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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过年,阖府同乐,公输拓启开一箱银子,打赏了这几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长随,特别是金鹰,公输拓还给他在京城购置了宅院,正准备给他娶妻呢,不单单是金鹰,侯府中很多管事和劳苦功高的奴仆都有自己的宅子,在侯府他们是奴才,回到家里就是主子,就像前头提过的绣卿的乳母张嬷嬷,在家里摆谱,她儿媳妇还给她捶腿呢。
以全叔的年纪和资历,他足可以有自己的宅院,但他不肯接受,觉着公输拓对自己已经够好,再过多要求便是贪心,他甘愿几十年守着祠堂,而这里俨然成了他的家一半,此时慢吞吞的站起,慢吞吞的收拾碗筷,麒麟催他:“您老回来再收拾行么,侯爷要我速去速回的。”
全叔又是温和的一笑:“今个过年,侯爷叫我一准是想打赏我,不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麒麟夺下他手中的家什随便一丢,拉着他就奔向房门:“侯爷不急我急,去晚了可就没我的地儿了。”
全叔将他手一丢:“好歹我穿上皮袍戴上皮帽。”
慢吞吞的去柜子里翻出皮袍和皮帽,边穿戴边唠叨:“这都是侯爷送我的,说是远来鞑靼呢,十冬腊月往老北风口一站,那寒气硬是打不透,我珍贵着。”
碍于公输拓对他的尊重,麒麟不耐烦的听他唠叨着又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时老人家脚步有些踉跄,麒麟扶住他:“你喝醉了,能走到倚兰苑么?”
全叔迎风而立,笑眯眯道:“不妨事,风一吹,我这酒差不多醒了。”
酒醒了人也是老迈,到倚兰苑的路程麒麟跑起来也就一会子的事,全叔却走了半天,进了房门还不忘将脚在门口的毯子上蹭了蹭,又掸了掸皮袍,还摘下皮帽拍打了几下,啰嗦完才随着麒麟进到里面。
“老奴见过侯爷见过少夫人。”
他方想跪,公输拓一跃而下托住他,拉着往炕沿边坐,他去抵死不肯,最后麒麟给他搬了张鼓凳过来。
“侯爷找老奴所为何事?”
全叔局促的坐在鼓凳上,主子面前,按理他该站着或是跪着回话才对,公输拓待他如父辈,他却仍视公输拓为主子。
公输拓看看兰猗,想着该怎样措辞问那擅闯祠堂贼的事,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而使得全叔对他心寒,那一年若无全叔死命相救,他早已成了宇文佑的刀下鬼,那一年他十五岁,从外地学艺归来,宇文佑早盯上了他,于闹市谎称有人刺王杀驾,一刀砍去,全叔抱住了他,所以,他们之间感情非同一般。
兰猗知道他为难,替他道:“是这样的,今晚我在祠堂抓了个贼,我用拿穴手制住了他,怎奈他块头太大,我本想回来找人帮忙将他捆绑了交给侯爷,孰料回去一看,那人不翼而飞,您老是看祠堂的,可看见那人了么?”
听闻在自己看管之地闹盗贼,全叔吃了一惊:“老奴没看见什么人啊。”
他神色自然,不像是在说谎,但有一事公输拓不明,问:“可兰猗说当时想找你帮忙,你却不在,你……作何去了?”
全叔立即道:“我老了,不喜欢看放烟火爆竹,又闲不住,就可着祠堂院子走了一圈,或许那个时候少夫人去找我的。”
公输拓觉着这个理由非常可信。
兰猗却道:“我与那个刺客周旋了好一会子,您老四处转悠竟没听见我们的谈话?”
全叔指着自己耳朵:“老奴老了,耳不聪目不明。”
兰猗觉着他自相矛盾,以前和现在跟他说话声音也没放大,他不还是听得清楚,可是他咬定没看见什么人,自己又奈何不了。
公输拓手一挥:“行了没事了,你回去罢。”
全叔缓缓站起,朝公输拓和兰猗施礼,慢悠悠转身,兰猗突然道:“全叔,你身后怎么有血迹?”
全叔像给谁打了一闷棍,晃了晃,左右转身,想看看自己身后却看不到,于是,他朝兰猗和公输拓慢慢跪了下来。
公输拓没看见全叔哪里有血迹,见他突然跪下,问:“这是怎么了?”
兰猗一笑:“侯爷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道全叔与那个贼有瓜葛,你这样偏袒全叔,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公输拓云里雾里。
全叔老泪纵横。
兰猗伸手虚扶下:“您老起来说,横竖祠堂没丢什么物事,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侯爷不会为难你,我们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与那个贼认识的?他要你偷什么物事?他又是什么来路?就是说谁指使他的。”
仅凭血迹便断定全叔与那贼是同谋,这未免太荒唐,公输拓对兰猗道:“你这样太武断。”
兰猗秀目一闪,内里藏笑,即使没洞悉一切,那是八九不离十了,瞥了眼公输拓:“全叔自己都承认了,侯爷还这样偏袒。”
她越是以公输拓的感情来压全叔,老人家就越不心安,颤抖着嘴唇,并颤抖着双手,一个头咚的磕在地上,哽咽道:“少夫人容禀,老奴没与那贼狼狈为奸,而是老奴把他……杀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134章 皇上不赏,我就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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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有火盆,地下是地火龙,墙亦是暖壁,外头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
兰猗耐热不耐寒,听全叔说将那贼杀了,她更是惊出冷汗,望着老态龙钟的全叔,她只吐出三个字:“怎么会?”
