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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内宅,十分清幽,张江全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惬意,说不出的舒爽。
走进一间木门,张江先见到了一个高壮的背影,陆飞穿着紫色的圆领袍服,头上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黄金发簪,正背着手站在墙边,抬头看着挂着的地图。
张江走进去,干脆利索地单膝跪地,身上的沉重甲胄“哐当”一声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他执军礼朗声道:“末将奉旨北进攻击辽军粮道,不负皇上厚望,消灭辽军辎重大队,归来复命!”
陆飞转过身来,一脸笑容地看着张江,说道:“来人,扶张将军起来,帮他卸甲。”陆飞又好言道,“你穿这么厚的甲进来见朕,如何陪朕用膳?”
张江忙自己站了起来。
陆飞道:“河北前线大军消耗巨大,不宜大摆筵席为你庆功。朕先独自请张将军喝酒,待班师回朝,万岁殿大宴为张将军庆功。”
张江脑子晕乎乎的,抱拳道:“末将自觉担不起这么大的殊荣……打的都是辽军辎重和粮队,其护卫对上大唐精骑几无还手之力。咱们切瓜砍菜一样烧|杀一通,绕幽州绕来绕去一圈,似乎并非大战……”
陆飞微笑摇头:“张将军干好了这件事,在此役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非斩获多少能相提并论。”
张江忙谦逊地说道:“请皇上为臣解惑。”
陆飞转头瞅了一眼地图,缓缓说道:“辽军十几万大军,并非全数精锐,各部战力有层次差别。辽人欲半道打援,分兵两处;张将军让辽国后方损失惨重,牵动了辽军大股精兵,辽军再度分兵。
否则杨延昭岂敢轻易调兵从正北出击?
杨延昭袭击涿州北线,那里有辽军大量步兵和攻城人马,辽人必分兵援救!”
陆飞一拂袍袖,从容道:“此时,大唐主力步骑,或走涿州、或有气势反击,还不是由得咱们?”
张江忙道:“皇上运筹帷幄,英明神武。”
陆飞笑了一下,神情已放松了不小,“此役下来,辽人想打何处,还得看看咱们的脸色,损兵折将也没讨着便宜。若继续在涿州,咱们也不惧;辽人还得算算饿不饿肚子。”
张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陆飞道:“而今辽军士气低落龟缩幽州,朕也再看看,他们究竟还要如何?”
这时王方走上前,陪着笑道:“皇上,奴婢差遣厨子把张将军送的羊做几个菜,那几只羊是张将军从辽人手里抢来的哩。”
陆飞仰头大笑:“甚好,羊肉配葡萄酒,滋味应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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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镂空的窗户,古朴中显得有点陈旧,却极具东方典雅特色。墙上的毛笔书法、水墨丹青都是特有的装饰。
但桌子上摆着两幅刀叉勺子,叉子是檀木做的三叉型。
陆飞道:“朕观古籍,周天子时便是用这等餐具食肉,便叫人仿制了两套。”
张江一脸兴致,认真地答道:“皇上武功盖世,便阅经书,此等食具叫臣大开眼界!”
等了许久,两个布衣男侍从端着两盆热腾腾的煎羊肉上来,上面还浇着棕色的汤汁。接着王方小心翼翼地摆上两只琉璃杯,将紫红色的葡萄酒倒进杯子里。
陆飞拿起刀叉,左手用木叉子按住盘子里的羊肉,右手娴熟地锯下一块。叉子插着一块肉在汤汁上一蘸,便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锯开的切面上看得出来,这羊肉深红色,有种不新鲜的错觉,反正是不太好看,盖因直接用弓箭射死没有放血、血液滞留肉内之故。
放在嘴里嚼时,也有种软绵绵、缺乏肉纤维纹理的感觉。
但要的就是这种滋味,叫人想起这羊是怎么死的,从何处而来!
“汤里有胡椒面,避了腥,没感受到那复仇的血|腥快意!”陆飞道,随即再切了一块径直放在嘴里,一面咀嚼,一面陶醉地闭上眼睛。
幽静的房屋内,散发着清雅书香的气息,但陆飞在这里,却仿若看到了疯狂的铁马,鲜血飞溅的刀锋,震耳欲聋的厮杀惨叫。
陆飞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见张江也依样画瓢开始用那副刀叉。
张江兴致勃勃,一脸投入。陆飞无论做甚么稀奇的事,陪他的人都会受宠若惊地迎合,也会真正全身心投入其中,让陆飞感觉十分舒坦……这大概也是做皇帝的好处之一。
张江学的也很认真,他本来就是世家子弟,坐姿动作十分得体,射箭的手也很稳定,竟能学得有模有样。
陆飞端起酒杯,张江急忙双手举起琉璃杯,“臣谢皇上赐宴,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咕噜咕噜就把一杯葡萄酒喝干了。
陆飞露出笑容,看得出来张江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微微侧目,王方便上前重新为张江斟酒。
不过陆飞却不着急,他喝了一口,便尝到了醇厚的甘甜味道,与羊肉的咸味恰恰相反。这酒叫人想起了女人的温柔和美好。
陆飞在细细品尝其中的各种滋味,那种放松后平和的心境,是长久紧张后舒出的一口气。
见阳光从洒从雕窗洒进来,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帝一脸温和的笑容,也正看着自己。那光明威仪的人,如春风一般的目光,叫张江心下一片亮堂,仿佛看到了光辉的前程!
