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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送进殿前司的军报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河北打听不到消息,河东、秦凤等大唐边境又打听不出任何动静,整个天下就安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浑浊而又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搅乱这滩死水的石头会从手里扔出去。
江南传来消息,那边的百姓对李唐感情很深,这次寇准以前唐六侍卫的名义去那里募兵得到了江南百姓大力支持,连一些士子都踊跃投名,短短月余时间招募的新兵就过五千了。
这也许是自田重进造反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寇准在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说这次去江南重组虎贲军之所以能这么迅速,那还得多亏了一个人,正是当今大唐皇后周薇,周家是江南巨室,周氏之女曾两度为前唐的皇后,现在周薇又成了雄霸中原的大唐的国后,能与如今周家相提并论的,可能只有大唐立国时的关陇贵族独孤家了(一门三皇后)。
宋室覆灭,周家一扫多年被赵家欺压的阴影,终是扬眉吐气了,周老太爷虽是早已不问政事,可毕竟还有着大唐国丈的身份,女儿也是,迟迟不下懿旨宣他们周氏宗人去汴梁看看,大唐帝位空悬,天大的担子都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她可怎么担当的起哦,家里兄弟叔伯之中也有一些饱读诗书典籍之人,是不是可以去汴梁帮帮女儿呢。
寇准自领命南下招兵以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管何年何月皇帝也没办法劳动饿兵,招兵还不给钱,这事上哪说理去。
不过寇准还是有能力的,一到江南就四下活动起来,最后竟然和周家也搭上线了,周家自认为帮大唐朝廷就是帮女儿,没准还能趁机入朝出仕呢。
周家可真是大手笔,毁家纾难,变卖了大量周氏田产,为寇准筹得粮食五十万石,钱三百万贯,算是解了寇准的燃眉之急,也正是有了这笔钱才使得募军的事宜得心应手。
陆飞翻看着寇准的来信,从表面上看是想让朝廷下旨褒奖周家为国出力的大公之心,可细细品读,却发现寇准欲言又止,字里行间里好像想表达另一种信息。
特别在信的末尾处有一句‘今观我朝已复武朝之盛矣’。
武朝,说的自然是取唐而代之的武周朝,一代女皇武则天篡唐自立,可她虽是女流却也一点不逊须眉,在她在位的十几年里,让大周的国力达到了大唐从未有过的盛世,有个词说的就是武朝的强盛,万国来朝!
今天的大唐自然还不能和武则天的大周相比,寇准这句看似拍马屁的话实则是在指周氏的强盛可能会引发当年的武周乱唐之祸。
放下信件,陆飞心里升起一丝忧虑,若不是寇准的提醒,他还压根没有想到过这一层,难不成是寇准在江南发现了什么周家有何不臣之举?真的会效法武则天以女主立国?
这个念头在陆飞的脑子里也只是一闪而过,不太可能,当年武则天之所以能篡了大唐那是因为她在宫里前前后后五十多年的政治积累,周薇才哪到哪。
眼下陆飞也顾不上周家的事,寇准来信上的日期是在半个月之前,可能现在他的招兵之事已经要结束了,这是好事,可对陆飞来说却也是愁事。
兵员是有了,江南子弟,心存大唐,相信这些人的忠诚度却对比禁军要强得多,只是这一万人招来后没有兵器呀,戴雄那边的新式火器毫无进展,若是还照禁军的装备来武装这一万虎贲军那就显不出自己的实力,也震不住殿前司这些老将。
现在没有哪一件事是陆飞趁心如意的,大唐的政权还在风雨飘摇之中,他的位置也是突然从地上到了天上,很多事都没有一个全盘的计划,大多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哪件急迫在眉睫他就先解决哪件事,此时,新组建的虎贲军的装备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摸清河北田重进的想法和部署,这是可以动摇大唐江山的大事,他必需马上作出对自己有利的判断。
议和,以委曲求全来麻痹和拖延田重,朝廷得尽快簇成使者北上之事,近日以来的几次朝议围绕的都是此事,当然,在明面上这不是议和,而是朝廷派大员去河兴师问罪,斥责田重进目无君上的的不臣之举。
议和之事除了先前薛居正有些微词之外倒无人反对,谁都希望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事态,至于将来这皇帝姓什么,管老子屁事,反正也轮不着我。
出使河北的人选陆飞已经定下来了,便是田重进的老主子石守信之子前宋驸马都尉石保吉,虽然现在大宋没了,可大唐朝廷并没有下旨夺去石家的荣誉,他依然保有前驸马都尉的俸禄和地位,延庆公主依然还是尊贵无比的。
说到派石保吉去河北,陆飞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正如薛居正说的那样直白,借田重进之手杀前朝皇亲国戚,而后自己再大义凛然的打着为前宋皇亲复仇的大旗前去征讨叛军,那定是出师有名呀。
现在嘛,就算陆飞有能力出兵他也不能这么做,因为现在田重进打出的旗号是‘光复大宋’,换句话说田重进现在是以有道伐无道,陆飞不占任何的舆论优势。
