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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鬼话,她的心冷了、僵了,她不再说一句话,仿佛世界即将毁灭,而她的一生也就此完了。但是戴愉并不肯放过她,他煞有介事地哭着,他发誓说他是真爱她的,因为爱她,和她真纯的爱,这才给他留下了一点人性,在他污浊的心灵里,还有一点点光明的地方——这就是晓燕的善良,这就是她高贵的影子。
晓燕听着这一切的诉说,再也不动心了,她像个木头人似的在屋里愣愣地走来走去躲避着他;但是他也走来走去地跟在她身边说、说,撒着酒疯,癫狂得像个疯子。他说,他被自己一时的怯懦害了终身,辜负了党对他的培养;他说阴毒的敌人利用了他的怯懦一步一步逼他走了罪恶的深渊,使他不能回顾、不能自拔。他是“不得已”才害过一些自己的同志的。他说晓燕看见的那个女人是一个女特务。她抓住他,要他听从她的指挥,叫他供给她的淫乐,他身不由主地只好执行她的命令,不然,他就随时有被害死的可能。他还说,当他对晓燕产生了爱情后,他很想挣脱这个罪恶的环境,和她一起过一点“自由”的生活,免得成天勾心斗角、提心吊胆。
所以他才给胡梦安写封信,叫他调走他。他说,只要离开那个女人的魔掌以后,他就打算和晓燕结婚。他会爱她,做她的好丈夫,永远不离开她的……这些话晓燕再也不要听了,她在打主意,在痛切地思索,她、她再也不能和这罪恶的人搅在一起了……戴愉说了一阵,晓燕只是不理他,她趴在桌上假装睡着了。这时,他就踉踉跄跄酒还没醒似的走了出去。他刚走,她就跑来找道静了。
叙述到这里,她哭着说道:“小林!小林!我完啦——什么都完啦!你,你救救我吧!”
“晓燕,你没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道静的声音很低、很安静。她替晓燕拭着眼泪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真奇怪!”
晓燕紧握住道静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悲苦的笑容:“我也跟过你呀。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他——那个骗子。小林,你说,请你替我出个主意,我该怎样生活下去,还——怎样对待他呀?”她看看道静又看看江华,用手巾擦着红肿的眼睛。
“晓燕,请问你,”江华这时插了话。他向晓燕点点头,“咱们见过面对不对?现在请问你,你得到戴愉的那些东西哪里去了?”
“他抢回去了。”晓燕抹着泪说。
“噢,”江华沉吟片刻又说道,“晓燕,我想提醒你,戴愉的问题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运问题,所以只是悲伤痛苦是不能缓和目前的紧张情况的——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这种情况?”
“你说什么?”晓燕睁大悲哀的泪眼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想,我来只是想告诉小林——我过去错怪了她,想请求她的宽恕。”
“别这么说。”道静拉住她的手,“晓燕,我看你太疲乏了,倒在床上躺一会儿好不好?”
这时江华和道静一边一个扶着浑身簌簌发抖的王晓燕,让她倒在床上去。
“情况很可能要这样发展下来的,”江华沉思着说,“戴愉酒醒之后,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地向你说了些‘梦话’,这些话随即会成为他的精神负担,况且他的重要证件还落入过你的手中。那么,晓燕,按一般的常规看来,如果你不肯再继续被他利用的话,他就会因惧怕你——甚至恼恨你而用对付敌人的手段对付你。这一点你想到过没有?”
“没有。”晓燕闭着眼睛,脸上像死人一样的灰白,“他——不会的!他忍心吗?他,他是爱我的……”
道静忍不住靠在晓燕的枕边插了嘴:“晓燕,对他,你现在还能这样看吗?你怎么还在希望着他的爱情和怜悯?这可是极端危险的!”
晓燕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汩汩而下。
沉了一会,江华站在床边看看晓燕,用低沉而亲切的声音说:“晓燕,不管怎么样,提高警惕总是只有好处的。不仅你要提高警惕,各个学校的进步分子全要提高警惕。看来这个特务写了黑名单,还在准备用更毒辣的手段对付我们。我看你和小林都要找个地方躲几天才好。而且也要叫你家里的人赶快躲开……噢,晓燕,你还记得那些名单上的名字吗?”
“记不清了。”晓燕拭泪说,“只记得北大有李绍桐、侯瑞、李槐英,还有她!”她向道静一指。
道静挨着晓燕柔声说道:“你看,连李槐英那样的人都上了戴愉的黑名单,可见这是个多么狠毒的家伙!你该完全相信这点了吧?……所以,听江华的话,咱俩也要躲一躲才好。”看晓燕仍是流泪不语,道静用手帕替她擦着眼泪又说,“燕,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为失掉了你,多么痛苦……现在好了,我又看见你在我的身边,我真是说不上来的高兴……唉,不说这些了,现在,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办吧。我看,我带你上一个地方躲几天好不好?”
