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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家胭脂不喝!”景行一探身在水轻舟耳边说道。
“你家胭脂?”水轻舟微微侧头,一双妙目眸光流转,他亦轻声说道:“无疾是想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冲喜娘子?”
燕之曾经是景行府里的奴婢,就算去年她离开贤王府的时候景行去了她的奴籍给了她自由身,但,曾经做过奴婢的人虽然不再是贱籍,在平民当中还是低人一等的下下人。
这样的事实如果被公之于众实在是对燕之十分不利的!
景行神色一凝,沉默了。
人言可畏啊……
“怕了?”见水轻舟竟真的说了话,刘宝月顿时又有了底气。她在心里暗自琢磨过:尚书府的势力虽然与贤王府差的太远,可加上个国师再加上个皇后娘娘,那分量可就不同了!
“你不是就会煮个饭吧?”刘宝月回手指向流觞亭:“你可识得?”
流觞亭里除了水轻舟坐着的案几旁还单独摆了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一张通体乌黑的古琴。
“那是古琴,我姑姑当然识得!”阿文只看了一眼便抢着说道。
燕之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一落到那张古琴上,执伞的素手便不受控制的颤了下,她只觉得头痛的就要裂开……
“知道古琴有什么稀奇……”刘宝月对着燕之一抬下巴,嗤笑道:“你可会弹奏?”
说完她转身进了流觞亭敛衣在古琴后坐定,抬眼看着燕之唇角含着一丝嘲弄的笑意拨响的琴弦。
刘宝月虽然被刘尚书养的骄纵,但贵族女子该学的琴棋书画以及舞她也是下了翻功夫的,不说别的,刘宝月的琴艺在帝都的贵女中便颇有些名气,她对此颇为自负,也就肯在解氏姐妹面前低个头。
“这是‘花间月’,当今帝都最盛行的曲子。”徐金蟾倾听片刻才对又坐到身边的景姃说道:“她操琴技艺娴熟,也极有韵味……只是……”
“只是比起你兄长来还差的远。”景姃轻声说道。
“是啊……”徐金蟾伸过手去握住了景姃的手道:“嫂嫂,你都气了这么久了,我哥也知道错啦,等此间的宴会散了,咱们一起回家吧?回家去,我还是跟嫂子一头,帮着你骂他!”
“妹子,你没有成亲,自是不能知道嫂子的心境。”景姃拉起衣袖来露出了系着丝帕的手腕轻声说道:“嫂子那时都不想活了……”
“……”徐金蟾低头看着那只细了很多的手腕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把手盖在丝帕掩着的伤处轻抚着……
“早就好了,就是留了疤。”景姃知道小姑子是真替自己难过,心里反而轻松了些:“别和旁人说,这样的事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嫂子,你有三个孩儿呢……”徐金蟾低着头应了,轻声道:“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
“不会了。”景姃叹了口气:“当时嫂子真是气过了头,气他不但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生了孩子……现在我想明白了,为这样的人死,不值!”
“请吧!”回廊里响起来掌声,让景姃住了口,她和徐金蟾一起望向流觞亭,见刘宝月一曲弹罢已经起了身,正对着燕之趾高气扬的说着话。
“胭脂,不用理会她。”景行低声说道。
燕之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进了流觞亭。
她把手中的油纸伞合上交到了阿文的手里,‘哒哒,哒哒’,屐齿敲在地上留下一串清脆的响声。
在蒲团前燕之将脚上的一双木屐褪下,敛衣赤足正坐在蒲团上,她垂下眼帘盯着几上的古琴沉默了片刻,她朝着旁边伸出手去……
“姑娘,你要什么?”在流觞亭里伺候的白衣童子走到燕之身后问道。
水轻舟眼神大亮,拧身翩然跃入亭中抽出袖笼中月白色的丝帕放到了燕之的手中。
“好好的琴都给弄脏了……”燕之接了帕子一边在琴上细细的擦拭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她头疼的厉害,可又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手脚,手指抚上一根根的琴弦,燕之头脑中那些影影焯焯的影像似乎都要活了过来,一个个的要从她的脑袋里冲出!
“你说什么!”刘宝月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都是干净的,她恼羞成怒的走到案几前却被水轻舟伸臂拦住,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定定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刘宝月。
刘宝月愣住:“国师大人?”
“没想到这张‘春雷’竟落到了国师手中。”燕之轻声开口道。
“这是春雷?”
“那琴不是早就被焚了?”
“不是吧……”
回廊里的众人炸了锅,纷纷起身往流觞亭里凑了过来,大伙儿都想走近看看那张据说被烧毁了的名琴!
