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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那个原来的陈家庄一个样子,闲的无事的庄户们渐渐的开始少了活动的迹象。
顶着绵绵的秋雨,家里有闲钱的可以温上二两黄酒,喝他个天昏地暗,没有钱的,便只能忙活着和自己的老婆没日没夜的玩造人的游戏了,反正这个游戏玩不腻,婆娘也是自己的,还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一群闲得蛋疼的人坐在青衣河边上一颗老芙蓉树下,看着河对面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河对岸硬是活生生的在那一片长满了乱石和荒草的土地上建出了一个崭新的村子,有人指着那个刚刚才竖立起来的石碑问道:“哎,老三啊,你认字,你看看对面那个村子的石碑上刻的到底是什么字?”
拿着酒壶的人虚着眼睛瞄了一眼:“好…好像是叫做陈家村…”
“陈家村?”
河对面的石碑旁出现了一个赤着膀子的少年郎,这少年郎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麦黄的肤色,带着几分憨厚的面相。
他的目光在石碑上新雕刻的字迹上扫了一眼,顿时就开始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干的?低调,低调,咱们要低调,本少爷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耳朵都长屁股上去了吗?还陈家村,深怕别人不知道本少爷在这里吗?”
村口架着一个崭新的龙门,听见这少年郎的骂声,中间立刻出现一个拖着瘸腿的老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瓷碗,一边朝村口过来,还一边不忘呼次呼次的吸着碗里的猪油面:“嘿嘿…二狗…是我叫他们这么立的,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个屁…”
陈平的目光在黄志手里的大瓷碗上扫过,当即又是一阵训斥:“我说黄叔啊,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你说你在落河县的时候整天给我端着一碗破猪油面就算了,你喜欢,我也就由着你了,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省府啊,这里可是省府啊,你可到好,丢人都给我丢到省府里来了…”
“嘿嘿…小老儿就好这一口…”
黄志没脸没皮的继续呼次呼次的吃面。
陈平拿着眼睛瞪了他八百遍也没什么卵用,指了指面前的这个石碑:“立刻叫人来给我拆掉,本少爷还想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呢”
说完,陈平忙忙碌碌的转身就走。
黄志斜着眼睛在石碑上看了一眼,随后嘴角一歪,固执道:“不改,就不改,改了名字,三少爷和我家小虎怎么认得路回来…哼…”
来到村子里,四处都还是横七竖八倒着的巨木,从河对面来看,虽然已经立起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房子,可是内里,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弄。
一大群刚刚下了工的难民正端着一碗碗的大米饭坐在倒着的巨木上吃着午饭。
陈平的目光在他们的碗里扫过,不见有一星半点的油水,除了白米饭,剩下的基本上就剩下老咸菜了,当即,又听陈平扯着嗓子大喊:“侯二刀,侯二刀呢?娘希皮的…”
“在呢,在呢,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后面的大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同样赤着膀子,满头大汗的坑脸男子。
见侯二刀出现,陈平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大骂:“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必须得顿顿都有肉才行,侯二刀,不是本少爷我说你,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不说你在那个张继业身上抢的银子,就到了蜀州城,本少爷这里也给了你整整一千银子,你说你至于还来扣这么一点点虱子肉吗?”
侯二刀原本就是个屠夫,陈平是知道的,这家伙和黄志是同一个类型的,属于死性不改的顽固派,杀一头猪,他能给你扣二十斤藏起来。
听见陈平说银子的事情,侯二刀的脸色暗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过他也只是短暂了楞了一下而已,随即做出一个对天发誓的动作,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少爷,天地良心,我侯二刀和黄管家不一样,早已经改邪归正了的,到了蜀州之后,绝对没有私藏过一斤肉,不然天打五雷轰…”
“嗯?”
陈平的眉头皱了一下,丫的,鸭子死了嘴硬,撸了撸袖子:“那肉呢?到哪里去了,本少爷可是每天都拨了整整三百两银子出来卖肉的,五百两银子你啊,你给本少爷算算,最少也能卖一百多头猪的了,可肉呢?你告诉我,肉到哪里去了?”
侯二刀被陈平问了个脸红脖子粗,站在原地委屈得像个小媳妇:“没拿,反正我没拿,反正我就是没拿…”
“草!”
陈平真是气得想一脚给这憨货踹过去,目光一扫,又看见一大片今天本来就应该盖上小青瓦的房子还迟迟没有封顶,随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华六,华六人呢。你买的瓦呢?谁能告诉我瓦在哪里?为何那一片房子还迟迟没有封顶?”