“我想、想再和他谈一次。”晓燕睁开眼睛乞求着,“相信我,我不会再相信他。我会回来的。”
“燕,绝不能叫你去!”道静果决地说,一面拉起她来,“燕,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万一他知道了我这个地方,如果他别处找不到你,就许上我这儿来。江华,你先走,我和晓燕也就走。我们找个同学的家里待几天。”
江华温存地看了道静一眼,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到晓燕跟前和她握握手,他就扭身走了出去。
“为我,拆散了你们。”晓燕失神地看着江华的背影,“小林,我们走吧!我、我不见他了……”
(第二部第三十九章完)
第40章
戴愉从晓燕那里回到了自己的寓所又足足睡了半天,这场酩酊大醉才完全清醒了。醒来,像迷离的梦境,他想起了和王晓燕间的纠纷,心情非常懊恼。情况很复杂,这几天北平的学生运动急转直下,这个学校成立了学生自治会,那个学校成立了抗日救国会,多少学校都纷纷成立了新的学生组织参加到学联去。而各个学校里他所指挥的那班人马,却像垃圾样被觉醒了的广大学生踢到一边去了。为这个,他已经挨了主子的斥责,受了警告,因为心情烦恼,他才喝得大醉。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他困难的时候,王晓燕又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事情很糟糕,本来她是他最忠实可靠的工具,也是他空虚的灵魂中的一丝火花,可是,醉酒——因为醉酒被她看穿了。怎么办呢?怎么挽回这僵局?怎么挽回自己已失掉的地位呢?他床也不起,脸也不洗,在挂着厚窗帘的昏暗的屋中反复思考、捉摸。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弄得满屋子都是混浊的烟气。
下午两点,戴愉才爬起床来。打开窗帘,一股清新爽人的冷气,穿过温旭的日光,迎面吹到了他憔悴黯淡的面孔上。
他搔着头发连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吓得他又赶快关上了窗户。
饭也没吃,他就开始梳洗打扮。洗澡、梳头、换上雪白的衬衣并且洒上了香水。然后在一套笔挺的咖啡色呢子西装外面,套上了蓝呢子大衣。最后才是一顶英国出品的呢子帽戴到他油亮的头上。多么奇怪,心情烦恼的戴愉,今天却比任何一次去见晓燕时都打扮得漂亮、清爽。看起来,他的心情并不坏。打扮好了,他就风度翩翩、轻松愉快地到王晓燕家里去了。
他是这样估计他和晓燕的关系的:她见到了他的那些秘密东西,自然是会失望痛苦的,但是,她已经爱上了他,她已经和他走上了同一条道路,“生米煮成了熟饭”,她痛苦一阵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戴愉再用一点高明的办法来向晓燕“解释”一下,只要再经他用热泪向爱情的花朵上灌溉一下,那么这诚实而单纯的姑娘对他还能有什么变化吗?
可是晓燕不在家。她一清早就出去了。他赶快又找到学校,宿舍里没有她,课堂里也没有她。他有点儿奇怪,她能上哪儿去呢?他又到她的几个同学处看了看,仍然没有。他只好又回到晓燕的家里。他想她一定会回家的,他们一定要好好地谈一谈。
王教授夫妇看他在等晓燕,便同他攀谈起来。王夫人殷勤地给他拿茶点,王教授也开了话匣子:“君才,”王教授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说,“你知道我们北大的情况近来大不相同了么?不光是那些青年小伙子全活跃起来了,几乎人人口中都在谈论救亡问题;就连我们这些老头子、老教授们,也耐不住一腔热血,也都在一起座谈起国难问题啦!这就叫人心不死,人心不死是不是?”王教授用大拳头猛地向桌子上一擂,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把个坐在小沙发上的戴愉吓了一跳。不知怎的,他的脸色突然苍白了,好像害了急病似的战栗了一下。但他立刻控制住自己,露出同情的样子微笑道:“老伯这大年纪,还这样关心国事,真是了不得。这就激励我们青年人要更加发奋图强了。”
王教授把手一挥:“君才,说哪里话来!我一个人算得什么?根据马克思的观点,只有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才是世界的创造者。个人,个人是多么微不足道!告诉你,君才,在读书作学问上,老教授们是先生;可是提到爱国、提到革命、提到斗争,可还是你们青年人呵!我见到我的好些学生这些天为了挽救危急的祖国,那种奔走呼号、废寝忘食的情况,真叫我这老头子忍不住流下眼泪来!”说到这里,王教授真地摘下眼镜,微微不好意思地拿手帕去擦泪了。
“看,这老头子,真是!……”王夫人看到丈夫那种激动的样子,哭笑不得地瞅了他一眼,赶快岔开话说,“君才,在家里吃夜饭吧。晓燕一早出去,不见她回来,是不是昨夜你们吵了嘴?”
戴愉摇头笑道:“没有。只是工作意见有些不同。现在形势这样紧张,日本人一天天地逼进,晓燕是个稳重的慢性子,我催催她要加紧干,她就着了急,所以我今天特来向她道歉。”
“那算得什么!”王教授的大嗓子又喊起来了,“晓燕这丫头怎么忽然小气起来了?不要紧,回来我同她说……”
“你说什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