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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竹立刻收声,躲到了罗衣身后,倒是月容悠茗,慢慢走到二太太面前,弯腰行礼,又轻笑问安。
“嗯,坐吧,”二太太先坐在了外间屋子中央,早已摆上饭菜的填漆戗金龙戏珠纹金包角宴桌面向门口的首位上,还是不看人,淡淡地道。
于是众姨娘依序坐下,二太太这才抬头,目光从月容脸上一扫而过,从金珠手里捧着的洗手盂里浸了浸手,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陈太医说了什么没有?”
月容忙扶腰站了起来,二太太屋里的规矩,凡姨娘来,必不许带丫鬟跟来伺候。因姨娘本自进屋里来,就要伺候太太的,再跟些下人来,成什么体统?
因此月容此时只有靠自己,好容易站稳了,又是一阵头晕,缓了半日方才定住心神,喘了口气,陪笑道:“多谢太太记挂着,倒没什么大碍,陈太医也说,不过天陡然热起来,加上前几日嘴馋,贪图桃子鲜甜,多吃了几口,因此胃败食减,吃几剂汤药下去,疏散疏散,也就好了。”
二太太半天没吭声,待丫鬟们将细粥盛出来,方才开口道:“这样也罢了。只是你忒大的人了,且不是头一胎,怎么还不知规矩?此时桃子正是好时节,可也不能吃多了,万一有个闪失,你叫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月容这一天因身子不好,从早起到现在,并没有饮食,若不是依例要来这里给太太请晚安,她本是连床也下不得的。
这时已是扶着腰站了半天,又不见太太让自己坐下,便有些心急气喘,又不好做出来,只得压抑着,憋久了,愈发不好过起来。
几个姨娘都看在眼里,可没一人出头说话,也有不敢的,也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
翠玉从旁走过,替二太太进上擦净的牙箸,若无其事地道:“太太,也是时候了,再不喝,那粥就该凉了。”
二太太嗯了一声,低头从自己的金边细瓷小碗里呷了一口,然后抬头欲夹菜来过口,这时才突然发觉月容还站着,忙道:“怎么也不坐下来!一会儿受了累又要传太医!”
月容这才赶紧落座,心里的委屈不敢流露出来,口中犹自要称谢道:“多谢太太体恤,就多站一会子也无妨,哪里就那样娇弱起来了?”
二太太点头微笑:“那就好,陈太医开的药可都吃了?”
明明下午喝过又吐了出来,月容还是勉强笑着回道:“已经用过一服了,身子也觉得好多了。”
二太太愈发笑得明媚:“这就好了,来来,我这里有一道你喜欢的菜,”说着命玳瑁:“将那碟杏子露渍出来的酸黄瓜酸笋放到二姨娘面前。”
月容忙笑着要起来:“太太用心了,这是太太过粥的小菜,怎好给我?可是受不起呢!”
二太太摆手叫她坐下:“有什么受不受得起的?如今你肚子里有了,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这里有的,无不尽你。老爷信上也说了,苏家也有许多年没得新子了,若你能生个儿子出来,”太太微微抬眼,盯住了月容:
“那对咱家来说,可又是喜事一桩。老爷常念叨,二个儿子是少了些,也就看你这一胎了。”
月容被二太太的目光看得遍体透凉,忙低了头陪笑:“借太太吉言,能叫老爷太太高兴,我自当百般小心,只望不辜负了二位才好。”
二太太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第五十章 再整一回
姨娘们无一人出声,皆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
屋里静得能听见各人魂灵出窍的声音,那是一种渺茫不定,悠长诡异的声音。太太从榻上下来,绕着月容走了一圈,眼睛只盯在她的肚子上,口中陡然喃喃自语:
“说起来,跟我那时也差不大多,人家都说养儿肚儿尖尖,养女肚儿圆圆,”太太脸上的表情叫人琢磨不透:“虽透着纱衣,我看着上头也有个尖儿的。”说着抬头,看了月容一眼。
月容不敢开口,她能怎么说?是哥儿最好,对她而言,可对太太来说,那就不算幸事了。
家业向来只有儿子继承,若她真养出个哥儿来,那在这家里,她的身份不变 ,可地位,就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儿子将来若能成材成器,只要太太点个头,她月容是很有可能,穿红裙,着霞帔的。
姨娘们,除了月容之外,心里都恨出酸汁儿来了。
照老规矩,太太只吃细粥,今儿依旧是燕窝,姨娘们则有饭有粥,依各人喜好,于每日早起看了送来的纸牌子之后,告之大厨房,晚间便做出来呈上。
媚如早起点了红枣莲子粥,这时便向嘴里送进一颗红枣,不想咬了半天,甜味没有,倒咬出一嘴的渣子来。
“这枣儿不好,”媚如憋不住话,叫将出来:“怎么里头全烂了?”
金珠哟了一声,上前来看:“是坏了,”她将媚如手里的罗帕捧到二太太眼前:“太太看这些渣子。”
二太太只瞧了一眼便厌恶地道:“还不快扔出去!看得人饭也吃不下了!”
