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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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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廷一笑,竟有出云破月式的爽朗,他举杯相邀,苏政愣愣地碰了杯,“且拭目以待。”
  那边苏令蛮还在发愁如何应了阿瑶的相求。
  按说这事,她不该应了,毕竟牵涉到三家之事,可看着阿瑶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她难得心软。
  以至出府时,一张脸跟苦瓜似的,捋一捋大约能捋出一斤的愁苦来。
  杨廷半倚着马车,见小妇人半天不展眉,“蛮蛮,那边给你出难题了?”
  苏令蛮见他,面上的愁苦去了些,再笑时,便显得格外谄媚。
  可美人谄媚也依然是美人,腰间掐得极细,更显得胸脯鼓鼓,脸若桃花,讨好人时,甜滋滋的话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杨廷心里早被这糖衣炮弹给攻陷了,偏面上还装的一本正经,似笑非笑道:
  “你家阿瑶不死心?”
  “夫君真真神算!”
  苏令蛮装模作样地惊叹。
  “你摆这副臭脸,不就是想让本王给你出出主意,分分忧?”杨廷一眼看穿她的鬼主意,苏令蛮讪讪道:“王爷的脑子要比阿蛮的好使些。”
  “且等着吧,谢郎君这婚事,指不定成不了。”
  杨廷嘴角的笑,神秘得极为可恶。
  苏令蛮嘟了嘟嘴,“王爷这便不懂女人的心了。阿瑶只是想知道谢郎君心里有没有人,若有,可是她?”
  “就那小丫头片子?”杨廷乐了,“成,正巧上回说到脍鱼宴,一月后正是桃花正盛时,爷给你办个宴,将人请来。”
  “不过若办成了,阿蛮怎么酬谢爷?”
  杨廷意有所指的话,让苏令蛮又觉得方舒缓了些的地方,又开始紧张了。


第180章 烟云事
  杨廷也未曾想过; 自己竟然会有这般恶劣的一面。
  换在从前,若有人对他道; 有一日他会低下头颅只为哄佳人一笑的话; 大约只能得到嗤之以鼻的一笑。
  谁不知道岫云杨郎是雾里花、天上月,一枝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得之偶尔垂顾已算是承天之幸。便如王二娘这等豪门世家出来的美娇娘; 不也没得着一个好么?
  而如今马车里那个开怀大笑的二傻子,仿佛是另一个套着英俊皮囊的陌生人。
  林木牵了缰绳,任马儿随着马车在这长街上慢悠悠地走; 嘴角弯着,心中不由想起从前那个少年老成的小郎君。
  那时先夫人尚在,小郎君还是个喜娃娃,爱笑又淘气,笑时便漂亮得跟个瓷娃娃似的; 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如天上的月牙儿; 谁都不舍得与他长时间生气。
  阿娘常常道,“小郎君这聪明劲儿跟先夫人小时一模一样,是天上文曲星降世……”林木不大同意。
  先夫人可不大聪明,被一个男人哄得团团转; 最后还钻了牛角尖丢了性命; 哪里有郎君半点的睿智?
  是以,郎君最后会欢喜上苏二娘子,林木自忖还是能推断一点出来的。
  苏二娘子是个与先夫人截然不同的女子,先夫人耽于情爱; 又苦于情爱,如一枝柔弱的菟丝花,没了攀援的铁木便活不下去。
  苏二娘子却不然。
  纵然她美得惊艳世人,可吸引郎君的,还是那骨子里的独立与烂漫自在的野性,给她一点水、一点光,便可以扎根下去、烂漫生长,她本身便是一棵枝冠繁茂的大树,倔强洒脱——
  有爱,很好;没有,也成。
  郎君过去不说,可自先夫人去世,便沉默了许多,没娘的孩子,吃得再好穿得再贵,可也是溪边飘零的浮萍,何况老爷又是那般一个人……
  林木收回飘远的思绪,城门卫朝他露出了个谄媚的笑,验过令牌无误,连车队都没检查,径直从直行道放了过去。
  一行车队如卷烟尘,不一会便行远了。
  苏令蛮掀帘看向城门外另一条排得老长的队伍,不免想起前年来时的场景,她在马车上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让放行,而某人不过是一个照面便直接进去了。
  杨廷听她描述,眸也未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的待遇:
  “世上哪有事事公平?有人生来貌美如花,有人生来貌似无盐,高矮胖瘦、贫穷富贵,本就不公平。”
  苏令蛮惘然道,“从前我也想过,为何事事不顺,阿爹不喜,又胖得讨人嫌,谁都能嘲讽上两句。甚至嫉妒过阿婉,毕竟她也与我一般,胖乎乎一团,却偏偏过得自在,爹娘宠爱——自怨自艾了一阵,后来便想明白了。”
  这世道本就不公。
  强行讲求公平,不过是自己去与自己过不去。小草有小草的过法,日子坏到底的时候,将自己当做一颗石头,闷着头便也就过去了。
  杨廷眸光放软,摩挲着她发顶,思及头一回见她时的场景,喉头发涩,轻声道:
  “都过去了。”
  苏令蛮弯了弯嘴角。
  马车一路行到了吴氏在城郊买的别庄,难得苏覃也在,四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飨食,苏覃便被杨廷神神秘秘地拎去书房不知说些什么,吴氏感怀,没忍住又掉了几滴泪:
  “阿蛮,阿娘没想到,”她道:“你们今日会来。”
  苏令蛮也没想到。
  她现在过继到了国公府一脉,回门自然也还是去国公府邸,没料到出了苏府杨廷竟提议再来这儿一趟,毕竟养育多年,按情理也该来瞧一趟。
  对着这个在外人面前该叫“五婶娘”的亲生母亲,苏令蛮过去郁结了多年的怨怪突然淡了许多,不过两年,阿娘鬓角竟也生出了白发,渐渐生出了些老态。
  “老家那,有什么消息过来么?”
