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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略一迟疑,藺文宾便已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快步迎出堂去,远远地就冲袁杰拱手作礼:“下官藺文宾见过知府大人,不知大人突然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双方的地位摆在这儿,该尽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袁杰见了藺文宾,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来。他确实对这个不听话,还喜欢惹事的疯子下属很有些不满,就因为这家伙在此惹恼了徐家,自己才不得不放下府衙那里的公事跑这一趟。
但很快地,他又把神色恢复正常,只是淡淡地一摆手:“蔺知县太客气了,你既然在忙着问案,本官自不会怪你。对了,你这是在问什么案子哪?”
“这个……”藺文宾再次有些迟疑。但看到对方那全无半点妥协的目光后,他只得如实道:“下官刚得知我县内有人巧取豪夺,用手段逼迫百姓们以低价贱卖土地房产。为了给百姓们一个公道,下官自要审问个明白了。”
“哦?竟还有这等事情?若真如蔺知县你所说的,这么做倒也是理所应当了。”袁杰说着,把手一挥,命跟着藺文宾一起出来的县衙众人起身,随后缓步踱进了堂内,正和大马金刀坐在一侧椅子里的杨震来了个四目相对。
袁杰自然知道杨震的身份,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不觉有些发紧。锦衣卫可不比寻常官衙,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
但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倒也不怕杨震,只朝他略一点头,便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既然蔺县令你正在审案,那就继续吧。本官倒也想看看,你是如何问案的。”
“这……”藺文宾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本来他就没法从这些深受徐家威胁的百姓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又多了个知府大人在旁边盯着,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
看他一副迟疑的模样,袁杰眯起眼睛看着他道:“怎么,蔺县令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么?还是说,有本官在场,你不好问案哪?”
“下官不敢。”在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杨震后,藺文宾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当即重新落座,冲那些百姓道:“那徐家到底是如何强令尔等以低价出售田产的,你们还不从实道来,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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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九章 原来是个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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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寻常的底层百姓来说,本县的知县老爷已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在他面前这些人就不敢大口喘息,而现在又来了个明显比知县大了不少的知府大人,这就让他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作声了。
所以听到藺文宾的问题,他们再次沉默以对,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趴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上一抬,更别说回答他了。
这一结果,让蔺知县更是不快,当即也顾不上还有上司在场,便拍了下惊堂木喝道:“怎么?你们是听不懂本官的话么?还不将徐家霸占你们田产之事如实道来!”知道袁杰此来必是为徐家张目的,他心里发急之下也顾不上再兜什么圈子了。
底下那十多名百姓见县令大人有些动怒了,心里更是发紧,身子一颤之后,才有人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禀大老爷,小人等并没有没有遇见如你所说的那等事情哪”
“是啊大老爷,那徐家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强占我们的土地呢?”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在这些人眼中,县令虽然是父母官,是他们敬畏的对象,但蔺知县和徐家一比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再加上之前徐家就曾派人警告过他们,倘若他们敢生出什么事端来,敢在外面胡乱说话,事后必不轻饶,这让他们更不敢说实话了,只是一味地推脱。
藺文宾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当真是不知好歹,本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也不想想,若是这样纵容徐家在县内为非作歹,最后苦的还不是你们自己。欲壑难填,你们觉着徐家会只满足如今这点田产么?将来,他们必然会再想方设法夺你们的家产。只有反抗,叫徐家知道你们也不是能被随意欺侮的,才不致让其变本加厉!你们明白本县的意思么?”
面对着县令大人的好言相劝,这些百姓却依然无动于衷,依然只是趴跪在那儿,没有半点检举徐家的意思。
见此情形,蔺知县的右手用力地握了下拳头,随即寒声道:“看来你们这是要铁了心包庇徐家了?你们可知道,这么做可算是形同犯人的同谋了。本官之前可是打听得很清楚了,你们这些人,都有不少田产落入了徐家之手,这一点你们怎么都无法抵赖的!”
