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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夜,冷月如盘。
黑暗之中,三辆马车拐入了十王府街的金鱼胡同,在一座大宅院的大门外停了下来。未几,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番通名报信后,在府中奴仆的指引下进入了这座宅院之中。
这两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袭紫色稠衫,身材略胖,后面那人微微落后半步,身形偏瘦,却是一身黑衣紧束。如果方逸尘在此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走在后面的那名瘦弱黑衣人分明就是日间偷袭袁天罡成功的萧叔禽。
那名紫衫人显然对此地很是熟稔,不用府中下人提灯照路,一路信步而去,穿过前厅,很快就来到了后院的正堂之前。
大门敞开,灯火溢出,一人从内而出,步至台阶处,拱手道:“吴大人。”
紫衫人回礼道:“深夜来访,实属冒昧,让崔大人见笑了!”他身后的萧叔禽亦是俯身说道:“小人见过崔部堂。”
被他呼为崔部堂之人,自然便是阉党集团中新兴派势力首脑,被时人称为“五虎”之首的工部尚书崔呈秀了,他眼角瞟向那人,对着紫衫人淡淡道,“这是何人?”
紫衫人踏前一步,笑道:“崔大人莫非忘了,一年前你曾见过他一面的,他便是福建总兵俞咨皋的心腹亲随萧叔禽。”
崔呈秀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俞总兵的心腹,进来说话吧!”说完转身朝着堂内走去。
紫衫人和萧叔禽连忙紧随其后,进入厅堂坐定之后,崔呈秀命人端来茶水,淡淡道:“老弟深夜来此,未知有何要事?”
紫衫人见其直入主题,便道:“实不瞒崔兄,我二人今夜前来,仍是为了我那亲家俞咨皋之事。”
崔呈秀轻呷一口浓茶,似乎漫不经心道:“可是为了朱一冯的那道弹折而来?”
紫衫人点头道:“崔兄果然明见万里,我等确实是为了此事而来。”新任福建巡抚朱一冯上任不足半年,便一道弹折将俞咨皋弹到了御前,这事让俞咨皋心焦如焚,朱一冯乃是一方督抚,位高权重,可不比当年的弹劾他的孙越陵那么好应付,所以俞咨皋急命萧叔禽进京拜会其亲家吴淳夫,并托吴淳夫为其在朝中上下运作,务必要将这次的危机化解于无形。
这一次吴淳夫前来密会崔呈秀,就是打算让他想想办法,为自己的这个亲家脱罪。当然,他们也不是空手而来,马车之内早就准备好了数十箱真金白银,此刻只怕已被下人们搬进了崔府的大门。
崔呈秀嘴角一动,道:“不就是区区一道弹折么,你何须担心至此?随便找个御史为其辩驳一番不就可以化解?”
吴淳夫摇头叹道:“这一次恐怕不行了。上次他被孙越陵弹劾,我和倪文焕出面为其辩解,朝中许多言官说我袒护亲朋、行止不端,最后多亏了九千岁魏公出面弹压才化解掉,如果我要是再出面争驳的话,只怕要成为众矢之的,被那些御史言官们咬住不放……”
崔呈秀失笑道:“所以这次你希望由我来出面?”
吴淳夫忙道:“倘若崔兄能够帮我这个忙的话,愚弟一定感激不尽!”说罢,以目光示意萧叔禽。
萧叔禽会意,微微俯首道:“小人已备下黄金万两、白银一百万两,此刻已命人抬入了部堂府内。”
崔呈秀摇了摇头,对着吴淳夫笑道:“老弟,你我兄弟一场,何须如此客气?”
吴淳夫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那亲家对大人的一番心意,大人万勿推辞才是。”
崔呈秀不再客套,道:“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接着对着萧叔禽道,“你尽可给俞都督回话,就说只要我崔呈秀在,保证没人能够动得了他一根汗毛。”
萧叔禽大喜,连忙伏地跪拜,道:“如此的话,小的代我家都督谢过部堂恩德!”
崔呈秀摆手笑道:“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待他们静了下来,吴淳夫试探着问道:“未知崔兄打算如何破解此事?”
崔呈秀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明日一早我便知会倪文焕和袁鲸一声,让他们上折为俞都督辩护便是。如果朝中有人不开窍的话,我自会出面应对。”倪文焕和袁鲸二人皆是崔呈秀心腹,只要二人出面干璇的话,朝中官员自然便会明白此乃崔呈秀之意,那时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和他作对?那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吴淳夫仍有所担心,再道:“如果皇上要深究此事的话,如何是好?”
崔呈秀皱了皱眉头,道:“皇上耽于雕刻,只要有魏公公在,此事断不会呈达御前,你对我不放心,难道还对魏公公不放心么?”
