”看样子他一定要谈起公事,露依莎赶紧穿过街道,朝殉道者街走去,走到泥泞处,她稍稍撩起衣裙。到了教堂门口,她停下来,微微一笑:
“我到里面作个小小的祈祷,不想麻烦你等了。再见,顾问,经常来。”她收拢阳伞,伸出手。
“哎呀,我尊敬的夫人,既然时间不长,我等你,我等你,不着急。”接着又毕恭毕敬地说:“你的虔诚令人钦佩!”
露依莎走进教堂,心急如焚。她在唱诗班旁边停下来,心里估摸着:“我在这儿多呆一会,他等得不耐烦了,就会走的!”上面,枝形吊灯下的水晶垂饰闪着幽光;教堂里点着蜡烛,光线昏暗;粉刷过的墙壁、干干净净地板和两旁的石头围栏增加了点明快的色调,金色的祭坛和绛紫色的讲道台特别醒目;两条深紫色帐帘后面,是铺着紫罗兰色帷褥的金色神龛。气氛深邃、寂静。圣水池前头,一个小伙子跪在地上,正用一块抹布仔细擦地板,身旁放着个洋铁皮水桶;可以看到零零落落几个信徒的后背,他们有的穿着斗篷,有的披着披肩,朝神龛方向躬着身子;一个穿粗绒短上衣的老人跪在教堂中央,瓮声瓮气地祈祷着,语调凄凉,可以看到他亮亮的秃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