……
幽州南院,萧达翎不动声色中,颇有微词。认为耶律休哥镇守幽州不力,怪他无事挑起唐国愤怒、惹祸上身。
“黄河、长西南北沃野千里,南人亿兆人口。而今唐国正值强主当国,大辽不避锋芒拖延时日,便是不合时宜……”
耶律休哥不服道:“陆小皇帝算甚强主?”
萧达翎道:“陆小皇帝起于微末,进退之道、用兵之法,今日你我也见识到了。其几年时间南征北战,连灭数国,多次雷霆之势平叛,本就是勇武之辈;以卑贱之身,迅速晋升高位,能聚拢唐国纷乱的各方势力,并且服众统摄文武凝成一团,可见他治内也有一番心智手段。”
萧达翎顿了顿,语气加重道:“且不论陆小皇帝此人是否强主,臣以为,大辽兴亡,重在此人!”
耶律休哥听罢恼羞成怒,在太后面前一再请战。
他在此战中未立寸功,带兵攻津、涿,拳头打在墙壁上似的;又去围堵袭扰后方的唐军轻骑,却扑了空。耶律休哥对萧达翎的言辞十分生气,但只有用战绩说话,才能硬气!
不料众大臣都不支持他!
耶律休哥回顾左右,众人纷纷避开目光。耶律休哥气急攻心,脸上忽然露出冷笑来,心道:本帅获胜时,屠戮沧州你们纷纷叫好,现在稍有失利便翻脸不认人!
这时一个大臣进言道:“唐国固守涿、津防线,大辽难以突破。大军不如暂且退回草原。待其分兵把守,我们再寻机各个击破。”
“终于找到了好借口!好一个诱敌分兵,各个击破!”耶律休哥冷嘲道,他是最不愿意放弃的人。
那大臣脸上有点僵:“不然,大辽十几万人、数十万马匹驻扎幽州,长此以往,消耗大辽全国产物有甚么好处?也只能这么对峙僵持,毫无作用。”
耶律休哥道:“切勿目光短浅,幽州产物,你们很多人每年都有享用。说甚分兵?幽州城就在桑干河岸边,一旦唐国人在津州北面河岸筑城,则可直攻幽州;现在咱们大军威胁下,唐国敢上来筑城?”
耶律休哥转头冷冷看着萧达翎,“我记得萧副使也曾说幽州对大辽至关重要。”
萧达翎说不出话来。
……辽军在幽州呆过了冬天,一直未能有效地大规模出击。唐国人也固守南边防线,毫无动作平静无事。几十万大军的战场上,竟如一潭死水!
唐辽两国大军在河北战场过完了元宵节,辽军终于把主力骑兵从幽州撤走,迅速北上。其步兵大部及辎重留在幽州,唐军获知消息也拿离开的辽军毫无办法。
陆飞立刻召集大臣武将在霸州议事。
他先单独见了宰相吕端,叫吕端近期便南下调度物资,先从陆路运输补充各城储粮;等河流的冰一融化便水运粮草、建筑材料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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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达翎重上幽州城头,心中感概万千。
站在高高的城头,城外平坦的大地显得更加辽阔,天空也仿佛低得触手可及。
云层不厚,那太阳在云后射出的光彩、染亮了云朵,中间耀眼,光芒如万箭般向四周扩散,反而更加恢弘。此时的金光,好似冥冥中的审判一般。
萧达翎望着城南的河面久久不语,桑干河水蜿蜒地向东流淌,河面上风吹起的波光粼粼、就像千军万马的甲片一般!沿着这条河水向东,确实有千军万马!唐军在桑干河下游的城池已经筑好了,萧达翎想象得出大军沿着河流水路并进,一天内就可以抵达幽州!
据探子回报的情形,唐军修建的城池也就是个大军营和大粮仓,里面除了修城的民壮基本没有百姓;所以不用考虑普通城池的很多民生问题,否则数月时间却是修建不起来。
他的手掌在女墙的青砖上用力拍了几下,做了一些琐碎的动作。接着他又把手上沾的泥土仔细地拍干净,转身走下了城墙。
刚下城墙,就听到了城内锯木头的“哗哗”枯燥声音,工匠们还在日夜制作投石车。萧达翎四处巡查城防,碰见了汉官范艺。
范艺请萧达翎到一间官署内看一样东西。
“用石料掏空后塞入火药,点燃引信投掷后能爆炸开。”范艺道,“这是大辽军攻涿州堡垒时缴获之物,算是一件新鲜的玩意。”
萧达翎拿起来仔细瞧了一番,“这么个小孔,要掏空石头恐怕不容易。”
范艺道:“确是如此。”
他又拿出一枝坏了的铜火铳来,也是唐军所用之物。这东西辽军年初在战场上就见识过了,也就是声音响烟雾大,射程远不如弓|弩,打得还慢。
萧达翎琢磨了一番,觉得唐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