自己虽为女流,但有拿穴手,这是父亲教授她医术时特别着重的,因为这拿穴手既可以治病亦可以用来防身,自己耍了心机才能把那贼制服,全叔如此年纪居然把他给杀了,想想那贼的块头,兰猗忍不住重复:“怎么会?”
全叔含泪而笑:“少夫人聪明绝顶却忽略一事,当时他可是给您制住了呢。”
兰猗以手扶额:“您瞧我这记性。”
公输拓以食指哒哒敲着脑门,眼睛微眯,似乎在想着什么,轻声道:“你给我说说,为何要杀人?他只是个贼,罪不至死,我公输拓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曾滥杀无辜。”
事已至此,全叔反倒不似先前那么担心害怕了,坦然道:“我不杀他,他便逼我窃取公输家的宗谱。”
几乎是同时,兰猗与公输拓皆以意料之内的目光看向全叔,兰猗看那贼去了祠堂便猜到了大概,公输拓亦是,公输家的宗谱不仅仅记载着公输一族的世系繁衍,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迹,比如公输磐与宇文佑联合反前陈的那一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机密就在那八个大字上——百年荣耀,百年耻辱。
那贼逼迫全叔窃宗谱,目的不言而喻,他的背后另有其人,或者是宇文佑,亦或者是齐王,也说不定是那些公输拓的政敌,那八个大字是公输家族血淋淋的仇恨,一旦给外人所得,这就变成公输家族铁证如山的谋反。
一贯泰山崩顶不皱眉的公输拓,下了炕,整整衣裳,郑重的朝全叔跪了下去。
全叔一惊,爬着来到他面前,老泪纵横:“侯爷是想折杀老奴吗。”
公输拓脸上倒是如常的无悲无喜不怒不气,眼眸像浸润了千年寒冰般冷厉,与全叔四手相握道:“以前,您是我的恩人,现在,您是整个安远候府,是整个公输家族的恩人。”
全叔摇着头:“老奴杀了人啊,说不定哪天差役拿着官府的牌票来抓人,老奴给侯爷惹了麻烦,侯爷还说我于公输家族有恩,愧煞老奴了。”
公输拓手挽手的把他拉起,彼此相对而站道:“没人敢在我面前抓你,你倒是给我说说那人的来历。”
全叔唉声一叹……
半月前这个名叫赖大勇的无赖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他,许以重金,要他将公输家的宗谱偷出来,全叔当时还多了个心眼,觉着这种无赖偷鸡摸狗都成,偷个宗谱不当吃不当喝的有什么用,于是在拒绝之前先问他作何,那赖大勇当然不会直言,只是说有人想要,且事成之后还会给全叔更大的酬谢,全叔严词拒绝,赖大勇软硬兼施无用便离开。
全叔以为他不会再来,也就没把此事告诉公输拓,孰料,今个自己在祠堂转悠的时候就发现兰猗与赖大勇斗智斗勇的一幕,他见兰猗轻松制服了赖大勇,本想上前帮忙,却又怕赖大勇胡言乱语污蔑他,因为之前他们认识了,等兰猗走后,全叔靠近赖大勇,那厮果然,见了他便大喊大叫:“你赶紧去把宗谱拿来给我,再把我给放了,否则等下来人,我就说你是我的同谋。”
万般无奈,全叔趁他动弹不得,将他掐死了,然后抗到自己房里,就在里间藏着呢,琢磨怎么把他运出去毁尸灭迹时,麒麟去把他叫了来。
掐死?
公输拓哈哈一笑:“你把那混蛋掐死,哪里会有血迹,兰猗说你身后有血迹,你为何就不打自招了呢?”
全叔也笑:“做贼心虚吧。”
公输拓突然又换了一脸严肃:“不,你不是贼,你是英雄。”
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杀了个地痞无赖,那是百姓的英雄,全叔杀了想窃取公输家宗谱的恶人,他是公输拓的英雄。
兰猗也下了炕,来到全叔面前道:“这事你做得还是有些不妥,我抓住他是想问问他给谁指使的,而今他死了,死无对证。但你做的也不完全错,毕竟你保住了公输家的宗谱,可你这身子骨,怎么能把那么大的块头抗到你房里呢?”
全叔垂头:“请侯爷少夫人恕罪,老奴当时考虑欠妥,至于怎么能抗动那赖大勇,人怕逼马怕骑。”
兰猗琢磨下,想起了那首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以箭穿石殊不可能,却也发生了,情况紧急下全叔扛起赖大勇也就不难想象。
全叔续道:“不过老奴不明白,我明明是掐死那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兰猗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后咯咯一笑:“你身上没有血迹,我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