郝妈妈趁机上前来:“看来不只是新鲜的菜蔬,连干货也。。。”
二太太瞪她一眼,郝妈妈又退了下去。
媚如不死心,仗着这里自己最小,撒娇向二太太道:“郝妈妈才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太太,说给我们听听。”
二太太放下牙箸来,脸上似笑非笑地看住媚如:“怎么?”她声音不大。却将桌上所有人都震住了:“看来七姨娘时间颇多,有意要替我分忧理家么?”
媚如再是小孩子心性,此刻也看出些不好来了。
“太太说哪里的话儿?”媚如忙娇笑起身,走到二太太身后。替她布菜,又递上牙箸:“我再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理家使的。这里都知道,我是一向没大没小玩笑惯了的,理家万不中用,若太太闷了,说几个笑话给太太散散心,倒可算我一份呢!”
二太太脸上神情放松下来,接过媚如送上的牙箸,也回笑道:“果然都是你还是个孩子呢!我看也没错!倒是祈娟。虽只有六岁,还比你听话懂事些!”
媚如心情轻松下来,这才慢慢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那也是太太教导得好。就不比有些人,初来乍到,就挨了几十板子。”
提起祈男来。众人皆松了口气,知道这是个可以在太太面前随意凌辱的对象。好比个软烂的柿子,只管随便捏好了。
“那个九小姐,”石竹忘了刚才自己所受太太的呵斥,这会儿又来劲了:“不是我说,全毁在五娘她手里了。若早送到太太这里来管教,何至于此?!”
罗衣也帮腔。挤眉弄眼地道:“可不是?我们几个私底下常说,五娘也太没了规矩,眼珠长在头顶心上,不当我们是姐妹也就罢了, 怎么连太太,也不放在眼里了?!”
悠茗沉默良久。终于也点头开口:“纵有百般好处,到底是托了老爷和太太的福,也是苏家祖上积德,五娘只当是自己一人的功劳,也太过托大。”
二太太细细吃粥。并不发一言,待到放下碗来,方才叹息着道:“你们也是知道的,叫我有什么法子?若说是我一人宽了她,叫你们私下里说不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叫你们恨我一人罢了。”
罗竹瞬间白了脸:“太太别错会了意!我们绝不敢在太太背后说些是非!不过早起听说九小姐挨了打。。。”
二太太抬起一只手来,示意对方不必再说下去,脸上保持着端庄雍容的笑:“哪里说你们逗引是非了?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罢了。看你这样小心,倒显得是我有意了似的。其实我不过是说,错只在我一人身上,老爷即便有心,也顾不到家里。”
众姨娘心里明镜似的, 这时便异口同声地道:“太太德性温良,举止沉稳,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寻不出来。若不是五娘她太过仗势欺人,太太哪里用忍耐到现在?老爷自然心里也知道,不过也受了五娘面子上的蒙蔽,如今想必也看出来了,定不会再纵了那人。”
二太太心满意足,这才点头无奈地道:“我也是被逼上梁山了。九丫头目前虽小,却也眼见就要成人。若再不严加管教,她又是那样的出身,虽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如今却也只有帮倒忙的份了。一向女子闺名极为紧要,因此我今日才罚了她,却也不敢打重,她是我的女儿,打在她身上,岂不疼在我心里?!”
众姨娘连连附和:“这话说得极是,太太自然是这样的没错。”
二太太转身漱口净手之后,从桌边站了起来:“我用完了,你们且用吧!”
众姨娘哪里还敢坐着,纷纷站起来道:“我们也就完了。”
石竹因今日受了太太几句,有心要再讨好对方,这时便又堆笑道:“每日也吃不多,太太吃完,自然我们也就完了。”
二太太笑着看住石竹,见对方今日穿了一套绿闪红缎子对衿衫儿,并一条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不由得上手捻了捻那绿闪红的缎子,口中喃喃道:“这料子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石竹怔住,半天回上不话来,媚如娇滴滴地笑声从二太太身后传来:“五娘也有一件,前几日还在园子里见她穿着呢!”
二太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石竹,浅浅一笑道:“原来是五姨娘有的。我想起来了,上回杭州知府夫人,来家里做客,送了我一匹,又送了五姨娘一匹,我记得当时看了,只觉得是太热闹的,不太适合,便叫收进后头库房了。怎么?这料子是五姨娘分给你的?”
石竹只觉得轰地一声,眼前黑了下来。
媚如还不肯放过她,当初这料子她也看上了,若不是石竹在五姨娘面前卖嘴乖抢了去,她也一样要下手占便宜的。
大爆竹不只是说锦芳性子燥,也有说她手松大方,自己的东西随意撒的意思在内。
“确是五娘分给四娘的,”媚如笑对二太太道:“那日露儿去四娘院里,手里捧着的,就是这段料子,我在园子里看花,眼不错地看见了呢!”
石竹恨不能拿起手边的桌上,金镶的雕漆茶杯儿砸去媚如头上,怎么这多嘴的婆娘还不去死?!
“不是,太太听我解释,其实那日,本是五娘她自己要给,我并没有,哎,太太,”石竹绝望地看着太太向门外走去,对方竟连个眼神交会的机会也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