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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秀抿了嘴笑:“这衣服还是前年姨娘赏我的,也没正经穿过一回,如今穿了出来,给九小姐瞧瞧,可还上得台面么?”
祈男心想这话怎么说的?上不上得台面与我何干?
“极好极好。不过打扮成这样,是要跟七姨娘出门么?”祈男嘴里含混应了,又好奇问道。
香秀微微红了脸,将身子扭得绞股儿糖似的,口中待说不说。
祈男愈发好奇。不过知道再问无用,这种扭捏之人,只凭她自己憋不住说出来最好,别人再催,只徒劳而已。
果然半晌之后,香秀等不住祈男发问,只得自己止了惺惺作态,慢慢口中求了出来:“好小姐,带了我去京里吧?!”
祈男心里也大概猜到,可能会是这事,只是没想到,对方倒真有这么厚的脸皮。
七姨娘一向与五姨娘不和,没事还寻事找岔吵架呢,自己反倒带她的大丫鬟去京里?怕口舌是非还不够多么?
不过心里这样想,祈男嘴上少不得耍个花枪:
“这事我可做不得主,还得太太最后定夺呢!”
不料香秀竟不吃这一套,听了祈男的应付虚词,不觉就冷笑起来:“九小姐别唬我!园子里谁不知道,这事太太交给九小姐自己做主发落了?我是宁敲金钟一下,不打破萝三千的人,这事能瞒得过我?若不如此,今儿我也不来求小姐了!“
祈男见其话风不善,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了:“算你说得有理。不过我这里人也满了,恕我说句实话, 这事,实不能够!”
带谁不带谁,这是我自己的事!若咱们平日里交情好些,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既无交情,你又是这种态度,祈男亦在心里冷笑,我选了你做陪房丫头才怪!
不料香秀竟似有备而来,知道祈男会说出这种话似的,愈发嘴角扬起冷笑来:“九小姐看起来是动了气?也难怪,一向咱们两院不对付,九小姐又跟我八杆子打不着似的,见我开口要这个肥差,自然不肯了是不是?”
祈男冷脸坐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不理。
“不过我也有句话,九小姐不妨自己掂量。那日我本来求九小姐,看人情够不够得上这事时,竟无意间听见九小姐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祈男静静坐在桌旁,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掩去了眸中一抹冷笑:“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 话?自己 竟不知道!不如请姐姐赐教,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都像你说得这样容易,不如天下交给宋家坐算了!”香秀脱口而出,说完便阴笑起来,一双不大的眼睛,直钩钩地盯住了祈男。
祈男心里突地一跳。确实这话是她说的,不过是为了玉梭口中提到,求宋老爷提拔祈阳一事,顺嘴开的玩笑罢了。
也因她穿越而来的,不知轻重,这时见香秀提到,方心头沉了下去,确实这话放在古代,有大逆不道的嫌疑。
“怪不得那日锁儿说你来了,却没见你进屋,原来人躲到了窗外,偷听起墙角儿来!”祈男扬眸张脸,眼中浮现森冷寒霜,“又怪不得今儿这样理直气壮的闯了进来,原是为了拿这句话要挟我!”
香秀厚颜无耻地笑:“小姐言重了!哪里就敢说出要挟二字?”说着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人也凑到祈男眼前:“我不过心里想着,小姐若去京里了,玉梭一定也跟着去了,那这事可就只有我一个知道了。若好也罢了,若是漏出个风声来,就不是我说的,我也赖不掉这个现成的罪名。且这不是小事,就算只在这杭城里掀起风浪,说话间也就能传到京里。皇帝就不信这个茬儿,到底宋老爷和咱家老爷脸上,也不好看不是?小姐您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里七拐八弯,其实意思十分明显,你苏祈男若不选我入京陪到宋府,我一定在家里散出这话,姨娘小姐们本就不忿祈男的好运,正愁没个缝儿钻,这不正好将个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到时若闹不出来也罢了,若真闹出来,苍蝇咬不死人,可却能恶心死人!
祈男默默咬紧了双唇,冷眼看着几乎已经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张,恬不知耻的大脸,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冷然。
心头几个念头一转,祈男很快就点了点头:“也好。从这事看得出来,香秀姐姐也是个不甘于困境,知道奋力一博的人。有魄力,有本事,行得出手办得成事。我正愁没个姐姐这样的人物,前头的话不过试姐姐一试,其实平日里冷眼看去,我也早有几分中意了姐姐的。”
香秀一听这话,乐得心眼俱开,不过她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被祈男几句好句灌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九小姐这样说,是应允了?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禀告七姨娘,晚些齐妈妈到这院里,请九小姐就将这话说了吧!”
好个有心计的丫头!生怕自己刚才的话是缓兵之计,反过来倒将了自己一军。
她这回去一说,媚如便知道了,叫那个人知道的事,自己是再也不能反悔了。不然媚如必问为何,香秀一气之下,保不齐就将那话说了。
祈男不动声色,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口中淡淡 地道:“你只管去说,这里我来料理。”
香秀这才信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就地上向祈男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美孜孜地出去了。
玉梭本在门外守着,将里头的话全听了个清楚明白,这时见香秀出来,少不得重重看了她几眼。
香秀不羞不恼,反盈盈向她福了一福:“从今往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有事姐姐只管吩咐我!”