  吴氏自失一笑:“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了糟心。不听也罢。”
  “阿娘不若便在这定居罢,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阿覃现下在青山书院得了掌院先生青眼,又有王爷这层关系在,国子监廪生的资格是唾手可得,想来明年便能进了。族里也不好多计较什么。”
  吴氏摇头,见苏令蛮还欲再劝,从袖中取了封信笺递给她,“你且看吧。”
  苏令蛮一看,却是吃了一大惊。
  “大舅舅……没了?缘何如此?为何之前不与我说?”
  大舅舅正是年富力壮的年纪,怎会突然心梗而死?
  吴氏为难道,“阿蛮正值新喜,阿娘怕惊了福气,便没告诉你。”
  苏令蛮看下去,却见其内写道,镇表哥因着不举,后虽然行了,却到底心里有了阴影,竟学人家逛起了小倌馆,后更在府中正大光明地养起了兔儿爷,再不肯碰女子,大吵之下,大舅舅突发心梗而死。
  吴家乱成一团之际,大姐姐自请和离,族中因着她守活寡了两年,也做主帮她退了亲。
  “你便不来,再过上两日,阿娘也得回去一趟,不论如何,你大舅舅总还是好的,虽说有些私心,到底不坏。”吴氏见苏令蛮面露复杂,不由道:
  “阿娘回了老家,正好帮你看着那边,就是阿覃这儿,就得有劳你这个姐姐平时多关照关照了。”
  “阿娘放心。”
  苏令蛮捏了捏眉心,这事若追究起来,终究还是她这“不举药”惹的祸,阴差阳错……一时心里窝得慌,大舅舅……
  吴氏自然不晓得这里头有她掺和的一脚,见阿蛮这般神色,只当是伤怀了,道:
  “你大舅舅身体一向康建,谁也不晓得竟会就这么去了,天意难测,阿蛮,也莫太过伤心。”
  苏令蛮郁郁寡欢。
  杨廷来时,便见到一个泄了气的新妇子,他捏了捏她腮帮子,低声道:“怎么了?”
  苏令蛮将事情原委讲给他听,杨廷默了默,才道: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大舅舅当初儿子没教好,让他不仅没责任担当,后又忤逆不孝,才得了这么个苦果,阿蛮,你也不过是里边的一个受害人罢了。”
  苏令蛮心里却不会因着这么一番劝诫开怀。
  毕竟大舅舅幼时也是给过她一段快乐时光的,只是时光匆匆溜走,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青葱少年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杨廷不欲见她伤神,转而提到了另一件事逗她开心,“冀州牧过阵子会回京述职,阿蛮你那个闺中密友……”他搓了搓额,想不起名字,“也要一道过来了。”
  “王爷是说阿婉?”
  杨廷哪儿会记得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名字,若非当初经常能看到她与阿蛮在一块,恐怕根本不会想得起,胡乱地点了头:“就是她。”
  “真的?”
  苏令蛮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杨廷点头,“真的。”
  她直觉不大对,冀州牧三年一任,罗太守才去了两年,何况官员述职早在年前便结束了,怎会现在回来,而且还是携家带眷的,杨廷笑而不语,苏令蛮揪着他问,半天才将那刘生之事说了一遍。
  “所以,阿婉他爹述职是假,是请罪来的?”
  苏令蛮心里那点恻隐被担忧一冲,登时淡了许多,杨廷道:“这事里边缘头大着,冀州牧这位置许多人盯着,他回来得个先手,也免得太被动了。”
  杨廷不欲将朝堂之事说得太明白,只隐晦道,苏令蛮见他神色,便也不再问,心里有点回过味来,富阳县之事,首罪在县令,继而是郡守,最后才到冀州牧,隔了三层,最多也不过一个失察之罪,绝不至伤筋动骨。
  而且如若她没记错,罗太守该是阿廷这边的人,看其神色,应该是没甚大碍的。
  心下一想通,神思便不由放到了罗婉儿身上:
  “也不知阿婉如今瘦些了没?”
  杨廷见她面色转了些过来,心下才舒了口气。哄人可当真是不大易,可他偏偏见不得眼前这人皱一皱眉,否则心里总像有根丝牵着不舒服。
  城门下闸,长安早就宵禁了,两人便在吴氏这睡了一晚,第二日一道早又匆匆去了居士的百草庄。
  “师兄。”
  麇谷如今露着真容,苏令蛮总不大习惯,总觉得那个一笑脸皱如菊花的老居士才是真的,居士却没这自觉,下意识要去抚一抚阿蛮的脑袋,却被杨廷拎着移开了。
  “信伯,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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