听他说得严重,这些百姓终于有些动容了,不少人还打了个激灵。但稍有犹豫之后,他们还是默不作声。还是那句话,相比于县衙门,他们更怕徐家的打击报复。
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藺文宾更是愤怒,还想再用话施加压力。可还没等他发话呢,刚才一直在旁静听的袁杰开口了:“蔺知县,你这么审案似乎有所不妥吧?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这么口口声声说徐家是犯人,还让百姓指证他们夺人土地,这可是诬陷哪。”
顿了一下,袁知府又笑了下道:“而且就本官所知,徐家在华亭县,还有我松江府中素有急公好义之名,又怎么可能干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呢?莫不是你蔺县令和徐家有隙,故而强加罪名于他们身上吧?”
“下官行事向来只求无愧于天地良心,从不敢以一己之好恶来断人之善恶。那徐家,到底有没有做过,做过多少违法乱纪之事,我想袁大人你应该比下官更清楚吧?”见对方终于出手,藺文宾也针锋相对地回了过去。
“还真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哪”袁杰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可脸上却只是冷笑:“蔺县令,你这是连本官都要诬陷进去了。怎么,只要是不按着你意思说话的,你都要把他们视作徐家的同谋么?你可知道光是这一点,本府就能定你个刚愎自用的评语,让有司衙门撤了你的职?”
“只要下官一日在华亭县令的位置上,就断不能让徐家好过!”藺文宾全然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直愣愣地盯着袁杰,摆出了自己的立场。
见他如此说话,袁杰心里也大感恼怒,一个下属居然敢和自己这个上司硬扛,还是当着这么多百姓与官吏的面,这让他已暗自下了决心,这回一定要把藺文宾这个祸患给拿下了,不然今后还有的是麻烦不断。
现在唯一可虑的,是一旁还坐了个锦衣卫镇抚。虽然到现在这家伙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但依然叫他心存忌惮。但随即他又想到这次自己早有布置,只要自己抓着道理出手,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能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儿,袁杰便再次看向了藺文宾:“蔺知县,你口口声声地指认徐家强占百姓土地,可有什么实证么?”在对方一愣间,他又看着那些百姓道:“你们应该确实将土地售与了徐家不假,所以才会被蔺知县叫来。既然如此,你等何不把买卖土地的契约文书拿出来给蔺县令看看呢?也好叫他知道,这买卖乃是极其公平的,并没有半点强占的意思!”
“啊”众百姓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知府大人话里的意思,这让他们心里猛地一阵抽紧。
就在前两日里,徐家来人不但警告了他们不得学那邓家般生事,还强自用一张新的土地买卖契约换走了之前的那份低价买地的契约当然,这次他们并没有补给百姓银子。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徐家为什么会做这一手,但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早就提防着蔺知县会主动查这事了。而其中几个头脑灵活的,还看出这事知府大人也是有所参与的,这就让他们更觉心惊了。
这些百姓虽然为了自保不肯与蔺县令合作,但好歹却还是知道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徐家和知府大人不但会把之前强占土地的事情彻底抹去,而且还会借此打击蔺县令这个唯一还肯为百姓与徐家做对的好官。
出于他们的本心,百姓们自然不希望藺文宾出事,但在知府大人,尤其是徐家的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却又不得不违心助纣为虐了。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了,虽然他们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决定胜负的能力,但怎么选择却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把控的。
在一番沉默之后,终于有人低头应道:“小人家中便有那份契约,小人可以回去取来。”
“小人也有契约在家,也可前去取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地,那些百姓都说了相似的话,只是他们说这话时,目光却不敢有丝毫与藺文宾相碰撞。
似乎是怕藺文宾有所阻挠,袁杰当即就把手一挥:“既然如此,你们速去速回,莫让本官与蔺知县在这儿等得太久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百姓已没有了选择余地,只能答应一声,然后匆匆退出堂去。而袁杰,则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藺文宾:“蔺知县,这事到底如何,有了这些物证,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你说呢?”
藺文宾的脸色有些发僵,看着袁杰好一阵后,才说道:“袁大人,你这知府可是替朝廷,替治下百姓所当,可不是替那徐家当的!”
“哼!”见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说话,袁杰心头也是火起,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他的一双眼睛,还是有些担心地扫向杨震,不知这位锦衣卫的大头领接下来会不会出来搅局。
但叫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与藺文宾都已刀兵相见了,可杨震却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模样,现在甚至还在那儿闭目养神,仿佛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这事明明他也有份参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