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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争出事的那天,远在大洋彼岸的亲人正为刘争小两口的归来忙活着布置新家,打扫卫生。可是,正当父亲催促着家里人擦玻璃的时候,接到噩耗的刘争妹妹将父亲叫到了一边,婉转道出了事情的经过,说他性命保住了,但最坏的结果是成为植物人。父亲表现地很冷静,当时就坚定地说:“要是成为植物人,我就伺候他一辈子。”
不久,刘争的父亲就从山西老家赶到挪威,照顾仍然昏迷不醒的儿子。
“刘争,刘争,听妈妈叫你呢,……,刘争,你记得吗?今天是你的生日,2月22日。你是1974年2月22日生的,咱们农历的话,是2月初一。今年26岁了,还有这个,你能不能打个电话呢,刘争,刘争,妈妈在叫你,你听见了没有?……”
“孩子,你听见了吗?爸爸在喊你呢。孩子,我给你唱个歌,小时候爸爸领上你,抱上你,经常给你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录音机里传出父母对儿子一遍一遍地呼唤。这是父亲在来挪威前在家里就已经录好的。
昏迷35天以后,刘争终于苏醒了。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他却丧失了很大一部分的记忆。离发生事故那天越近的事情越是记不起来,他甚至忘记了当天自己要去学校做什么实验。车祸从此改变了刘争的命运,也彻底断送了他的婚姻。妻子在他父亲来到挪威之后不久,就决定离开。
刘争理解妻子的决定,他说:“我的生命可以保住就已经是不错了,我可以理解她(妻子)的想法。她那么好的年龄 22岁,快23岁,就一天天地陪着我在医院。她走之前,跟我说过,对我感情是下降了。这话她不说,我也能感觉出来。她说不管怎么样,希望以后能做朋友。”
出院后,刘争和父亲一起住在由当地福利部门提供的服务套房里,生活来源主要靠保险公司的赔偿金维持。在父亲的精心照料下,刘争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是,他内心的落差和失落感却变得越来越强。生性好强的刘争感到自己成了废人,成了别人的拖累,不但不能出去干事,还要年迈的父亲照顾。内心的巨大压力有时使他几近行为失控。
第三部分悲情挪威——两起中国留学生事件(4)
一天晚上,心情烦闷的刘争要父亲跟他下象棋,结果第一盘,第二盘,第三盘他都赢了。敏感的他觉得是父亲在故意让着他,父亲解释说根本没有让。接着第四盘,父亲赢了他。他突然一下子失控了,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翻在了地上,象棋也翻了,灯也打了。最后,他自己也栽倒在地上,嘴啃在地板上昏了过去。一个多小时后,他才慢慢醒了过来,对父亲说:“爸爸,我失控了。”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和刘争下过棋,怕他用脑过度,对恢复大脑健康不利。
刘争告诉我们,那时候他对父亲的态度曾经非常恶劣,为的就是把父亲赶走,让他回到母亲身边,不要为他操心。
“我给爸爸出难题,因为爸爸一个人在挪威,不懂挪威文,不懂英文。我不跟他说话,他怎么办?他没办法。从父子的角度……爸爸爱我,爸爸愿意让我太太经常陪我,我太太看我爸爸来了就离开了。爸爸一个人没办法,就出去走一走,没人会和他说话,就看动画片,或者看动物世界。两年,三年,四年,就这么过,非常非常困难……。”
“我想用这个办法去逼迫爸爸。爸爸为了我离开妈妈,我要把爸爸逼回到妈妈身边。中国话(说),养儿防老,现在中国是养儿侍候儿子,侍候到老,那怎么这样呢?因为我生病,爸爸妈妈长期分居四年了,所以,我就开始就想逼迫爸爸回家,回国,爸爸不回国,我不止一次想到过自杀。”
但是现在,刘争想通了:“自杀只能是伤害最爱你的人,你能怎么样?名义上,你这样解放你爱的人,你爱他们,你自杀,你解放他们。但实际上,你解放是让人会一辈子见不着(你),而且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你要活着的话,你爱的人还会看着你的进步而高兴,像爸爸这样。我问爸爸说:‘你这几年,人累不累?闷不闷?’爸爸回答说:‘我看着你每天进步,我就高兴。’我觉得这句话说透了。”
现在,每个星期,刘争都会去上几节挪威语课,因为这对恢复记忆力有一定的帮助。他还经常去卑尔根大学的健身房做康复训练。根据医生的诊断,他康复过程拖的时间越长,康复的速度就会越慢,所以刘争要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看到儿子每天坚持训练,父亲感到很欣慰。他攒钱买了一台家用摄相机,将儿子每天的情况记录下来,寄回国内,让刘争的母亲常常能够看到他每天的进步,让她感到心安,感到安慰。
第三部分悲情挪威——两起中国留学生事件(5)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位遇害的学生吴宇航和余宁燕,在来到挪威以后,加入了奥斯陆的基督教会,而在另一座城市卑尔根,留学生刘争也接受了洗礼,信仰了上帝。