吴淳夫听他如此说,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完全落下,忙到:“岂敢岂敢,一切全凭崔兄做主!”想到这里,又道:“上回崔兄托我安置密云副总兵之事,田大人那里已有回应,说是候到立秋日,等到各地总兵稽考过后,便让他去补了浙江总兵官的缺。”
崔呈秀闻言点头道:“好,你这事办的漂亮。”
吴淳夫亦道:“你我兄弟一场,崔兄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
话语一落,两人同声大笑,值此夜深人静之时,更显嚣狂骄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312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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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崔呈秀、吴淳夫忙着为俞咨皋脱罪辩护的同时,孙越陵、方逸尘也没有闲着,为了成功救出刘铎,他们已决定使用向阉党行贿的非常手段。
这事看起来有些低劣,其实不过是明末官场上常用的一种手段,是极为习空见惯的一种行为。当时的朝廷之上党争纷纷,时有官员遭受贬职、罢黜等惩处,为了能够免于祸事,往往寄希望于这种暗中干璇的非常行为。
方逸尘毕竟也是在朝中任职过的官员,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孙越陵一提及此事,他纵然有些不快,却也只能默然接受。其实他心中也很清楚,这也是无计可施下的唯一办法,纵然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此时也只能勉力一试。
不过孙越陵和他想法有些不一样,在他认为,既然阉党能够罔视法纪栽赃诬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行贿送礼,敌人已经没有按照套路来出牌了,要是他们仍然一成不变的话,就决计斗不过那些没有底线的阉党份子。
而且纵观有明一朝,那些后世中受人敬仰的名臣良将就真的是两袖清风一心为国吗?徐阶做首辅时家产是大奸臣严嵩的五倍之多,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礼时更是满大车满大车的拉,可这毫不影响后世给他们的极高评价,概因他们虽然贪纳索取,但却将大部分不义之财用于治国练兵,所以纵然人身有所瑕疵,但仍不影响他们的一世功绩。
如今孙越陵就是这样想,既然徐阶、戚继光他们可以这样做,自己当然也可以效仿。况且这一次乃是阉党诬陷在先,那就不要怪他不择手段。
这件事他是交给燕南天去做的,燕南天在京师蛰伏多年,人脉广阔,由他来完成这事最是恰当不过。燕南天亦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一番期望,经过三日工夫的拖关系、盘路子,终于和阉党旧派搭上了线。
秘密巢穴之中,当燕南天将这个消息回禀给孙越陵时,他大喜过望,想不到燕南天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之高,忙问:“可是与次辅冯铨联系上了?”
燕南天摇头道:“冯铨官高位重,属下派出的那人始终没能见他一面,不过却见到了他的心腹之人吏部尚书王绍徽。”
“王绍徽?”孙越陵闻言微微诧异,道,“竟然是他?”
“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方逸尘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出言相询。
孙越陵摇头一笑,道:“没事,随便说说而已。”看向方逸尘,接着道,“当年我在福建担任按察使时,此人还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没想到蹿的这么快,就当上了六部之首的天官了。”
方逸尘冷哼了一声,道:“这些个谗附魏阉的贼子们,又有哪个不是接连提升,一朝平步上青云的?”
孙越陵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此人仿《水浒传》而作《东林点将录》,将我等东林人悉数列名其上,并呈于权阉魏忠贤,藉此得到魏阉信任,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方逸尘皱眉道:“此人历来仇视东林,我们如今找上他的门路,是不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见方逸尘仍有些不愤,孙越陵笑了起来,道:“如今南天就在这里,我们何不让他把话说完?”转头示意燕南天继续说下去。
燕南天微微颔首,继续道:“属下派出的那人见到了这个王绍徽,并向他说起救助刘铎之事,王绍徽已经答应肯出面相帮。”
“他要多少银子?”方逸尘急急问道。
燕南天对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方逸尘讶道:“三万两?”
燕南天摇了摇头,道:“是三十万两。”
“什么?”方逸尘失声喝叫,“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大发他人罹难之财。”三十万两对于他来说,委实是个不小的数目。要知道当时卖官鬻爵之价码,一地知府才值十万两白银,一任总兵才值三万两白银,如今王绍徽开口就要三十万,这简直就是贪纳无肆。
孙越陵淡淡道:“他可知道为刘铎说项之人是谁?”
燕南天道:“会主放心,王绍徽并不知道那人是我们风华社的,只当他是刘铎家人托付的中间人。”
孙越陵道:“如此就好。”如今区区三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丝毫不放在心上,对着燕南天道,“今夜你就备好银子送入王绍徽府中,让他尽快搭救刘铎出狱,晚则恐生变故!”
燕南天点头应命。
……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事情果如孙越陵所料,吏部尚书王绍徽收了他们的银子后,立即找上了次辅冯铨为刘铎求情,让他出面保刘铎无恙。
冯铨其实是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