在正式任命石保吉为钦差大臣之前,陆飞想单独见见他。
石保吉在驸马府里已经被软禁了几个月,听看押他的守兵来报,他不止一次想和自己见面,甚至还让守兵给自己带了几封‘情真意切’的投名信,字里行间中无不透出一种从今往后将以陆将军马首是瞻,对大唐决无二心,只求能保得平安。
换了一身衣服,依然只有白娘子随行。
来到石府门外,这里还是那样,禁军沿着石府大院围了一圈,连只鸟都飞不出来。
几名小校见殿帅前来,急忙上前施礼,陆飞随便问了几句石府的近况便和白娘子双双下了马。
虽然这里重兵围困,可到底是石家,礼节上还是要有一定尊重的。
兵士敲开了石府大门,递上了陆飞的名贴。
趁等侯石家来人出迎时,白娘子站在陆飞身后,一脸笑意道:“此番朗君是来找石保吉的还是多日不见那如花似玉的公主,心中思念的紧呀。”
陆飞白了她一眼道:“这叫甚话,公主与我有何干系?”
白娘子笑靥如花,抱剑于胸道:“干系可大了,你夺了她家的江山,逼死了她的父皇母后,又囚禁了她和她的丈夫,现在却又亲自登门,你说这其中的干系大不大?”
陆飞本不想提这些事,一想起来这心里多心对延庆公主有着难以解释的愧疚,估计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这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飞一言不发,只是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
这时,白娘子趁机凑近过来,小声嘀咕道:“如若你无法再和她相见,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如何帮法?”
丝!
白娘子手一抖,手上的长剑窜出一截,她道:“让我杀了她,这样你就永远也用不着面对她了。”
陆飞顿时愣了,喃喃道:“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却料白娘子咯咯一笑,道:“既然下不了手,那就将她娶进门,从今往后百般呵护,也许三五十年后她会被你感动得原谅你了,你说呢?”
陆飞又是一愣,夺人江山已经给自己招了不少骂名了,难道又要夺人妻女?
正在这时,石府中门四开,从外面看去,里面丫鬟婢女密密麻麻,脸颊已经十分消瘦的石保吉低头哈腰拎着衣摆就往外跑,连喊道:“不知陆将军亲临,有失远迎,小人之罪也。”
陆飞和白娘子相视一眼,不禁失笑,堂堂前朝驸马竟然对一个造反之人自称小人,这份骨气也真是没谁了。
陆飞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石保吉身上,而是在人群之中搜寻,真实的内心欺骗不了自己,他确实如白娘子所说的那样,想看看延庆过得好不好。
随着石保吉一同入了府,边走边闲聊中,陆飞故作轻松的随口问道:“公主一向可好?”
石保吉不但没多心,还有些惴惴不安,还以为是陆殿帅怪她没有出来迎接,忙面有尴尬道:“回殿帅,公主身体欠安,不能前来相迎,请殿帅莫怪。”
陆飞一听,脸上更是难掩自责之色。
入了厅上了茶,陆飞说起了河北田重进之事,在这里,石保吉几乎与世隔绝,突然听陆飞说田重进反了,吓得他马上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口口声声说石家自其先父过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田重进有过私下往来,对于田重进谋反之事他是一无所知。
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想想几个月前石保吉还在陆飞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已经连抬头的胆子都没有了。
陆飞用一种很大度的语气说明了来意,本来他还以为想让石保吉去河北要大费一番唇舌,却不料他刚说完就见石保吉满口答应,还信誓旦旦的说决不虚此行。
陆飞又和他交待了一些去河北后的具体细节,如想办法摸清那边的兵马动向还有田重进的粮草调配等等,并尽可能在年前赶回来复命。
一番毫无争议的交谈,陆飞已无心石保吉,心里总是在牵挂着延庆公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身体欠安。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石保吉说想留陆飞在这用晚膳,陆飞求之不得,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晚膳之时,陆飞不止一次的当着石保吉的面称赞着驸马府的富丽堂皇,还说等河北之行回来之后一定会奏请朝廷大行封赏,更说着什么石驸马能大义灭亲实乃大丈夫之举,将来定能成一代大才。
石保吉连连称谢,乐得嘴都合不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哪天都是在战战兢兢之中渡过的,总是怕会有大兵突然冲进府将他石家满门杀尽,这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大唐总算有用得着他的一天了。
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在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