宇航和宁燕生前经常到教堂里去做义工。2003年的圣诞前夜,他们早早就来到教堂帮忙布置桌椅。那天,他们的父母来到了孩子们生前经常来做礼拜和义工的教堂。教会的人听说孩子们遭遇了不幸,都感到十分难过。教堂里响起了肃穆的钟声,父母们感到孩子仿佛就在身边,在天上默默注视着他们。
在另一个教堂里,刘争低下头,闭上双眼,心里默默祷告。此时的他寻求到了内心的平静。他说他懂得了“爱”这个字,意识到爱能带来奇迹。
“其实本来出国留学本身,就是一个开阔你自己的视野,然后打开你自己的思路,应该是提升自己的一种人生状态。我觉得,(自己的)遭遇是不好,但是它的机会很好。这事故并没有把我杀死,它给我机会让我认识到,认识到这个字“爱”,而且意识到这爱所带来的奇迹,它能够给你带来很大的奇迹。”
“我非常感激爸爸,如果爸爸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康复肯定没有这么快。爸爸在我旁边,就感觉有一种家的感觉。如果你给我多少钱,给我多少服务,多少护士,多少人陪我玩,这并不重要。但是,在天涯海角,要有家的感觉,特别是你在一个落难的时候,这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部分伦敦的黄土地(1)
英国,一个富有国际性和多元文化的国度。伦敦,英国少数民族聚集最多的城市。常年来,在接纳来自世界各地移民的同时,伦敦也成为英国本土最具营养的文化胎盘。虽然信息产业的迅速入侵使传统工业日趋萎缩,但英国的表演艺术产业却以伦敦为中心,巍然不倒。
从1998到2001年,英国政府为鼓励优秀演艺作品的创作,陆续为其注入的补贴资金已超过1。25亿英镑。从芭蕾、现代舞到歌剧、话剧,各种表演艺术门类的大型公司和小型团体不下百家,而其中的华人团体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在伦敦,我们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以东方人为主要成员的小型话剧团,并结识了其中的三位华人表演艺术家。
2004年6月,在伦敦市中心的SOHO剧院,正上演着一场名为“台风”的读本话剧节。该话剧节已经连续举办三年,每年进行一周的演出。今年的“台风”节将上演七部以亚洲国家为故事背景的剧本,与众不同的是,舞台上的表演全部以读本形式展开,参加演出的人员全部都有东方血统。
“台风”节上,首场演出的剧目是关于柬埔寨战争时期的故事:
“天哪,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会想知道我要说什么,赛巴失踪后,我和女儿乔装成农民在地里干活。”
“祈祷神灵不要让那些士兵看到我们,祈祷我们会消失。”
“他们发现了我们,强迫阿红结婚。”
……
“他指着一个年轻士兵说:‘你愿意嫁给他吗?’她摇摇头说:‘不愿意。’她真固执,这可不行。”
“那个军官拿出他的匕首抓住阿红的头发,他们割下了她的头。”
在演出现场,我们遇到了三位华裔表演艺术家,他们亦导亦演,是本次演出的骨干,并且都来自“台风”节的举办方——黄土地剧团。黄土地是伦敦仅有的两家之一的东方人剧团,成立于1995年,最早只有五个成员。
David作为演员和导演,是黄土地的成员之一。David出生于香港,六岁就随父母移民英国,从事表演艺术是他自幼的梦想。18岁那年,他为了进戏剧学校而放弃了正在进修的法律专业。David的这个选择违背了父母当初的意愿,也从此远离了做律师的富贵前程。在谈到他对自己职业生涯的看法时,David 动情地表达了许多感受:
“(现在当演员)要生活不容易,如果当初我按照父母的心愿继续做律师,物质生活上会舒服很多。但我想这就是你选择的生活中的角色,要跟随你的心,也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我决不会改变目前的道路。我准备一直做下去直到他们为我的棺材钉上盖子。”
“当演员是我的决定,因为我想用艺术来改变那些英国人关于东方人的思想,特别是关于中国人的思想。如果你看一看英国各地知名的剧团,只有一家有非白种人的艺术导演,而且那个人也只是助理导演,是个印度人,是英国本土的,因为很多印度人都是英国本土的,剩下来没有一个非白种人(的导演)。无论是艺术家协会,还是各个团体,他们都在接受公家(英国政府)的钱,但却没有反映出英国(文化)的构成。我很少看到中国人上电视,如果有看到,多数都是做配角,做黑社会,打工 仔,功夫之类的角色。(所以)现在,我为李小龙、成龙这些人的绝技感到骄傲。”
“就算现在(有)好多由香港去到好莱坞的出色演员,也都是被用在武打动作片里面,白人总是把我们定义为一类的演员。我想,我们要靠自己来改变这一点,我想这也是黄土地存在的原因,最终我希望的是,黄土地不需要在英国(存在)。这是理想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