玉梭嘴闭得铁紧,一字不吐。
香秀心意已足,对玉梭的态度倒并不 放在心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轻快地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假难辨
“小姐你当真依了她?”玉梭从外头进来,满脸不痛快。
祈男耸耸肩膀:“不然怎样?留她在这里生事么?家里姨娘哪个是省事的?别提还有小姐们了。”
玉梭还是不肯:“可若真传出些什么来,太太也不会坐视不理。这可是对咱们苏家大为不利的事!”
祈男叹了口气道:“太太自然要管,可这世上唯流言蜚语最难阻断。官场宦海,又最忌讳暗箭中伤,就算这事真不能成什么气候,我在宋夫人宋老爷面前,也算有了污点,至少是个口无遮拦,本来宋夫人就对我有些不满,”这还是轻的说法,祈男和玉梭对此心照不宣:“再生一事,将来就更难了。”
玉梭知道祈男的话不无道理,可心里只对这事,和香秀这个人,厌恶不已:“小姐就这么依了她,将来放她在身边,如同养虎为患,可怎么了得?”
祈男眉头微蹙:“如今只有行这缓兵之计,无论如何,放她在我身边,总比放她在家里,放虎归山来得更为便利,咱们多长只眼看住她就是了。”
自己失言,只得承担后果,这便是个教训。今后看见香秀便如提醒自己,再不可恣意乱行乱说话了。
所以说乐观的人,总能看到生活中光明的一面,哪怕坏事,也总有其积极的一面不是?
于是这事就此定论。
齐妈妈黄昏时来到臻妙院,祈男将写有四个丫鬟名字的纸片交到她手里,齐妈妈打开看了一眼,别人也罢了,唯看见落后香秀二字,不觉就皱了眉头。
不过她是个老狐狸了,当了祈男的面,立刻转了脸色笑了一笑,袖下纸片就出来了。
回到太太院里。齐妈妈走进屋来,看见没人,不觉奇怪,转身见玳瑁捧着一叠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秋衣从廊下走过,嘴里便打趣道:“哟!这不是新近走了时运的那位么?”
玳瑁笑了,立住脚回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妈妈来了。可是来寻太太回话?太太在老爷那边呢!说是有事要商量,一会就回来。妈妈不如到我屋里等等?”
齐妈妈依言跟她去了,过后坐了,玳瑁将衣服捧回自己箱子里,转瞬又出来,替齐妈妈斟了杯茶。
“是新泡的,水也是太太剩下的泉水。妈妈勉强沾个口。”
齐妈妈捧了茶碗,细细打量玳瑁:见穿着织金豆绿衫儿,银红绫比甲,束着个花绫白汗,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眉锁春山,目澄秋水,梳个一丝不乱的油头,粉颊上还若有似无地晕着两个酒涡,似笑非笑的低头敛手。
“好个小模样,”齐妈妈便笑着赞道:“也不怪九小姐偏只挑了你。这房里细看去,也只有你最出得台面了。”
玳瑁知道。这不过是老婆子惯行走江湖,见自己有高升之势便竭力讨好罢了。
“妈妈这话我可不敢当!”玳瑁笑着回了一句,并不认真放在心上。
齐妈妈点点头:“你说这九小姐,别人也罢了,”她咂了一口茶水,摇头连连叹道:“怎么将个香秀也挑了去?那个丫头眼空心大。长得又歪眉斜眼的,最是一口黄 牙,笑起来渗人!这要带去京里,进了宋家,不叫人见了笑话么?!”
玳瑁心里也吃了一惊:“怎么小姐选了香秀?这不可能吧?七姨娘五姨娘一向不对付。怎么将她的丫鬟带了去?别的不说,七姨娘得意起来,就够气五姨娘的了!”
齐妈妈也道:“可不是?这事可真怪了!”
玳瑁转了转眼珠,自己笑了起来:“才的话我可说错了,五姨娘如今可没有时间精力跟七姨娘扯皮,忙着收拾自己的箱笼还来不及呢!就算七姨娘有些得意,那也呈不了多久,眼见五姨娘就要陪老爷入京了,这份荣耀,那可是哪个姨娘也比不了的!”
齐妈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玳瑁说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直笑得她头仰体颤,身子都坐不住在那只青瓷墩子上了。
玳瑁疑惑地瞟了这妈妈一眼,心想这老婆子是吃错药了还是得了失心疯?自己刚才的话里哪有一点儿可笑的地方?
五姨娘进京,不过已经九小姐提出,过了太太明路了么?还笑?!
齐妈妈也不理会玳瑁的眼神,自管自笑了个够,然后方将茶碗里汁水吸了个干净,正要再说时,外头听见脚步声响,知道是太太回来了,于是不及再说,便出来了。
“哦,你来了,”太太看见齐妈妈,脚步不停歇地向屋里走去:“有话进来说吧!”
玳瑁待齐妈妈扶着太太进去 ,便小心拉住跟去的翠玉道:“太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