声音刚刚落下,又看见华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从村西口那边走了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少爷,没…没…没…”
见他半天没个一二三出啦,陈平差点就被他急得一口气上不来:“没什么啊没?你给我说清楚…”
话六委屈道:“钱没了,猪没买来,瓦也没买来,钱没了…”
真是握了个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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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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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四)
见此情形,陈平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气了,目光在旁边还傻愣愣站着的侯二刀身上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闷哼道:“华六啊,你也别着急,慢慢说,可是遇到了不开眼的地痞将钱给抢去了?哼…真是不开眼啊,竟然连我陈平的钱也敢抢…”
“没…没被人抢…”
华六不停的摇着头,却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低声道:“大少爷,别问了,那三千两银子算我华六借你的行吗?等回头我给你做牛做马,一定给你还清…”
“嗯?”
这事儿就怪了,陈平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有两百多万两身家的人,倒也不是真在乎那三千两银子的事情。
想了想,他的目光又在周围的人群身上扫过。
随行而来的难民们就不说了,没什么异样,可关键是所有曾经跟过他去了荣州的杨家下人,到了蜀州分到过钱的,全都目光躲闪,表情黯然。
“嗯?”
陈平再次嗯了一声,当即也不再质问,平和了一下心情,轻轻的再华六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放缓了声音说道:“你们都是随我陈平出身入死过的兄弟,以后别再说什么当牛做马的事情,听了没来由的让人烦心,既然你有苦衷,我也就不问了,咱们的村子里到处都百废待兴,正是用人的地方,明天我亲自去城里看看吧…”
话一说完,陈平立刻转身就走,然而,就在他一转身的瞬间,身后顿时就传来了一阵重重的叹息声:“哎~~~”
“哎~~~”
陈平听得心里一酸,都是作为曾经的家奴,陈平当然知道他们心里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了。
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钱拿出去,到头来还有苦说不出来,这个人,肯定是曾经的杨家大少爷杨正文了。
用一个根本就没有道理的理由来解释,那就是,他们连人都是人家杨正文的,他们身上的钱,自然也是杨正文的了。
想到这里,陈平的心里忽然开始有些自责起来,当时在荣州的时候,自己可是承诺过了他们,等荣州的事情过了,会亲自去和他们的主家老爷杨嗣源商量给他们还良的事情。
可惜,等他在抿江之上醒来的时候,才在老爹哪里得知,原来早在落河县的时候,杨嗣源就已经被杨正文卖粮食给杨家招来灭顶之灾的事给气死了。
如今的杨家早已经是名存实亡,杨正文更是无耻到连下人的钱都要搜刮的地步,想想,心里总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愁绪。
一个人静静的穿过这个还没有成型的村子,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小楼房,难民们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力气,逃出了落河县这个死地,如今在堂堂的省府有一个自己的家园,他们当然一个比一个更有激情。
不知不觉,又一次穿过那个高高的龙门,来到了村东头的那块新立下的石碑旁边。
目光在那块石碑上扫过,陈家村三个斧匠气息十足的大字还清清楚楚的留在上面。
没有再纠结这个到底应该是叫陈家村,李家村,还是黄家村的问题,既然黄叔喜欢,那就由他去吧。
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静静流过的青衣河,陈平的心,忽而开始紧张了起来,那日的江陵江上,她站在璀璨的晚霞里,那条快速远去的小舟头,她说:“我在蜀州等你,等你过了府试,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礼物?她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自己呢?不知道她知道了自己她的杨家已经没了,她的爹已经死去,还会不会再想起要送礼物给自己的这件事情。
远远的朝着蜀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田野依旧是烟雨朦胧,即便是从这里看过去,也只不过能看见一个大概得轮廓而已,这一刻,陈平原本迫切想见到她的心情,有了一丝犹豫,或许,长生他们永远不要找到她才好。
找不到她,最起码,她不会知道杨家已经没了,他不会知道,那个总说我是大骗子的杨嗣源已经死了,她最少,可以不用难过不是。
深秋的雨凋落了树叶,芙蓉花早已经没了踪迹,远处的荒草地里,枯黄的巴茅草抽出一竖竖洁白的花絮,即便是在秋雨里,也是一片不错的景色。
采一把巴茅草开出的白花拿在手里,柔柔软软的,有种触摸在锦丝棉被上那种丝滑的触觉,陈平知道,若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折一张宣纸,插上两只巴茅草开出的白花,可以做成一个可以飞得很高很高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