“不错,此琴却是‘春雷’。”水轻舟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燕之:“本座也没想到燕姑娘竟识得此琴!”
燕之却不理会他,双手放在膝上闭目凝神坐了片刻,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慢慢抬起了双手放在琴上,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弹弦出音,渺渺琴音随着她双手起伏流淌而出……
“这是什么曲子?”徐奉爱琴成痴,景姃当初也是被他一手绝佳琴艺折服才以郡主的身份下嫁到徐家,伴在徐奉的身边十余年,她听过的曲子成百上千,而燕之弹奏的乐曲她却叫不出名字!
徐金蟾侧耳凝神听着,似是完全融入到了琴音里,醉了一般……温水煮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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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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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先贤说过: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全本小说网;HTTPS://。m;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之首。
古琴,可以说是名人雅士最为推崇的乐器。
‘左琴右书’更是士大夫们生活的常态。
正坐在流觞亭里,燕之神态安然地抚弄着琴弦,琴音自她的纤纤玉指下飘出……
景行倚着流觞亭的柱子透过人群看着她,心里的滋味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上一刻,燕之还如同一颗被他收入匣中的宝珠,唯有他才能看到她的华光。如今,他的宝珠就那样落在众目睽睽之下,景行悲哀的发现,原来她的光芒比他看到的更为璀璨!
终是藏不住她了……
解懿站在人群里回了头看着景行,而景行的温柔的目光却看着抚琴的女子。
她微微蹙了眉,回眸望了一眼之后又转过身去,解懿抓住自己的衣襟用力的揪了一把,而后慢慢的松了手。
六月初的细雨里,燕之用琴音勾勒出了四季。
那妙曼的乐声如早春悄悄开出的头一朵花,如仲夏清晨拂过露水的微风,如深秋挂在天际的皎皎明月,如隆冬漫天洒落的新雪……
亭中除了琴音再没了青年们的窃窃私语声,他们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也没了吃惊的表情,转而代之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和。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是天下的根本。
和,是天下通行的准则。
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由此运行,万物生生不已。
这是儒家至高的德行标准。
水轻舟负手而立仰头看着亭外的阴沉灰暗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和风暖阳。
他从燕之弹奏的琴声里听出了中和之意,更听出了道法自然,那是一种难言难书的大自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音希声,这样的乐声不单要用耳去听,更要用心去感悟。
乐声止歇,余音绕梁,燕之双掌轻按在琴弦之上沉思着……
“这是什么曲子?”
良久之后,众人如梦初醒,有人走到燕之身前问道。
“燕姑娘,你可知道乐圣成子?”水轻舟慢慢的低了头柔声问道。
燕之缓缓的抬了头说道:“那是家父。”
景行的眼睛蓦地睁大,冷汗从脊背上涔涔流下……
“那,姑娘是?”水轻舟俯身向她,一双白皙的手掌支在了案几上。
“我自然是他的女儿。”燕之抬手扶着阿文的手臂站了起来,她淡笑道:“我是成纯熙。”
“啊!竟然是乐圣的女儿!”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燕之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提了裙摆露出一双白皙秀气的玉足来踩上了木屐,牵着阿文的手往外走去。
“你……你如何又成了乐圣的女儿……”刘宝月看着燕之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面红耳赤地结巴道。
燕之却如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了流觞亭边,她接过阿文手里的油纸伞撑了起来,阿文把小手自自然然地放在了她的手中:“姑姑,咱回家吧?”
“好。”燕之轻声应了。
“胭脂……”景行的声音几不可闻,燕之却听见了。她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胭脂。”他又轻唤了一声却说不出下去。
燕之很仔细的看了他眼神时而温柔时而愤怒时而怜惜,似乎是要把他的样貌印在心里似的。而后她展颜一笑,开口道:“王爷,我祝您长命百岁!”
今儿是他的生辰,她始终记得。
可她却说了‘王爷,我祝您长命百岁’……
那是去年今日她离开王府时说过的话……
景行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他忙靠着身后的柱子站定,而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近雨中。
“成姑娘,您还未曾说出这首曲子的名字呢!”小张大夫追着问道。
“此曲无名。”燕之脚步未停已是走到了园子的门口。
“成姑娘!我是文选清吏司郎中府的邓五,我今年十九了,还未曾娶妻!”又有人喊道。
“邓公子,想娶媳妇要去求媒人的,你和我说没用!”燕之的声音自园子外传来,已是越走越远。
众人一声哄笑,对着那身穿宝蓝色华服的娃娃脸青年说道:“五公子,别看了,人家成姑娘没看上你!”
“秒人……真真是个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